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中只放著一張疊好的紙, 王樂瑤不用拿起來，都知道那是謝羨的字跡。

對謝羨的字跡十分悉，因為謝羨不在都城的三年, 他們都是以書信往來, 而且兒時，教書法的先生還專門拿謝羨的字跟的字做比較，給講解筆勢, 所以太悉了。

王樂瑤迅速合上錦盒，看到陳氏和趙氏都收到了香, 裝在的瓷合里，兩個人同向謝魚道謝。

趙氏慣是個左右逢源的人，對張太後說道︰“阿姐有福了，這高門之就是不一樣，送的東西都是這般別致。以後有皇後和臨川王妃陪在阿姐左右，肯定不會寂寞了。”

張太後笑道︰“是啊, 我就盼著們多給蕭家添丁, 我膝下多幾個孫子孫, 宮里也能熱鬧些。”

謝魚看到王樂瑤只把錦盒給後的竹君, 神很冷淡，不問道︰“皇後不喜歡我送的東西嗎？”

王樂瑤的手在袖中了, 是故意這麼問的？們自小相識, 分本就不同旁人。謝魚這麼做, 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又清楚謝魚的為人, 們同出士族高門，謝氏門風向來清高，就算謝魚心里真的對自己有些緒，也斷不會做出如此暗之事。道︰“臨川王妃有心了。”就算略過了此事。

謝魚出困的表。莫非皇後對送的東西有意見？甚至都沒有拿出來看。

求救地看了蕭宏一眼。

蕭宏知道嫂嫂的子向來是很溫和的, 可今次的口氣明顯不對勁。

難道謝魚送的東西，不喜歡？

早上，他看見謝魚把幾張撻來的碑帖放進了這個錦盒里，還說王家擅書，皇後看到這幾張碑帖，應該會高興的。他還把那碑帖拿起來看了看，記錄的是一些夫妻間的趣聞，讀來還有趣的。

蕭宏看王樂瑤時出了神，旁人都覺到了。

張太後提醒道︰“你這傻孩子，還愣著干什麼，快把你媳婦扶起來吧。”

蕭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謝魚扶起，兩個人一起坐在旁邊。

如意帶著宮人上了茶水，蕭宏也是地先給謝魚。

王樂瑤給夫婦二人準備了見面禮，雖然謝魚送的東西，讓如鯁在，但還是讓竹君拿了過去。那是一塊環形的玉璧，可以一分為二，變外雙環，寓意圓滿。而且上面刻著萱草的圖案，萱草宜男，是很好的喻。

蕭宏收下，“嫂嫂有心了，多謝。”

謝魚也跟著道謝。

注意到蕭宏的表，有種打從心底的歡喜，不由又想起那張紙團上滿滿的的“瑤”字。越來越確定這兩個人之間，藏著不可告人的事。

這種覺很危險，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背後推著，推到未知的境地。

陳氏對張太後道︰“陛下和臨川王都了親，接下來就到長沙王了。您說，這要麼不辦喜事，要麼就湊在一起，就等著他們多給蕭家添丁了。”

“是啊。”張太後還特意看了王樂瑤一眼，目中含著期許之意。

王樂瑤卻有點不敢看太後。嫁進來馬上要半年了，皇帝幾乎每日跟同房，換了那些底子好的子，早就懷上了。偏偏所有人都盯著的肚子，就是沒有靜。

問過許宗文，蕭衍的疾不會影響到生育。他的力那麼好，應該是自己的問題。

不敢想，若是真的生不出孩子，該如何面對蕭衍和太後。

“我是不是來晚了！”殿外傳來蕭令嫻的聲音。

雖然姍姍來遲，但殿上幾人知道的子，也沒怪。

“大伯母，嬸母，舅母。”蕭令嫻一一行禮，到了王樂瑤面前，也乖乖了聲︰“皇後娘娘。”

然後又走到蕭宏和謝魚的面前，笑地說︰“六兄，這便是六嫂嫂吧？”

對謝魚的稱呼，比對王樂瑤的親近多了。

“始寧縣主。”謝魚見禮。沒想到這位傳聞里聲名狼藉的縣主，長得竟然如此貌，子也很活潑。

“重那日，五經館開講，我特意去看了。令兄風采卓絕，不愧是天下才文采盡收的謝氏呢。”

重日，王執請了幾位大儒同時開講，一時之間，五經館人頭攢，匯集了有數千人之眾。很多人不進去，干脆就坐在外面的道上，一邊聽一邊痛哭流涕，齊聲念著︰“朝聞道夕死可矣！”

都城里好久沒有這樣群賢聚至，高談經義的場面了。

無論士庶，只要通過五經館的考試，便可以分文不出，學拜在名儒座下。這在前朝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謝羨還當場與幾個人辯了學問之道，在于還是在于廣。字字珠璣，高迭起。那個驚才絕艷的謝三郎，好像又回來了。

謝魚便說道︰“縣主過獎了。我也給縣主準備了一份薄禮。”

謝魚對梅意點了點頭，梅意就拿了一個香囊過去。

蕭令嫻高興地收下，“我沒給六嫂嫂準備禮，等改日再補上吧。”

“瞅瞅，阿嫻近來還是頗有長進的。”張太後笑道。

蕭令嫻出幾分得，走到太後的邊，又看了謝魚送給太後的東西，兩廂討論一番。

王樂瑤起道︰“小叔，我與阿魚也許久未見了，你可否把暫借我一會兒？”

“自然可以。”蕭宏對謝魚說，“你去吧。”

謝魚出高門，禮數上是不用蕭宏多費心的。

謝魚點了點頭，心中有幾分張，跟在王樂瑤的後面出去。們在閨中時是友，但現在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而且覺得皇後越來越有上位者的威嚴了，相時，竟有幾分懼怕，不敢再像從前那般隨意了。

們離開壽康殿，王樂瑤直接問道︰“阿魚，你為何送我那個東西？”

謝魚愣了一下，攥著手指，“我以為皇後喜歡魏碑……”

“魏碑？”王樂瑤瞇了瞇眼楮，竹君把東西拿給看。

謝魚打開錦盒，嚇了一跳，立刻轉頭質問梅意︰“這是怎麼回事？”

梅意也嚇到了，跪在地上，連連搖頭。東西是王妃親手準備的，而後一直都給侍保管，何時被人換了，也不知道。

謝魚立刻也跪在地上，惶恐道︰“皇後娘娘恕罪，我真的不知道此事……請您相信我。”

王樂瑤嘆了聲，親自把扶起來，“我知道你的為人，自然是信你的。此人的目的，大概是想挑撥你我之間的關系，可能進而還想挑撥陛下兄弟間的關系。阿魚，你我在皇家，免不得要經歷這些。但只要我們彼此之間信任，有話說開，外人便不進來。”

謝魚應了聲是。難怪剛才皇後收到禮是那種反應，這到底是誰做的？看來臨川王府里，有別人的眼線，昨夜的紙團，今日被換掉的禮，應是同一人所為。

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後坦坦，有事直接來問，也不該因為一個不知何意的紙團而怨懟他人。同樣深知皇後的為人，應該信。

若是連自小長大的玩伴和枕邊的人都不信，還能相信誰呢？

“你們新婚燕爾，我就不多留你了。趕回去吧，免得小叔該著急了。”

王樂瑤輕輕拍了拍謝魚的手，就帶著自己的人先走了。

謝魚對行禮，然後返回了壽康殿。

他們又在壽康殿坐了一會兒，才出宮回府。

坐在牛車上的時候，謝魚好幾次想提起話頭，又不知從何說起，蕭宏便問道︰“怎麼了？有話不妨直說。”

“妾給皇後的禮，被人換了。”謝魚小聲道，“換了三兄的手跡。”

蕭宏一驚，“竟然還有這種事？怪不得剛才嫂嫂是那種表。也虧得嫂嫂向來是明磊落的子，有事不藏著。若換了旁人，恐怕該多想了，說不定還會與你生出齟齬。”

昨夜的事，謝魚不打算再提起，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蕭宏，正如皇後所說，只要他們彼此之間信任，就不會被壞人得逞。

“您會護著妾的，對嗎？”謝魚大著膽子，抓住蕭宏的手，期待地著他。

蕭宏把抱懷里，反握著的手，“你我既已夫妻，便是一生要同行之人，共沐風雨。不用如此見外地稱呼。我此生都會惜你，護著你的。你信我。”

謝魚點了點頭，“嗯，我信你。”

王樂瑤回到顯殿，把錦盒放在面前的書案上。本來想竹君理了，但若被蕭衍知道，肯定要吃醋，以為對謝羨難以忘，所以才會心虛地瞞。

到底是誰做的呢？

很自然地想到了郗微。

那日郗微有意無意地來探蕭衍的病，恐怕是知道些什麼。蕭衍之外，皇位最有力的兩個競爭者就是臨川王和長沙王。長沙王雖然是叔父，隔了輩份，但他手里有龍驤軍。這是蕭衍帶出來的親兵，足以與北府軍相抗衡的。兩方真要斗起來，恐怕臨川王不是長沙王的對手。

長沙王娶了郗微，真的是個患。

那個人的野心太大，小小的王妃之位，恐怕裝不下。

從失信于皇帝而立刻轉投長沙王的懷抱就能看出來。

蕭衍走到門外，看到他的人正坐在里面發呆。他一時半會兒沒見回來，就渾難，倒好，從壽康殿回，竟然不知道去中齋找他，反而把他晾在一邊。

竹君看到皇帝來了，正要出言提醒皇後，蕭衍卻揮了揮手，讓退下了。

蕭衍從背後一把抱住王樂瑤，“在想什麼呢？朕來了都沒發現。”

王樂瑤嚇了一跳，對他坦白︰“有人把臨川王妃給我的禮換了，換了謝羨的東西。”

蕭衍很不喜歡從口中聽到“謝羨”這兩個字的，尤其這兩天，朝堂外都在說重那日，五經館的事。謝羨的風頭甚至蓋過了其他大儒，獨領風，聲日隆。

不就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驚才絕艷麼？

有屁用！手下敗將。

蕭衍很不屑地把盒子里的東西拿出來，抖開，“這寫的是什麼破東西？綿無力，也不怎麼樣。”

王樂瑤忍不住笑，“他寫的是《神賦》。謝羨的字，連我父親都夸好。怎麼到你里就如此不堪了。”

蕭衍重復了幾遍《神賦》，他聽過一些野史，大概知道這是曹子建寫給慕的嫂嫂甄氏的。子建與甄氏相識在先，甄氏卻被迫另嫁。

“他這是自比子建了？所另嫁，便夢神抒懷。”蕭衍沒好氣地說。

王樂瑤已經覺到男人口中的酸味，無奈地說道︰“謝羨隨便練練字而已，這是名篇，我們每個人兒時都要學的。你不要聽那些野史軼聞，曹子建做《神賦》，只是因為懷才不遇，哪有那麼多香艷的故事。而且重點不該是誰能把臨川王府的東西換掉嗎？”

蕭衍冷哼一聲，他的重點是，謝羨怎麼老是魂不散的，把他發配到嶺南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