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朝上，果然有人提起了江瀲深夜派兵去宋憫家里搶人的事。

　嘉和帝問兩人是怎麼回事，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這是謠傳。

　宋憫親自出列為江瀲澄清：“江大人聽聞臣病加重，深夜前去探，去的時候確定帶了幾個隨從，但并不是謠言所說的帶兵圍困，更不存在搶人這種荒唐事，想來是天黑看不清，被人看錯了，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夸大事實，想制造奇聞嘩眾取寵，還陛下明鑒。”

　宋憫年前大病一場，新年一開始又了重傷，本就羸弱的子變得更加弱不風，走到哪里都捧著手爐，哪怕是上朝都沒放下過。

　嘉和帝恤他的病，默許他帶著手爐上朝，甚至還要在殿中為他特設一個座位，被他以不合禮數為由拒絕了。

　宋憫也不是傻子，皇上再寵信他，君臣之間該有的度還是要拿好，太遠了不行，太近了更不行。

　“原來如此。”嘉和帝聽完宋憫的解釋，微微頷首道，“你們兩個是朕的左膀右臂，看到你們相融洽，朕心甚，你病重的事朕都不曾聽聞，江瀲卻先聽說了，可見他是時刻關心著你的。”

　朝臣們聽皇上這麼說，不由得各自在心里嘆服。

　陛下不愧是陛下，質疑的話問得如此巧妙，不仔細品還真以為他是在夸贊兩個人的同僚之。

　江瀲站在以前遠公公的位置，姿拔，容俊逸，一太監服被他穿得超凡俗，加上手里還抱著遠公公的拂塵，讓人恍惚有種神仙下凡的錯覺。

　“陛下過獎了，臣并沒有對宋大人時刻關懷。”他向嘉和帝躬施禮道，“是宋大人的管家深夜去臣家里求一味藥，臣才得知道宋大人病重的。”

　“哦，什麼藥如此難得，竟去找你討要？”嘉和帝饒有興趣地問。

　“是人心。”江瀲俯在嘉和帝耳邊小聲道，“陛下有所不知，曾經有神醫為宋大人開了一個救命的藥方，他一直不敢用，那夜實在病重，才不得已冒險一試，那個藥方里其中一味藥就是人心，宋大人在別找不到，只能求助于臣，而那東西需要現殺現取，臣只好親自帶人過去，所以，有人看到臣的手下背了一個人出來，就是那個沒了心的人。”

　“啊？”嘉和帝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回事，差點控制不住震驚的表。

　江瀲忙步擋在他面前，手在他肩上了：“陛下冷靜，切不可讓人看出端倪，此事太過腥，萬一讓史們知曉，非彈劾死臣和宋大人不可。”

　嘉和帝心驚跳，連連點頭道：“朕曉得，朕曉得。”

　底下的大臣們只看到兩人在上面嘀嘀咕咕咬耳朵，至于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江瀲撤回子，回到原來的位置，嘉和帝的臉也恢復如常，對眾臣說道：“宋卿的病屬于個人私，不方便在朝會上細說，此事便就此揭過，諸位卿今后也不要隨便聽信謠言人云亦云，各自管好各自份的事才是正經。”

　大家齊聲應聲，再不敢對此事提出任何疑問。

　皇上都不管了，他們誰還管得著，再繼續追問，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惹惱了江瀲，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嘉和帝雖然堵住了朝臣的，心還是不能平靜，下朝后回到書房，又關起門來向兩人詳細詢問了一番。

　宋憫和江瀲早就對好口供，自然說的滴水不，把嘉和帝哄得暈頭轉向。

　“人心真的能藥啊？”嘉和帝慨地打量宋憫，“你服了那藥，有什麼覺？”

　“什麼覺說不上來，病確實好了大半。”宋憫捧著手爐下跪，“陛下，臣若非山窮水盡絕不敢用如此歹毒的藥方，萬陛下饒恕臣這一回，從今往后臣寧死不會再用此方。”

　嘉和帝抬手，示意他平：“卿無須自責，此方雖毒，卻保住了朕的臂膀，況且那犯人犯的本就是死罪，能用他的命救你一命，也算是臨死前行了一善，興許還能因此投個好胎，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懷了。”

　說完又轉頭去看江瀲，若有所思道：“前天道長告訴朕，取至親之人的指尖煉丹，服之可長命百歲，你說，這是不是真的？”

　江瀲還沒開口，宋憫先變了臉，下意識想勸皇上別信，張開卻又合上。

　他都吃人心治病了，他的勸阻皇上還能聽嗎？

　猶豫間，就聽江瀲慢悠悠道：“指尖又不是心頭，人們繡個花都能扎出幾回，皇子公主們都那麼孝順，誰不盼著陛下長命百歲，陛下若想試試，相信他們都愿意為陛下流幾滴的。”

　“……”宋憫聽得倒吸氣，捂著心口咳個不停。

　江瀲他可真敢說呀！

　他竟然慫恿皇上取自己孩子的煉丹，他的心是砒霜做的嗎，怎能如此惡毒？

　是，滴幾滴指尖不算什麼，那萬一以后道長又說心頭好用呢？

　難道也要去取皇子們的心頭嗎？

　荒唐！

　實在荒唐！

　嘉和帝卻很高興，頻頻點頭道：“你說的也在理，但此舉畢竟有違常理，待朕再好好想想。”

　在理？

　皇上居然覺得江瀲說的在理？

　宋憫越想越心驚，再這樣下去，皇上恐怕真的要走火魔了。

　不行，他必須和江瀲好好談談。

　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江瀲了，這人時好時壞，亦正亦邪，一面口口聲聲說自己只忠于皇上，一面又心積慮把皇上往昏君的路上引。

　對他也是，一會兒和他兵戎相見針鋒相對，一會兒又和他稱兄道弟同仇敵愾，大年初一才殺到他家里把人搶走，昨天晚上又親自登門和他對口供。

　他到底要干什麼？

　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懷著這樣的困，從書房出來后，宋憫便把江瀲到沒人，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可他才剛說了一句，就被江瀲嗆了回去。

　江瀲說：“你都能吃人心了，陛下怎麼就不能用自己兒子幾滴？”

　“……”宋憫噎得臉發青，卻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他就說江瀲沒這麼好心吧，原來是在這等著他呢！

　是啊，他自己親口向皇上承認吃了人心，還有什麼資格管皇上用誰的？

　幸虧方才在書房他沒有出聲勸阻，否則江瀲肯定當著皇上的面就把這話說出來了。

　這只老狐貍！

　實在可惡至極！

　“江瀲，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上躥下跳的，到底要做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道。

　“做臣該做的事呀！”江瀲展雙臂，甩著袍袖悠悠道，“臣不就是我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