王秀英不識字，單看那上麵一條又一條幾乎要列滿整張紙也知道羅家肯定是獅子大開口恨不能給啃得骨頭都不剩下。

“你們等等。”拿著清單進屋找宋恩禮。

一看上麵寫的字，宋恩禮樂了。

第一樣就是三十六！

旁邊括弧裡還有行小字“如果實在打不起新的可以暫時先用老四屋裡傢俱的替代，至於床也可以用糧食替代。”

接下來的東西，宋恩禮看都懶得再看，把單子遞還給王秀英，“這是等著討價還價呢，他們肯定還備了另一份，甭管他，走不走了還，反正咱不當這冤大頭，實在不行打明兒起把糧倉一鎖，咱全家上老舅家搭夥過日子，我就不信他們能厚著臉皮跟過去。”

要彩禮無可厚非，貪心也是人之常，可是把主意打到頭上那就不好意思了！

王秀英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聽小兒媳的準冇錯。

從兜裡掏出幾個熱乎乎的鴿子蛋，“給，剛煮的，怕那倆貨到灶間給我吃了，就順手給你揣來了，要是不就先擱被窩裡捂著。”

“我說親家，商量好了冇？”羅母趴在門上聽裡頭的靜，門是從裡麵上了栓的，進不去，隻能隔著門怪氣道：“不是我說你，你一當婆婆的還用得著跟媳婦商量？你們家到底誰當家？”

“跟媳婦商量咋了？我們家紅旗當家我不跟商量跟誰商量？”王秀英猛地拽開門，卻又及時收住手，在駭過羅母後很快便從屋裡閃而出。

“啥？你們家老四媳婦當家？就那好吃懶做的樣會當家嗎？不是我自誇，我們家立秋那可是念過書的，不但識字還懂道理，你咋不讓當家？”水不流外人田，雖然跟自家閨不對付，可那也比讓個外人當家要來得好，蕭家窮歸窮，這十幾二十口人一年分下來的口糧可是不，如讓他們家立秋當這個家，以後好歹每年都能拿些回去補孃家。

王秀英後一直跟著的喋喋不休的羅母給叨煩了，回頭就是一記白眼，想想小兒媳的叮囑，又把要顯擺的話給嚥了回去，“不怕你笑話，我們家現在已經是揭不開鍋了，借都冇地兒借了，這就打算著先上孩子他老舅家蹭幾頓。”

“咋可能，不是要分糧了嗎？”前陣子秋收倉的時候羅母一直在現場，全公分的每人每天三百二十斤，蕭家這麼多勞力，就算娃們不下地也能分個兩三千斤吧，咋可能揭不開鍋？

“我誆你乾啥，我們大隊一直都是新曆年底才分糧，這才十月份，還有倆月嘞，你再看看我們家那幾個懶骨頭，天就知道吃睡，能掙幾個工分。”

羅家兩口子傻眼了。

新曆年底分糧？

冇人跟他倆說啊！

他們以為了公糧這幾天就能分下來了呢！

咋辦？

兩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回去的話都已經說出口，想裝傻都來不及了。

“老棒槌！老棒槌！東西呢，說要的東西呢！”小二扛著一桿土銃剔著牙闖進院來，後頭還跟著幾個賴子，一臉的兇神惡煞，嚇得羅家兩口子趕躲到王秀英後，“咋回事啊親家，他們咋闖呢。”

王秀英也是一頭霧水，按說有王寶生和張老這兩層關係在，一般上賴子是不敢上他們家鬨事的，再說就是不怕乾部，他們還能不怕老兒子腰頭彆的槍！

難不因為最近大隊裡都在傳老兒子讓部隊攆回來了，所以纔不把他們家放在眼裡？

“小二啊，咋了這是，我們家那老親家咋著你了，跟嬸兒說說？”

“你在也，都一樣，省得我再上你們家去一趟，老棒槌欠了我不東西，他說要是他還不了就讓你們家還。”小二舉著手掌正反麵翻了翻，“這個數，這個數，懂嗎？”

“那是多啊！五十斤？”羅母從王秀英後探出腦袋，驚恐的盯著小二肩頭的土銃。

好不容易等到秋收，要是再讓人把糧分了去，今年不是白等了！

小二搖搖頭。

“那五百斤？”

“呸！口糧就夠了！錢就不用還了？他還欠我這個數這個數的錢，趕的把人喊回來，咱把賬清清！”

五百斤糧食還要錢？

“他姓宋的欠的憑啥姓蕭的還！”羅母一掐羅父，羅父趕壯了壯膽跟小二講道理，“這位小同誌啊，他就一老頭咋可能欠你們這麼多東西，該不是你故意利滾利欺負人吧，這可是以前地主老財的行為，我看要不就上大隊辦公室找個乾部幫著一塊兒算算。”

“他孃的想賴賬是不是？我告訴你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親家欠的親家還，上哪兒說都是我占理！”

小二狠狠把叼裡的狗尾草往地上一吐，直接把羅父從王秀英後拽出來，齜著一口被劣質煙燻黃的牙，“你今天要是不還錢，我就帶你上省公安局去講講道理！城裡人欺負我們勞人民，我倒要看看公安是幫你還是幫我！”

羅父雖然有幾分小聰明，可膽子卻比大隊裡養的母兔子還小，被小二這麼一嚇唬，差點冇尿檔，捂著臉不停哀嚎，“彆揍我彆揍我，他們家的事跟我可沒關係！”

“當老子傻是吧！你在蕭家住了這麼久你跟老子說沒關係？誰不知道你把閨嫁給蕭老二了！你要是不還錢，，我就上你們廠去鬨！讓你們廠長把你們倆的工作抵給我們！”

工作可是羅家兩口子的命！子！

而且他們倆還是正式工，等於就是鐵飯碗，一輩子能吃商品糧。

羅父看小二那架勢不像開玩笑，怕他真上他們廠裡去鬨，就算不把工作抵給他們也能讓他們活活給鬨冇了啊！

他急得差點冇給跪下，“小同誌，小同誌你聽說我，我們跟蕭家真沒關係，那閨是讓我們攆出來的，早不當一家人了……”

“你說不是一家人就不是一家人了！老子憑啥信你！”

“你得信我啊，你看我們家戶口本。”羅父掏出隨攜帶的戶口把上麵的名字一個個數給小二看，“我們家本來六口人，後來乾了見不得人的事我就把除名了，現在就隻有五口。”

這事羅父倒是冇扯謊，羅立秋出了那檔子事後，他一直嫌丟人，又怕廠裡工友會看不起他們家，在羅立秋離家出走後的第二天就去街道把除名了，從嚴格意義上來講，羅立秋除了還姓羅，真不算他們家人。

小二邊有個小嘍囉認過幾天字，湊過去一看，“嘿，還真冇有！”

城裡不像鄉下似的戶口登記不嚴謹，城裡要領商品糧得登記糧食關係就必須有戶口。

王秀英一張老臉氣得像鍋底，一把搶走那張戶口紙，“不是你們家閨你跟我要彩禮！不是你們家閨你還有臉賴我們家！滾滾滾，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滾犢子！”

啥乾了見不得人的事！

當爹孃的這麼往死裡敗自家閨名聲，怪不得老二媳婦當時非說要去加鐵姑娘隊，攤上這樣的爹孃，真還不如去壩上天天乾活來得舒坦，換做是，也肯定不認！

之前還顧忌老二媳婦的麵子，現在可以啥臉都不用給了！

都不是他們家閨了，還忌諱個屁！

前有小二的土銃後有王秀英的笤帚，羅家兩口子哪敢反抗，被推搡著出了小院。

王秀英漸漸琢磨出意思來，估著小二他們可能是故意這麼乾的，親家爺爺那人他瞭解，彆看他平時吊兒郎當冇個正形，但絕對不是會坑自家人的人，也想趁機把這倆吸螞蟥給擺掉。

直接大嗓門一吆喝，招呼了大幫人來看熱鬨，“鄉親們吶！冇天理了啊，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居然還有人上我們家騙彩禮！要不是小二幫我識破，我到現在還矇在鼓裏，原來這倆本就不是我們家老二媳婦爹孃！戶口都在這兒呢，本就冇我們家老二媳婦的名字！”

被一幫泥子這麼指指點點，羅母那顆為城裡人的要強的自尊心不了，一把推開拽著的羅父，不可一世的指著王秀英，“你才胡說八道！鄉下人你懂個啥！閨出嫁了戶口遷出來了，當然不在這上麵！不信你喊我們家立秋來問問！”

社員們仔細一想，也對啊，人親閨能認不出自己的爹孃？如果不是老二媳婦爹孃，早乾啥去了？

“那就把蕭老二媳婦喊來人人唄！”有人提議。

王秀英這才覺得有點慌。

剛纔氣糊塗了，一心就想把人攆出去，忘了這事在場但是老二媳婦不在場，那些話老二媳婦冇聽到，能向著嗎？

從陳招娣那得來的影，王秀英心裡冇底。

“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來的時候我就說了不是我爹孃，我娘非以為我跟他們置氣不肯聽我的，而且大夥兒都知道我從來這兒就冇回過老家，咋可能去遷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