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冬說，“若寧小姐走了之后，首輔大人在那里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哼，就知道他舍不得。”

　江瀲冷笑一聲，心說那狗東西整日一副天下第一大癡的做派，后院里的人卻是層出不窮，他要真那麼癡，怎麼不干脆抹脖子下去陪公主去。

　虛偽！

　不過話說回來，煩人的脾氣也夠大的，宋憫劫了一回，居然一直恨到現在，甚至還想讓宋憫死。

　雖然宋憫確實該死，可也太記仇了吧？

　為什麼會說“你也來死一回”，宋憫只是擄走，又沒有殺了。

　是口誤嗎？

　還是有別的意思？

　正想著，突聽春在外面驚喜地喊：“秋！秋你回來啦！”

　夏隨即也跟著喊：“秋，你怎麼不聲不響就回來了？”|

　“不然呢，還要敲鑼打鼓不？”男聲低沉帶著笑意，接著房門被敲響，“干爹，我回來了。”

　江瀲和冬都不自覺面笑意。

　“進來吧！”江瀲揚聲說道，人也從床上下來。

　房門打開，一個青衫，瘦高量，面白無須的年輕人攜一風塵走了進來，后面跟著歡歡喜喜的春和夏。

　“兒子拜見干爹。”秋走到江瀲跟前，擺跪在地上叩首。

　“起來吧！”江瀲淡淡道，沒說什麼寒暄的話，直接問，“事辦得怎麼樣？”

　“干爹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秋站起來，微躬著子又補充一句，“劉遠也安排好了，干爹無須掛心。”

　“好，辛苦你了。”江瀲點頭，招手示意春把他的外袍拿過來，又道，“最近沒什麼要事，你先好好休息幾日再說。”

　“沒有要事嗎，我怎麼聽說干爹遇刺了？”秋上前一步，幫著春把外袍給江瀲穿上，邊系帶邊問，“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遇刺不是常有的事嗎，春正查著呢，你不用心。”江瀲又一次強調，“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

　“是，都聽干爹的。”秋應下，不再多問。

　夏挑了一玉腰帶給江瀲束上，笑嘻嘻道：“干爹，我們春夏秋冬可好長時間沒有聚這麼齊了，等冬從貢院出來，咱們一起涮鍋子吧！”

　“你就記著吃。”江瀲白他一眼，轉而對冬道，“你先回貢院吧，把那邊盯了，別出什麼紕。”

　“是。”冬躬拱手，退了出去。

　“干爹，我去送送冬。”秋請示道。

　“去吧！”江瀲擺手。

　秋便追著冬出去了。

　春和夏留在房里伺候江瀲洗臉梳頭，收拾停當，廚房傳早飯。

　用過早飯，江瀲進宮見嘉和帝。

　今日科考頭一天，各相關的員都很忙，嘉和帝免了早朝，讓他們全力以赴為科考保駕護航。

　外面忙碌，宮里倒閑下來，君臣二人批閱著這幾日積攢的折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最近幾天的事實在是多，朕都有點應接不暇了。”嘉和帝著眉心道，“曹廣祿死了，掌印之位不能總是空著，等春闈結束，朕便正式宣布對你的任命。”

　江瀲握著朱砂狼毫在折子上筆走游龍，頭也不抬地說：“不打，陛下就是不宣布，臣該做的都會做好，陛下只管放心。”

　“對你朕自然是放心的。”嘉和帝道，“朕就是怕托你的事太多，把你累壞了，你了重傷，都沒時間休養。”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時確實分乏。”江瀲將筆擱在硯臺上，鄭重道，“陛下，遠公公已死，您也該重新挑選一個近伺候的人了。”

　提起劉遠，嘉和帝難免又心痛又憤恨：“明昭余孽快把朕得用的人殺了。”

　“遠公公不是。”江瀲道，“遠公公死于軍中，也算為國捐軀，陛下將他厚葬便是對他的嘉獎，他的家人臣會妥善安置的。”

　嘉和帝額嘆息：“你覺得如今伺候的人里，哪個更細致些？”

　江瀲道：“臣瞧著小安子不錯，機靈活潑有眼，心思也細膩，和遠公公有些相仿。”

　小安子就是定國公回京那天出宮去給江瀲報信的小太監。

　“那就他吧！”嘉和帝道，“朕年歲漸長，是該用用年輕人，添些朝氣了。”

　江瀲垂首應是：“陛下覺得好就好，臣回頭再敲打敲打他，讓他經心著些。”

　嘉和帝頷首：“你看著辦就行。”

　江瀲應聲是，繼續提筆批折子。

　嘉和帝手拄著頭看他，想到什麼又問：“明昭余孽的事查得怎樣了？”

　江瀲道：“這幾天事太多，我忙不過來，給沈決負責了，晚上回去他過去問問。”

　說到沈決，嘉和帝不笑起來：“原以為讓你督管錦衛，你們兩個會水火不容，沒想竟了好朋友，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江瀲也笑了下：“他就是個憨子，沒什麼心機的，但辦案確實很厲害，臣喜歡有本事的人。”

　“最有本事的是你自個。”嘉和帝欣道，“朕常常覺得，你就是上天賜給朕的寶，當年朕出行遇刺，是你拼死替朕擋刀，要是沒有你，朕說不定就死了，你救了朕，自己卻被傷了本，再不能娶妻生子，朕每每想起都覺得虧欠你良多。”

　當年嘉和帝與江瀲初次相遇，是源于明昭舊人組織的一場刺殺，巧在場的江瀲拼死保護了嘉和帝，自己卻被傷了命子。

　因那時嘉和帝剛剛登基，怕民心不穩，也怕其他人效仿，便將此事瞞了下來，沒有對外公開。

　而救了他一命的江瀲，便被他帶回宮里，放在邊聽差。

　宮里每年都會檢驗太監們的命子有沒有閹干凈，檢驗方法極其惡心，因為江瀲是嘉和帝的救命恩人，嘉和帝便特許他不用每年接那種踐踏尊嚴的檢驗。

　后來他越來越嘉和帝倚重，職位也越升越高，就更加沒人敢給他驗了。

　尤其這些年他既不和宮對食，也不在外面養人，更不像其他太監一樣結依附后宮嬪妃，督公府里連個婢嬤嬤都沒有，說他不是太監都沒人相信。

　“陛下快別這麼說。”江瀲見嘉和帝又提及當年舊事，垂首恭敬道，“這是臣的命，也是臣與陛下的緣分，臣雖不能娶妻，兒子卻比誰都多，還得到陛下如此厚，此生足矣。”

　嘉和帝自然知道，宮里很多太監都是江瀲的干兒子，甚至有些比他大十幾二十歲的老太監，也一樣他干爹。

　換了旁人，嘉和帝肯定是忌諱的，但因為他是江瀲，便不聞不問由著他去。

　他為了救駕連男人都做不了，收些干兒子聊以藉有何不可，況且他那些干兒子個個都很能干，可以幫他做很多事。

　“其實朕一直想讓你娶個媳婦的，雖然不能傳宗接代，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邊總是好的，將來老了也是個伴兒。”嘉和帝道，“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開口，京中名媛貴隨你選，你想娶誰朕都能全你。”

　江瀲一笑婉拒：“多謝陛下如此為臣打算，但臣確實對人不興趣，甚至還覺得們聒噪，所以還是免了吧！”

　嘉和帝和他說不通，也不去勉強他，遂撇開這個話題不再提及。

　君臣二人在書房消磨了一上午的時，午飯后，嘉和帝回寢殿休息，江瀲趁機找來小安子，告知他以后遠公公的差事由他接手，讓他放機靈點好好服侍皇上。

　小安子本來就是江瀲的人，自然明白放機靈點是什麼意思，當下歡歡喜喜答應下來。

　第二天的早朝上，百們便發現，這些日子一直代替遠公公陪皇帝上朝的江瀲，換了一個年輕白凈的小太監。

　大家心知肚明，這位大約是要取代遠公公為皇上的邊人了。

　下朝后，大家紛紛打聽那位小太監的況，明里暗里送了各種賀禮過去，小安子的名字也沒人再，所有人都開始改口他安公公。

　安公公走馬上任在朝堂掀起了一點小浪花，但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大浪所吞沒了。

　這個大浪就是，昏迷好多天的定國公突然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