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會兒王寶生就在自家屋裡聽著外頭的靜，他之所以不出現，就是想等社員們鬨騰夠了，出了惡氣了再說。

社員們把林家十好幾口人通通反綁在員臺上，為了更大的鼓人心，張老又把那仨破鞋也給送了上去。

員臺上一溜排開，跪得滿滿噹噹。

張老跑回家拿來趕車的馬鞭，卯足了勁兒打橫一鞭子下去，小一半的人遭罪，哀嚎聲此起彼伏。

其實冇定罪，兩邊大隊的乾部都還冇到，可社員們的“正義”控製不住，他們發了瘋的想要幫蕭家人討回公道，想要從跪在員臺上的這些人上為自己的貧窮討回公道。

他們的憤怒化為了手上的石塊木，吶喊聲歇斯底裡！

“好玩嗎？”宋恩禮湊到鼻歪眼斜的林母耳邊問，林母發不出聲，隻能驚恐的搖著頭。

宋恩禮丟下，又問隔壁的林老頭，“說吧，誰去你們家挑的事兒，告訴我就讓他們放了你。”

要說冇人指使，咋著也不信。

林家如果早想鬨，何必等到現在。

林老頭已經被鬥得滿頭是，渾是傷，強撐著力氣抬起頭，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尋找，“一，一的。”

“我們大隊的？”

“應，應該說吧，說是天能看到你們家。”

“在底下冇有？”

林老頭搖頭。

這幾大百的人，一時半會兒的他實在也看不全乎。

宋恩禮抬頭員臺下看，熙熙攘攘全是人。

趙春蘭在，趙六花也在，而且趙家人現在應該冇這膽子，劉寡婦和劉芬芳那就更不可能，又是劉翠芳嗎……

宋恩禮快速在人群中巡視一圈，好在真冇見著。

“嫂子，他們大隊來人了，現在在咱大隊辦公室鬨呢。”張老跑過來。

“怕啥，咱們現在可是在跟封建迷信作鬥爭！誰他孃的反對誰就是反革命壞分子！敢鬨的抓著一起批鬥！”宋恩禮拍拍膝蓋站起來。

林老頭朝跪爬過去，“大閨，你可是說過會放了我們的。”

“說說而已，你也信。”宋恩禮一走，大石塊再次如下雨般鋪天蓋地襲來。

林家所在的大隊也來了許多人，各個扛著傢夥，大隊辦公室裡裡外外的全是人，幾個青山大隊的大隊乾部正麵紅耳赤的跟對方理論。

跟青山大隊一樣，每個大隊的社員意識中都是同村人不能被外村人欺負！

“你們大隊長呢！把你們大隊長出來！欺負我們大隊長的人，這事兒可冇那麼便宜！”幾個年輕人扛著鋤頭，瘋了一樣砸辦公室的門。

本來就不結實的木門，立馬就被砸出倆大窟窿來。

“乾啥乾啥，這是上我們社員那兒冇搶明白還得把我們大隊辦公室也一塊兒搶了？”現場都快失控了王寶生纔出現。

對方大隊的大隊長也來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指責，“你們大隊社員欺負我們大隊的人，強行扣押不讓人回家，你這大隊長咋當的！”

“我這剛從縣城回來，跟我有啥關係？”王寶生把手進窟窿裡開了門，拿著竹編熱水瓶往搪瓷茶缸裡衝熱水。“不對啊，我咋聽說的是你們大隊的人趕著馬車上我們大隊明搶來了！”

“你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你！趕把我們大隊的人放了！”

“放人可以，先賠錢！”宋恩禮從外麵跑進來，拿出字據，“這是姓林那老頭給我們立的字據，他毀約在前，得把之前訛我們家的錢全賠回來，還有今天砸壞我們家的東西也得賠！”

“啥！你打傷我們的人，你還想賠錢？”對方大隊長一看，“四百塊錢，你咋不去搶？”

“我們大隊可冇搶錢的習慣，倒是你們大隊的人搶上門還打上門，你這當大隊長的平時冇縱容吧。”

“臭娘們兒你說啥！”對方大隊的人聽到這話，舉起鋤頭就要劈過來。

“咋！還想殺人滅口啊！”宋恩禮睨著對方，生生把人氣勢下去。

“今兒這錢這糧要是不賠，我就上縣公安局去告你們去！告你們大隊包庇反革命壞分子，包庇社員欺咱老貧農！”把字據拍桌上，愣是讓在場的人都了三。

“對，上縣公安局告你們去！今兒來的全是幫兇！拿著大鋤頭這是要挖咱革命事業的牆角嘞！”張老帶著民兵進來，適時補充了一句，嚇得那些人趕把手裡的鋤頭全丟了。

“我說寶生啊，你看咱這都是革命同誌，何必鬨這樣，有事好商量嘛。”對方大隊大隊長一看這況，馬上和了語氣。

前幾年林家訛蕭家這事王寶生一直梗著，好不容易逮到這麼個收拾的機會，能放過就怪了！

“這事兒放不放的，也不是我區區一個大隊長能說了算，那老林家的人可是在我們大隊宣傳封建迷信牛鬼蛇神，我們大隊這麼些人全聽見了，要是放了他，那我豈不是了同黨？”

一句話，把對方大隊長噎得冇話說。

他要是再跟著起鬨，那他也同黨了。

哪怕明知道老林一家是被冤枉的，他也不敢拿自己去開玩笑。

說個不好聽的，社員們都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本不講啥是非公道，隻要大夥兒都說你錯，那你就是一定是罪人。

誰還能嫌批鬥的人多不？

可是畢竟是他們大隊裡出來的人，要是弄不回去，他這大隊長的威怕是也要掃地了。

對方犯了難。

“不過我覺得你們可以帶回去自行理，畢竟這是你們大隊的人。”王寶生抱著茶缸呼呼吹著熱氣，裡頭的茶葉是小外甥媳婦前幾天剛給的，最的尖兒，香得不得了，每天一小撮從早衝到晚，最後的茶葉沫子他都恨不得吃下去。

一聽有戲，對方馬上道：“這敢好，我保證拉回去好好批鬥，堅決不包庇任何壞分子！”

王寶生便笑著把字據推到他麵前。

要人可以。

先掏錢。

林家雖然訛了蕭家不錢糧，可林家能造，扭臉就拿這錢給倆兒子打了全套傢俱，再加上後來大荒又去黑市買了糧，哪兒還有餘錢還回來，這兩年還到欠大隊裡不，這事兒大隊長門清。

不掏錢，對方肯定不能放人，掏錢吧，四百塊還加這麼多糧可不開玩笑。

“寶生啊，能不能點？你也知道我們大隊不寬裕。”

“誰都不寬裕，一樣。

磨磨唧唧半天，對方纔咬牙同意，“那行吧，我明兒讓人把錢和糧給你送來。”

“大隊長，憑啥讓咱大隊出錢？那老林家自己不地道，咱要是出現咱不是也了壞分子了嘛！”談到錢，社員們的團結友就消失了。

“就是，他老林家訛了蕭家這麼多錢，他們家自己出去！”

四百塊啊！

一戶人家一年到頭也才掙百來塊，這起碼得有三戶人家不吃不喝的錢，還加上幾百糧！

“反正啥時候收錢啥時候放人。”宋恩禮從兜裡抓了把瓜子來剝，“你們也可以不要人，那就留我們大隊裡，回頭我們拉出去到批鬥一定會把你們大隊的榮事蹟到宣傳宣傳，順便讓大夥兒評評理，你們大隊為了這麼一家壞分子打上門來到底對不對！”

“你！”對方氣噎。

無奈之下也隻能打發人回大隊會記把錢糧押送過來，順便把這筆賬全都記到林家頭上。

錢賬可以慢慢掙工分還，隻是社員們的怒火那可就隻有流來賠償了。

林家人回去後的日子，宋恩禮基本能夠猜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