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將從房外進來的貓咪抱上膝，出神了片刻，問道：“前次那個李姓鄉侯夫人之事，可有后續？”

鐘媼道：“婢正想稟老夫人。這婦人看起來倒并無特殊之。此前一直居于。去年鄉侯病喪，婦人便被翁姑送回了漁祖宅。居漁時候，深居簡出，平常不與人往來。不過……”

遲疑了下，道，“婢倒是無意間查到了個人，和倒有那麼一些關系。”

徐夫人道：“哪位人？”

“便是中山的那位蘇氏。早幾年，此婦人居于時候，曾有段時日，蘇氏和切往來，常宴樂同游。后因這婦人與人牽出了一樁風流司。許是為避嫌，蘇氏方和漸漸斷了往來。這些都是數年前的舊事了。”

徐夫人緩緩地著懷里那只昏昏睡的貓咪，沉思片刻，又問：“姜媼如何會與那個鄉侯夫人暗中往來，可有端倪？”

鐘媼道：“婢無用。姜媼與那婦人事發后相繼死去，并無口供。據鄉侯婦家中仆婦所言，平日也從未見過姜媼出婦人家中。如何就勾到了一，實在費解。”

“姜媼來歷，可查過？”

“姜媼本是夫人母家仆，寡，帶一子，朱夫人曾有恩于，便一直侍奉于夫人畔，至今有三十年。”

“姜媼的兒子，如今在何？”

“據說十數年前，才十幾歲，暴病而亡。”

“何病？”

“何病不知。不過，婢找到了一個從前曾與姜媼一同服侍過夫人，十幾年前卻被夫人趕走的老媼，從老媼口中，倒聽說了點事。據說當時姜媼兒子暴病死去，似與夫人的兄弟有關。的兄弟，曾養男嬖。”

如今貴族蓄或養男嬖，早已風。

徐夫人眉頭皺：“便是那個兩年前赴花會醉酒，獨個兒掉到池里淹死幾天才脹浮上來的兄弟？”

“正是。”

徐夫人不再說話，出神了許久，忽道：“這兩日，你瞧劭兒，是不是又惹我孫媳婦的氣了？”

鐘媼遲疑了下，不語。

徐夫人搖了搖頭：“他年前還不辭路遠地跑去南方把我孫媳婦給接回來，當寶貝似的，這才幾天功夫，那邊又沒什麼火燒眉的大事，就說要走，還我留下伺候。不是置氣是什麼？”

鐘媼道：“當年出事時候，男君尚小，切之痛，難免放不下去。一時轉不過彎來，也是有的。幸而君，心也是豁達。老夫人莫急，假以時日，男君必定能放下心結。”

徐夫人只道：“犟驢一頭！”

鐘媼道：“男君和君年夫妻，這會兒又惹了閑氣出來。若真就這麼分開了五六個月，恐怕有些不妥。非婢多，不如老夫人開口，男君帶君同去便是。料過些時日，二人也就好了。”

徐夫人道：“你何曾見過犟驢鞭而心甘前行？我若開口強令他帶孫媳婦過去，倒顯得他有多委屈。我更不忍委屈我孫媳婦。”

想了一想，手掌了下貓兒的腦袋，笑道：“年也過了，家中無事。這漁風大沙多，我有些想念無終城的好天氣了。”

……

魏劭晚間回來時候，不見小喬在房里，也不見春娘。徑去沐浴，出來后還不見。便問林媼。

林媼道：“老夫人喚君陪用飯去了。”

魏劭略一遲疑，便往外去，剛到門口，聽到庭院甬道上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抬眼見兩個侍在前打著燈籠，照小喬回來了，魏劭出了門檻，往書房方向去。

他巡邊城回來后的這幾個晚上，回來后先都去的書房，晚些回房再就寢。和小喬倒也各自相安無事。

小喬晃到了魏劭影，他：“夫君，祖母喚你去。說有事和你說。”

魏劭看了一眼，抬腳往北屋去。

他到了北屋，，見地上放了幾只敞開的樟木大箱，里放置以及各種日常所用雜，仆婦手大小奩盒往來忙碌，鐘媼正站在一只大箱旁，叮囑一個仆婦：“那邊天氣一時也暖不了，那件狐氅先帶過去，仔細收好……”忽看到魏劭進來了，忙迎上來笑道：“男君來了？老夫人在里頭。”

魏劭道：“這是要做什麼？”

鐘媼道：“老夫人預備要去無終城。”

魏劭眉了，快步，徐夫人坐那里，看到魏劭，招手讓他來。

魏劭靠坐過去：“方才阿姆說，祖母要去無終城了？”

徐夫人點頭：“你過來，就是跟你說這個。你也知道，我喜那邊天氣舒適，冬暖夏涼，往年一年中，有半年是在那邊過的。這會兒元宵過了，等你一走，家里也沒什麼人了，我便想去那邊過些時日。”

魏劭道：“祖母何日？孫兒先送祖母過去。等祖母安頓了，孫兒再去晉。”

徐夫人道：“我不用你送。我這趟過去，把你母親也一道帶去。晉既然事急，你自管早些去了便是。我有人護送。”

魏劭微微一怔，遲疑了下，問道：“祖母只帶我母親？”

徐夫人點頭，微微嘆息一聲：“上回那事出了，我雖足你的母親，只我自己的心里又何嘗好過？畢竟是你母親，我知你心里也是盼好的。便想這趟去無終，帶隨我一塊兒。換個地方，許能人換個心境。”

魏劭便向徐夫人鄭重拜謝。

徐夫人微笑道：“有何可言謝。我記得早些年，你母親子也不至于像如今這樣鉆牛角尖。如今這樣，自己固然錯在先，我這個做婆母的，應也有引導不到之，難辭其咎。正好這趟帶去那邊，我再和好好。”

魏劭再三謝徐夫人。徐夫人含笑道：“你來，也就是和你說這個。你忙了一天，想必也乏，早些去歇息吧。”

魏劭應了，從坐榻上爬了起來，作勢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道：“祖母不帶也同去？”

徐夫人道：“誰？你媳婦嗎？”

見魏劭著自己，搖了搖頭：“不去。”

“按說，我們府里人，”徐夫人解釋，“你一走，我也走了，大可不必非要留下。我原本也是想帶一同去的。家中雜事給新上來的管事便是。只你也知道，二月首民眾祭祀太社，祈五谷登，歷來要我們主持的。往年都是你的母親。這回你母親隨我走了，自然要出面。此其一。其二，我也是存了點私心，心疼你。想能留在家里守著，萬一你什麼時候提早回來，也不至于到了家，冷冷清清，連個迎的人都沒有。”

魏劭道：“我無妨的。祖母盡管將一并帶去無終城。”

徐夫人道：“我本也怕獨個兒在家冷清。方才來的時候，也問過了。只自己說無妨。我想罷了。遲早要獨個兒擔起我們魏家主母之責，趁年輕多歷練，也是好的。”

魏劭張了張，終還是閉了上去。最后道：“孫兒知道了。孫兒先行告退。祖母也早些安歇。”

……

魏劭回到西屋。

小喬正在房里與春娘收拾他出門的。

魏劭站邊上，冷眼看了幾眼，去了書房。晚些回來，春娘已經不見了，地上也如同北屋里那樣，擺了大小幾只箱子，都是他的。

小喬正坐在床沿邊，疊著他的幾件裳。見他進來了，也沒起去迎，只說道：“我向人打聽了下，晉那邊氣候冬干冷，夏燥熱。因你說去個半年也未做準，是故這趟出門，幫你多收拾了些。除了這會兒要穿的袍、裘，另有十套中，十套換用的。都是細葛料。另有為天熱準備好的素紈禪……”

魏劭視線掃了一圈地上的箱子，不耐煩地道：“這些你看著辦就好。和我說什麼？”

小喬便不做聲，低頭把攤在床上的最后幾件裳折好，歸箱子，了，最后蓋上蓋，回頭說道：“不早了，那就歇了吧。”

兩人各自上榻，早不像先前那樣好的如膠似漆。各自懷了心思。

小喬閉著眼睛，忽聽魏劭在耳畔道：“明日你去跟祖母說，讓帶你也同去無終城！”

小喬一怔，睜開眼睛，轉臉看他。

“你就跟說，你一個人留家里會冷清。怕！”他又道。

小喬淡淡地道：“我不怕。有什麼可怕的？祖母帶婆母去無終城，我留家里守著，也是我的本分。”

魏劭眉頭皺了起來。盯著。

小喬便轉回臉，閉上了眼睛。

……

兩日后，徐夫人收拾好了行裝，個侍抱上那只日漸胖的貓咪，帶朱氏一道，婆媳二人坐馬車，出城去往無終。

魏劭不顧徐夫人阻辭，親自護送。白天走于馳道，傍晚投宿驛舍。一路不不慢。數百里的路，走了三天，才送徐夫人到了無終城。無終令迎他一行人于城門外。魏劭進城，安頓好一切，留下一隊家將護守，當晚也不住，連夜趕回，第二天中午便回到了漁。

小喬原本以為他送完了徐夫人，回來便也要走了。不想這一趟回來，他竟就絕口不提再去晉了。在邊上觀察幾日，見他日日早出晚歸，異常的忙碌。自然也不會主開口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出發。只人把先前已經收拾好的幾只箱子暫時歸置起來。等哪天他要走了，再抬出來就是。

這樣一轉眼，正月底便過去，這日，是二月首的太社祭祀。

太社祭祀主祭土神，以韭、卵為祭品，乞求接下來一年地產厚，五谷登。祭祀完畢，鄉民聚在一起作社戲舞蹈，也有青年男趁機互贈蘭草傳達心意，是一年當中，除正旦外最為隆重的一個吉節。

一大清早，小喬便起了，梳妝完畢換好祭服，在隨行護送之下，坐馬車出城去往太社廟。

魏劭當日等小喬出門，自己去了衙署，剛一進去，公孫羊就催他：“主公，何日去往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