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馬蕭建軍那張老實板正的俊臉上就出現了好幾道鮮明的口子，蕭家四個兒子都是出了名的好相貌，這一下比撓在王秀英心頭上還難，王秀英再次狠狠揪上吳三妹頭髮，將拖離蕭建軍，陳招娣隻得跟著一路磕頭過去，不停哀求著，“彆打我娘，彆打我娘……”

耳聾目盲到完全瞧不見自己滿臉痕的丈夫。

蕭建軍心寒到麻木，剛準備上前去拉開已經扭打到一塊兒的母親和丈母孃，蕭和平拉住他，“先回屋喝口酒暖暖肚子。”

“那娘……”

“娘吃不了虧。”蕭和平拿走他手上的紙條，垂眸掃了眼。

一份條理清晰的離婚證明，因糾結而被得不像樣子，尾端蕭建軍已經簽字，就缺陳招娣的手印。

他把這份證明給張老，推搡著蕭建軍進屋。

在角落裡的四個丫頭跑過來圍著兩人，“爹，你真的不要我娘了嗎？是因為娘生不出小弟弟嗎？”

蕭建軍黯然垂下眼簾。

蕭鐵柱重重把筷子拍炕桌上，“瞎不是？那是你爹不要你娘嗎？明明就是你娘自己吃飽了撐的天瞎折騰。”

四個丫頭嚇得不敢再吭聲，又回角落裡。

“這可真要命，好好的四個閨全陳招娣帶跑偏了。”周娟看得直歎氣，不放心的湊到宋恩禮邊上問，“這陳家難纏的，紅旗你說那陳招娣能答應嗎？要是吳三妹故意拖著可咋整？現在可冇有休妻這一套，那到時候老二不得讓他們家活活拖死？”

宋恩禮快速扯了把線，線針在線中飛快穿梭，“怕啥，不答應就讓陳招娣一直在孃家住著唄，反正不要咱家出錢出力，遲早吳三妹自己就該先著急了。”

“也對。”就吳三妹那貪得無厭的人要是撈不著好，能養著陳招娣那就怪了，到時候隻怕甩都來不及。

隻要陳招娣回來，還是得離婚。

這茬正忙著乾仗的吳三妹冇想到，但是另外的兒子兒媳想到了，幾人趕把從王秀英手底下解救，紮堆商量。

吳三妹一琢磨，馬上改了話風，“行，想離婚可以，不過我還有個條件，你得讓你們家老二娶小春，除了小春我誰也不放心，萬一後孃待我這幾個外孫咋辦？另外你們家還得賠償我們家招娣這麼些年當牛做馬的損失，等肚裡的娃兒出生後每個月你們家得再給生活費和口糧，我們可不能幫你蕭家養孫子！”

反正本來就看好吳小春，橫豎也吃虧不了。

到這種時候娘還惦記著和的娃，陳招娣得跟啥似的，抹了抹眼淚，“我聽我孃的。”

這話於屋裡的蕭建軍，無疑又是心窩子一刀，他始終低頭冇說話，隻一杯接一杯的往裡送酒，臉上那幾道口子格外刺眼。

宋恩禮一外人看著都覺得心疼，放下線針出去，“既然這麼放不下你四個外孫，那你全領回去，咋養咋養。待會兒我就上公社給縣公安局打電話，陳招娣聯合孃家我家東西，你們家老大兩口子被抓的現行，我們大隊這麼多社員全都可以作證，非他倆把牢底坐穿不可！”

經這麼一提醒吳三妹纔想起來的大兒子大兒媳被蛇咬了還冇見著人，冇等出聲，陳招娣又跪到宋恩禮麵前，“紅旗啊，你不能公安抓我大哥大嫂啊！咱可是一家人，二嫂求你了，趕給我大哥大嫂送醫院去吧……”

張老馬上把離婚證明遞到麵前。

王秀英一看馬上要事兒，生怕吳三妹再出來搗的，連和幾個社員把陳家人堵到一旁不讓他們上前。

宋恩禮到下午王秀英殺的角落用石頭沾了點一併遞給，“先摁手印，隻要你同意跟二哥離婚，我答應給你大哥大嫂送醫院去，不然再拖下去他倆怕是今晚都得代在這兒，至於你肚子裡的娃，你要願意養著你就自己養著，不願意養著就送回來跟丫頭們一塊兒，咱家也不能虧待二哥的娃，這個你可以放心。”

陳招娣跪在那兒不彈，這種時候，就是傻子都知道這個手印不能摁。

摁了這個手印，就意味著就再也進不了蕭家的門兒，就了被人休掉的破爛貨，以後跟好日子算是絕緣了。

陳招娣想不通，為啥蕭家就不能再等等，等把兒子生下來，知道隻要能生下兒子蕭家一定捨不得走，可偏偏在這月份上就錯開了。

有那麼一瞬，真恨不得把自己肚子剖開給他們看看，肚子裡這個，是帶把的！

仰頭看著黑夜，絕的流著眼淚。

怨蕭家，更怨自己這不爭氣的肚子。

吳三妹一個勁在邊上嚎，“招娣兒，你可不能摁啊！咋著也得等他們同意小春進門！不然你可虧大發了！”

宋恩禮眉頭微微一擰，張老看得出來已經冇了耐心，抓著陳招娣的手在石頭上沾了點強行往紙上，就在蕭建軍簽字的地方，老紅一個拇指印。

陳招娣怔了一下，哇的一聲哭開。

木已舟。

宋恩禮很是讚賞的朝張老點頭。

雖然不地道，但隻要能得到結果，有時候過程真的不是那麼重要，因為這種過程，會隨著結果的沉澱而慢慢被人淡忘。

“陳招娣已經答應跟我二哥離婚，並且在離婚證明上摁手印，以後跟我蕭家再冇有任何關係。”把離婚證明轉給王寶生，王寶生歎了口氣，將離婚證明當眾唸了一遍，“實在話，離婚這種事兩家麵上都無，要不是真過不下去也不能這麼乾，既然都摁手印了，大家就好聚好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彆給誰找難堪，畢竟還有幾個娃兒在，明天我會去找一趟陳家大隊的大隊長把這況說明下，也免得以後再起狀況扯皮。”

“你們這幫黑心肝的畜生！白耗了我們家招娣兒這麼多年，好好的一黃花大閨讓你們家糟蹋夠了就給拋了，我跟你們拚了！”吳三妹張牙舞爪的，好像要吃人。

王秀英真想當著大夥兒的麵問問“你們家這是黃花大閨嗎”，但看了看跪在地上哭岔氣的陳招娣到底還是忍了。

好聚好散，那就好聚好散吧。

甭管是對是錯，都過去了。

宋恩禮讓張老把陳家人架去民兵點接人，並給了陳招娣十塊錢算是履行承諾。

以對這個年代醫療水平的瞭解，陳家老大兩口子的基本是廢了，雖然那蛇毒不強，但畢竟擴散了這麼久也冇個急救，所以也冇讓張老再把人送去見公安，反正再慘也慘不過當瘸子。

陳招娣傷心之餘還不忘對恩戴德，連磕幾個響頭才走，看得宋恩禮直搖頭。

陳招娣這人吧，心眼是真不壞，但缺，很多時候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跟呆一塊兒久了真的哪天害死都不知道。

的未來，誰可以預見。

隻能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娘。”宋恩禮幫著送走滿院子的社員後，找了一圈纔在後院找到坐在角落裡抹眼淚的王秀英。

寒風冽冽，把王秀英向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齊肩短髮吹得七八糟，宋恩禮在麵前蹲下，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先回屋吧娘，凍著咋整？”

“哪怕招娣兒稍微回回腦，老二這個家也不至於就這樣散了啊！”再控製不住自己，捂著臉小聲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