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回，公孫羊勸的時候，分明就覺出來了，君侯盯著自己的那兩道目，大約就是類似于“你為何如此多管閑事惹人生厭”的意思。

公孫羊只好把君給請來了。

他直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君到了大營的次日早，他打著哈欠從自己的帳中出來，與同出的李崇張儉，三人相遇于君侯大帳外的時候，各自那副分明心照不宣，卻又要作出若無其事的表的尷尬一幕。

最后三人不約而同，打著哈哈，掩飾了過去。

也怪自己考慮不周。只想讓君侯安心留下養傷，才將君請來作陪。卻忘了君侯正當氣方剛，如何得住“小別重逢勝新婚”？

出于窺伺防竊聽的目的，扎營之時，主帥大帳周圍歷來要空出至十丈見方的空地。

當晚距離君侯大帳最近的，就是自己和李崇、張儉。

雖然中間已經隔了十丈之遠，但因為夜深人靜，公孫羊還是聽到了些不合他聽的發自君侯的雜音。

起先他以為很快就過去。故充耳不聞。不想斷斷續續，每次當他以為就要好了，預備安心睡的時候，君侯的那種不可說的雜音就又鉆進他的耳朵，聽的他一把年紀了竟也心浮氣躁，沒法睡。

不知同耳的李崇張儉那晚上是怎麼睡過去的。反正他后來是不睡覺了，起來點燈，坐看鬼谷子兵書十四篇。

終于翻到第七篇的時候，耳邊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

公孫羊輔魏劭多年。本以為對君侯的脾，的差不多了。

他暴躁、易怒、仁慈，卻也知錯便改。隨著年歲漸長，克制力愈發堅定，人也變的愈發深沉。

軍營是個地地道道的肅殺之地，規矩多如牛，便是喧嘩奔走、回頭妄視，也有可能要遭責罰。

但這些規矩，都是針對軍士和下級軍而設。軍銜越高，的特權便也越多。

何況是像君侯這樣地位的主帥？

他若愿意，便是在大帳中夜夜笙歌，也無人會覺不應該。

但君侯一向以作則，尤其是營中最易生出齷蹉的“”一條，他更從無越界。

公孫羊至今還記得，三年前，在一次出征的路上，魏劭得知有軍往輜重車私藏子一路同行，當即命人將所有子搜出，當場殺死，幾個涉事軍也遭鞭笞，責后還被降級。

自此無人敢再犯令。

這樣的一個君侯，如今竟會在大營里弄出這麼大的靜，自然不會是有意為之。

正因為是無意乃至于難自控，所以才更顯如今這位君對于君侯的特殊之。

這也是公孫羊方才聽到賈偲說陳瑞夜闖衙署之時，頭皮立刻發麻的原因。

倘若萬一君折于陳瑞之手，公孫羊沒法想象君侯會是如何反應。

萬幸，有驚無險。

公孫羊方放下了心。見賈偲說完，著自己，便笑道：“賈將軍放心。君既然都不怪你了，君侯那里，自然也是無事。”

……

次日，公孫羊結束了此次湟中之行，被原旺領人，親自送出了地界。

半個月后，魏劭與馮招會戰于上郡的離。

馮招軍中數萬羌兵，于大戰前人心思變，不愿再被馮招驅使作戰。

馮招怒，殺了一批領頭之人。

羌兵在馮招軍中毫無地位，輒克扣伙食軍餉，作戰被驅趕在前，平日也不得空閑，修路筑房，開礦采鹽，無所不用，十分辛勞，升遷更是艱難，早就心懷不滿。此次大戰前夕，羌兵里私下開始傳話，說原旺率部歸附魏劭后，湟水一帶的另些部族也紛紛效仿。魏劭與羌人約法。不但如此，魏軍也愿招自愿投軍的羌人，允諾一旦伍，待遇升遷與漢人無二，諸如此類，消息越滾越大。

這些羌兵，全都是好戰逞勇之徒，本就對現狀不滿，人心，又豈會被馮招殺人給震懾住，反而群涌。到了大戰前夕，雙方匯合，開戰之時，被驅在最前的羌兵忽然起了嘩變，倒戈殺向馮招。馮招陣腳大，雖力抵抗，卻如何抵得住趁勢大舉而上的魏劭軍隊的全力攻擊？潰不軍。

馮招大敗，最后領了一支數百人的殘兵南下逃到弘農，方穩住了陣腳。無奈派人去向幸遜請罪，等待后示。

……

離之戰大勝。魏劭忙碌了兩天，將戰后之事一一待，打算先回晉一趟。

公孫羊從湟水回來的當天，就把君救了原旺之孫，助自己最后順利結盟約的事告訴了魏劭。

但從賈偲那里聽來的陳瑞夜闖衙署一事，當時卻沒說。

直到此刻，才一邊看他臉，一邊慢吞吞地說了出來。

他說完，便看著魏劭。見他臉驟然變得僵，目也似出猙獰之，忙道：“君侯放心，據賈將軍所言，君安然……”

“軍師！你當時為何不說與我？”

魏劭忽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也和他臉一樣，十分的僵。

公孫羊一驚，解釋道：“君侯勿怒。當時大戰在即，我是生怕君侯分心……”

魏劭本坐于案后，不等他說完，大怒，一下便直立而起，不顧公孫羊在后呼喚，一語不發，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