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杜若寧說了以后不會經常出現在江瀲面前之后，當真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再去擾江瀲。

　江瀲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又覺得這日子清靜的有些太過無趣。

　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每日在宮里陪伴著嘉和帝，陪他上朝，陪他批折子，陪他煉丹藥。

　關于用至親之煉丹的事，嘉和帝還在猶豫之中，他現在除了煉丹治頭疾，還跟著虛空大師學修煉，據說修煉到一定程度，不用吃藥也可以百病全消，益壽延年，修煉到頂級之后，就能長生不老，得道升仙。

　為了能早日做神仙，嘉和帝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在虛空道長那里，甚至連折子都沒時間理，只能每天揀著重要的看上幾本，剩下的統統給江瀲。

　朝臣們雖有不滿，卻不敢當著皇上的面說，憂心忡忡地找到宋憫和曹廣祿，讓他們出面去向皇上進言，勸皇上不要沉迷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耽誤了朝政。

　江瀲就是個嗜的劊子手，他除了會殺人，還會什麼，怎麼能把國家大事給這種人做決策呢？

　宋憫自然明白大家的擔憂，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憂慮。

　可皇上現在就是寵信江瀲，他能有什麼辦法，他被江瀲哄騙，在皇上面前承認自己吃了人心，這個污點使得他不能再義正言辭規勸皇上遠離丹藥，更不能輕易得罪江瀲。

　因為江瀲威脅他，他要是敢惹他不高興，他就把他吃人心的事公諸于眾。

　這個坑是他自己跳進來的，所以，這個苦果他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好在江瀲上面還有一個曹廣祿。

　江瀲再肆無忌憚，在職務上來說終究只是司禮監的二把手，他批過的折子無論好壞對錯，都要從曹廣祿那里過一遍，曹廣祿認為行，才會蓋上大印發回閣，曹廣祿要是認為不行，便會打回去讓他重批。

　于是宋憫只能號召員們去和曹廣祿商議，讓他在審閱江瀲的折子時格外用心一些，別讓他胡批批，或者給某些員開后門。

　倘若曹廣祿能在這一塊抓住江瀲能力不行，或者營私舞弊的把柄，那就再好不過，這樣大家就可以向皇上諫言，請皇上另外換一個秉筆太監。

　曹廣祿本就忌憚江瀲在皇上面前越來越得寵的勢頭，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想抓住江瀲的把柄。

　他每天向神靈祈禱，希江瀲多犯錯，犯大錯，最好犯一個皇上都保不住他的錯，這樣就不用擔心他搶走自己的位置了。

　可是神靈就像個聾子，本聽不見他的祈禱，江瀲依然在皇上面前大紅大紫，如魚得水。

　江瀲自己也知道，宋憫和那幫子員正在聯合曹廣祿想要整倒他，遠公公之前就給他提過醒，讓他小心曹廣祿，他就沒把那老東西放在眼里。

　十年來，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慮，心布局，想整倒他，沒那麼容易。

　關于朝堂上的去向，杜若寧也在時刻關注，最近每隔兩天都會去一趟陳宅，并且每天早上去書院的路上，都要去陳記包子鋪買幾個包子。

　買到的包子和別人買的不一樣，別人的包子里面是餡，的包子里面是報。

　知道江瀲如今已經全權代替皇上行使批紅的職責，也知道曹廣祿正在心積慮想整倒江瀲。

　這件事對來說無疑是個十分有利的契機，可以借著江瀲的手殺了曹廣祿，讓朝堂再來一次大。

　上次劉楊二臣的死已經讓很多員惶惶不可終日，再死一個曹廣祿，相信會有更多人出馬腳，自己把脖子送到的刀刃上。

　父親快回來了，李承啟一心想要他死，即便他沒有被遠公公殺死，回來之后肯定也會被遠公公以及邊關的將領參奏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好給李承啟一個發落他的理由。

　如果曹廣祿在父親回來的時候死掉，李承啟肯定就沒心思再理會父親，等到理完曹廣祿的事，再想回過頭來置父親，就已經失了先機。

　凡事都講個一鼓作氣，那口氣泄了，就不好再提起來了。

　所以，不管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保護父親，曹廣祿都必須在這個春天死去。

　春天多好啊，冰雪融化，萬復蘇，真是個殺人的好季節！

　……

　江瀲已經好多天沒見到杜若寧。

　這天傍晚，他坐著轎子從宮里回來，一路都在挑著簾子向外張，暮四合，行人車馬都在匆匆忙忙往家趕，中間卻沒有那輛裝飾鸞鈴叮當掛著定國公府牌子的馬車經過。

　是已經回家了，還是又改了路線，或者又在藏書閣和那個書生說說笑笑？

　那書生有什麼好，看到激的把書架都撞倒了，簡直就像個呆頭鵝。

　薛初融是吧？

　后來還給杜若飛作過一篇讓皇上贊不絕口的菜地賦。

　這是干嘛，提前討好大舅哥嗎？

　可見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呆，整個一心機男。

　就跟宋憫那個狗東西一樣，平日在長寧公主面前唯唯諾諾，裝得跟條哈狗似的，結果呢，別人扔一塊骨頭，他就翻臉無背叛了舊主。

　老話說得好，小白臉，壞心眼，尤其是那種讀書多的小白臉，最擅長花言巧語，始終棄。

　可人們偏偏就是喜歡那種小白臉，找誰說理去？

　江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神經，一路都在忿忿不平地胡思想，轎子拐進督公府所在的街巷，他突然眼尖地發現，街邊停著那輛他看了一路都沒看到的馬車。

　“……”

　他的心突然有瞬間的慌，不自覺坐直了子，繼而猛地放下簾子，雙手在膝上抓了抓，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不是說不來了嗎，這才幾天，又的跑來做什麼？

　哼！

　人！

　兩個門衛將大門打開，春指揮著轎夫把轎子往里抬。

　江瀲在轎子里喊了一聲：“停轎！”

　轎夫忙停住腳步，將轎子穩穩當當地放在地上。

　“干爹，怎麼了？”春掀起轎簾問道。

　“轎。”江瀲淡淡道。

　春不明所以，示意前面的兩個轎夫把轎子低。

　江瀲慢條斯理地從轎子里走出來，抬手撣了撣襟，冷眼看向兩個彎著腰迎接他的門衛。

　“說了多遍了，不要隨便放外人進來，怎麼就是不聽，是不是不想干了？”

　“……”

　兩個門衛又驚恐又迷茫，跪在地上磕頭，語無倫次道：“督公饒命，小的們沒有放外人進府。”

　“沒有放人進來，為何要咱家饒命？”江瀲的臉更冷了幾分，“別告訴咱家又是自個非要闖進去的！”

　“？是誰呀？”兩個門衛戰戰兢兢，突然靈機一，“督公說的是若寧小姐嗎？”

　“除了，還有別人敢擅長督公府嗎？”江瀲不悅道，覺這兩個真是他平生見過最蠢的家伙。

　春這時也回過味來，看看街邊的馬車，又探頭往府里面瞅了瞅，生怕下一刻就從里面蹦出個小姑娘，彎著眼睛督公大人。

　那樣的話，兩個門衛今天絕對死定了。

　“督公，您誤會了。”門衛抬手指向街邊那輛馬車，吞吞吐吐道，“若寧小姐，不是來找您的，是來找賣包子家的姑娘玩兒。”

　“……”

　此言一出，萬籟俱寂。

　江瀲站在那里，半天沒回過神。

　春在旁邊尷尬地攥了拳頭，他明明是個小機靈鬼，此時卻本不知道該如何幫干爹化解這個尷尬。

　若寧小姐不是來找干爹的，干爹卻以為人家是來找他的……

　天老爺，救命呀！

　好尷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