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代以前都是這老太太家的，好幾條街的門麵呢。”奎爺在宋恩禮耳邊低聲道。

宋恩禮點點頭。

這就難怪了。

一般給掌眼，拿個一件半件就夠了，佟阿太一次拿出這麼多，絕對不是犯傻，對自己的眼十分自信，料定奎爺不會反水，所以更多的可能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宋恩禮，這些東西在哪兒並算不上什麼，也順便側麵考驗下宋恩禮的實力，要是吃不下這麼多，可能最多就是把該給的錢糧托奎爺轉，而不是親自來這麼一趟。

佟阿太帶著兩人遊車河一樣的逛，就在宋恩禮猜測目的地到底是哪兒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周圍全是樹，什麼建築都冇有。

“那包東西裡有枚祖母綠玉蟬是假的。”宋恩禮從兜裡掏出玉蟬，晶瑩碧翠攤在掌心。

佟阿太笑笑，“怎麼會是假的。”

著阿太，其實佟阿太年紀並不大，四五十的樣子，看得出來早些年保養得很好，氣質段俱在，有種從骨子裡出來的端莊，隻是容貌已經被風霜摧殘，頭髮半白。

“東西不假，年份作假，民國時候的件，做了宋朝的，眾所周知宋仿古風盛行，雖然這玩意兒像那麼回事，但火候還是欠了點，終究有點洋不洋土不土。”

“好眼力。”

“過獎。”雖說年份作假，但宋恩禮並冇有把玉蟬還回去，“佟阿太，我是誠心前來，隻要您有貨，價格咱們好商量。”

知道，目的地肯定不遠，這老太突然停下來，估計還是不放心，能讓一個在富貴榮華中浮沉半輩子的人這麼不踏實，說明即將出現的那些東西對極其重要，而且必定不在數。

佟阿太卻拿走手裡的玉蟬，目中帶著些許溫，“我家老頭子大浪淘沙一輩子，唯一一次走眼就是這玩意兒，我得替他收著，將來到地底下好嘲笑他。”

月將上的襤褸照華服，依稀還是民國闊太模樣。

“您首都來的？”老太太口音中京腔明顯。

佟阿太點頭，“過去了，不提了，說說拿包東西能值多，我不要錢。”

“您要糧？”宋恩禮一問，奎爺馬上算道：“估著也就三四斤的樣子，一斤幾分錢，換糧才一口。”

“冇問你。”佟阿太睨了他一眼，奎爺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倆的說話繞得慌，他這兒聽得費勁。

宋恩禮愁的便是要錢，鈔票不好弄，忙活半天才整幾千塊，可能一把就出了，聽說對方要糧，心裡便踏實不，“您隻管開口，咱們不走黑市上那一套，按您的條件來。”

“五百斤麪，一百斤豆油，三頭半米長豬。”

按照黑市上的價格，這麼些東西怎麼也得好幾千塊，而且有價無市，不一定能買到。

雖然滬市能買到不要票的高價糧，但佟阿太的這些東西冇辦法換錢，而且資產階級反派，就是拿著錢上商店彆人也不能賣給。

奎爺替宋恩禮痛，覺得讓人訛了，他想開口還一些下來，但宋恩禮製止了他，“好，你在這兒等我，奎爺你跟我來。”

把佟阿太留在樹林裡，跟奎爺兩人稍微繞開點路，從空間拿出十包五十斤裝麪，十桶豆油和三隻豬崽。

跟聰明人做易的好就是冇有後顧之憂，當宋恩禮和奎爺把這麼多東西用板車推到佟阿太麵前時，老太太一點異樣的表都冇出來。

“走吧。”甚至帶了點笑。

奎爺拉板車，宋恩禮在後麵推，小一千斤的東西，沉得要命。

從小樹林出來的馬路正對麵，就是一幢已經廢棄的老式彆墅，孤零零的一幢，聳立在草木間，大半麵積已經被爬山虎占據，看上去森恐怖，有點像鬼片裡的景。

此地應該比較偏僻，附近冇有什麼居民區，所以這幢房子才得以倖免於難冇有被大批人家拆四分五裂。

正門已經被封死，佟阿太帶兩人從後院進的門，花園很大，開車繞一圈的話估計得要個三四分鐘，正中央有座很大的歐式噴泉，通白大理石，斷臂維納斯站在鋪滿落葉的池子裡，悲憫的看著這個世界。

佟阿太冇有帶兩人進屋，而是繞到一牆角的枯井旁。

在牆上索，也不知道摁到那兒，枯井裡彈出一道淺淺的石階梯，可容納兩人同時進出。

“你幫我把東西扛下來。”佟阿太吩咐奎爺，自己帶著宋恩禮下了石階梯。

井底有道門，門是石製的，上麵同樣畫著類似磚塊的結構，很立，哪怕是麵對麵站著一時間都無法輕易分辨它與牆的差彆。

“我是滿人。”佟阿太再次索牆上的機關，把石門打開。

佟姓就是清朝時的佟佳氏，鑲黃旗，曾經是清皇族主要的聯姻對象，就老太太這範兒，宋恩禮覺得冇跑。

這輩子還從冇見過哪個人在衫襤褸的況下還能有這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流。

“您要糧我能理解，可是這豬關底下恐怕會發出聲音吧？”

“這你不用管。”井底又是九曲十八彎，很大一個地庫。

“亡國的時候我剛出生，我的阿瑪有先見，早早準備了其他份跟我額娘居在滬市，將從京中帶出來的大批件全都封存在這兒，還有後來我夫家被抄家前連夜運送來的東西，為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死了太多人，現在你能接手，說實在話我心裡是高興的，從被抄家後，我時刻擔心這些東西被人找到，怕自己冇能力保護，會對不起九泉下的父母丈夫……”佟阿太推開過道儘頭的最後一扇門，“眼下我終於能踏實的睡個安生覺了。”

滿室金碧輝煌。

綾羅綢緞、珍寶古玩、銀條金錠……麻麻全是深赤大木箱子，箱上打著齊整的銅釘裝飾，這是一個家族的藏寶庫，更是一個家族的曆史。

可這一室榮華富貴最後卻隻換了外麵的一板車的食。

宋恩禮突然覺得悲從中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是這些東西的最後一個主人。”

佟阿太點頭，“看得出來你是個惜之人。”

奎爺拄著腰扛著一袋麪下來，“嘿，擱哪兒？”

“你隨意。”佟阿太轉出門，冇有任何留，對奎爺抬抬下，“你跟我來。”

“你這老太說話咋一點客氣冇有。”奎爺嘟囔一聲，吃力的扛著麪袋跟著離開。

宋恩禮再次把這室細看，儘可能的將每個細節印刻到腦子裡，然後將裡麵的東西一件件往空間裡搬。

除了幾掛在“龍門架”上的朝服華服，大部分東西都儲存在大木箱裡，所以收拾起來不費吹灰。

這邊丟進去，空間裡阿嗚迅速幫碼放整齊。

一個小時後，宋恩禮從室裡出來，裡頭已經空空如也。

奎爺剛把最後一頭小豬崽扛下來，癱坐在室門口，“老咯，想當年一口氣扛起三百斤不在話下，現在稍微彈下酒的不行。”

“東西呢？”宋恩禮問他。

奎爺指指那邊，“有個小冰窖，怪神奇的，這都多久了居然還有冰。”

“這不算啥，像這種世家建房子跟建陵墓一樣都很講究門道。”宋恩禮在冰窖裡找到佟阿太，“您應該知道冇有百分百安全的地方，而且這些東西也管不了多久，如果您將來有需要，可以隨時找奎爺，他會帶訊息給我，您贈與的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會不管您。”

“不用了。”佟阿太擺擺手拒絕，“誰說就一定能活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