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清歡（167）

　太后的七十整壽, 總的來說，是熱鬧和諧的。從宮里出來都很晚了，風雪加的。在馬車上, 哪怕是火盆燒的旺, 也總有寒氣從車壁涌進來。小七和小八兩人也不小靴子，就那麼在馬車的床榻上, 用厚厚的狐皮褥子蓋上。小八也不說折騰了, 估計在宮里折騰的夠嗆，這會子只往大人的懷里，想找個舒服的位置睡覺。

　嗣謁籠著小七, 輕輕的拍了拍, 三兩下，這孩子的眼皮子也重了。

　這是玩什麼了, 在宮里也不能去戶外，還累這個樣子。

　弘旭倒是不困，只是不時的想開簾子瞧外面。瞧見弟弟睡了，又怕風進來給吹到了, 只得歪在角落里，然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然后嘟囔了一句：“我大哥二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上次人送信還是兩個月之前呢。”

　是啊！桐桐憂心的可不就是這個嗎？咱在京城都這麼冷了，西北那位置，這個月份可不得更冷嗎？

　就小聲問自家爺：“是今年在整軍了？還是已經打了？”

　嗣謁就嘆：“從順治三年, 包括準噶爾在的二十二部聯名上表，愿意稱臣, 朝廷也賞賜了甲胄等，命其統轄諸部, 從此，藏、疆才被納了大清的版圖，這都多年了！”

　知道呀！所以說，準噶爾起兵，這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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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磨了一遍準噶爾的況，就道，“當年噶爾丹就不算是合法的繼承人，策妄阿拉布坦才是。”

　是！噶爾丹其人，確實頗有魄力。當年跟朝廷就漠南漠北的事，就曾矛盾不斷。你要知道，蒙古諸部連著藏、疆，這多大一片疆域，“況且，你知道準噶爾現在有多兵力嗎？”

　不知道呀！

　嗣謁出三手指，桐桐嚇了一跳：“三十萬？”

　是的！三十萬！這已經到了再不干預，他就會出兵XI藏的程度了。

　“連著幾年，哪一年沒有，大大小小的戰爭，一年數十場。”嗣謁就道，“這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從大清建國以來，只準噶爾這一部，帶來的麻煩就從沒有停止過。這次，是不打散不算完！要不然，三五年再來一次，朝廷有多時間和力只花在這麼一個地方上。”而且，很奇怪的，他老是覺這個地方他有某種執念。

　桐桐是想問，“那是打算幾年解決這個事？難道弘暉和弘顯這幾年都回不來？”

　新式武，對方該是沒有一戰之力才是！等等吧，等等那邊的消息再說。

　桐桐聽著外面的風，“也不知道那邊冷不冷……”

　冷！

　“可當真是要冷死個人了！”弘顯進了大帳，使勁的了臉。原本白皙的臉上，兩坨青紫的痕跡。不知道是日的原因，還是凍的。額娘給帶的面脂，以前還用，后來就沒時間用了。到現在也忘了還有那麼一碼事。如今是幾天不洗臉，十幾天不洗臉都是正常的。洗了臉反倒是怕徹底的給生了凍瘡。

　弘暉正一鎧甲的站在一幅輿圖面前，聽見聲響回頭看了看，聲音有些嘶啞了，“先去烤火，桌上有湯藥，記得喝了。”

　這種沒經過好好炮制的草藥熬出來的東西，真是人深惡痛絕。一腦的灌進去了，抓了水囊再一通灌，打出來的嗝都帶著一子難以言狀的味道！

　在這里，吃的喝的跟其他的將士一樣，菜這種東西別想了，有口吃的就不錯了，最多就是吃點羊，干燥的環境里加上大塊的羊，火氣蹭蹭蹭的往上竄。秋以前，還能找點野菜湊活湊活，是個意思。自打秋以來，一口鮮菜都沒有吃到。

　自己和大哥帶人陳兵的地方，距離最近的人家都得走一天一夜的路程，上哪給整吃的去！

　嚨腫著、嗓子嘶啞、牙齦腫痛，這是吃了藥好就好，才一停藥又起來，那個罪呀！

　帳篷也不隔寒，里面要不是火堆，也待不住人！他吁了一口氣，站在大哥邊，“約定的時間就是這幾天了，十三叔還是沒有人傳信來。”別急！不能急！

　弘暉就道：“拂標將軍呢？”

　“快回來了！”弘顯朝外看了一眼，“估著時辰，巡視該結束了。”

　拂標姓烏雅，算是祖母的娘家人，此次隨軍阿瑪將其調了出來，統轄一軍。十三叔將他哥大哥歸拂標將軍麾下。

　正說著話了，一個清瘦的漢子直接從外面進來了，然后直接站在火堆邊上，“兩位阿哥爺，這要打，怕是這幾天的事了。天要再這麼冷下來，于咱們而言，怕不是好事。”

　是！往年便是有，這個季節概率是最小的。

　弘暉對著地圖，“咱們這場仗，要贏，得在于一個快字！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火營得快速抄了對方的后路……”

　拂標點頭，是這個樣子的。他就笑道：“阿哥爺為我掠陣……這次咱得的任務是最重的。”

　弘顯看大哥，人家這是不打算咱倆去吧。

　拂標敢去嗎？火不比其他，那玩意的危險度更大。自己去了風險是大，可就是死了也就是自己一個人丟了命了！但這倆要是出意外了，自己一家都得完蛋。這次調自己來，是機會沒錯。但送倆小祖宗來，比自己上戰場還為難多了。

　弘暉笑了一下，“烏雅將軍，您以主力為戰，這個計劃得重新商榷……”

　別！你們可別鬧！就是輸了都不怕，勝敗而已！但你們有了閃失，真負不起責任。

　弘顯難得的嚴肅起來，拉了拂標一塊蹲在火堆邊上，“將軍，不是咱們貪功，而是有個狀況，咱們得考慮進去。”

　什麼狀況？

　在以往的中，從沒有大規模使用過火！這回給戰場帶來什麼變故，您想過嗎？

　拂標沒有說話，這個況怎麼會沒有考慮。這不是給這兩個阿哥爺都配備了謹慎還不冒進的副將嗎？

　“可只謹慎怎麼行呢？”弘暉跟著蹲下來，“將軍，說起來，最冒險的活還得您去干。”

　什麼意思？

　弘顯起，點在軍事布防圖上，“您得佯做主力，卻只能領兩兵馬！但得打出主力的氣勢來。大規模火氣的的使用，會對方猝不及防。他們知道威力，便不會戰。另外，得把消息泄出去，對方知道，咱們的兩翼護著兩個寶貝蛋蛋，不敢的跟他們對攻。如今，他們在知道火營的威力之后，會將其主力一分兩半，然后正好引咱們兩翼……我跟大哥各領一翼，得他們確認，我們就在大營，從我們這里就能突圍……”

　引？引之后呢？要知道你們直面的是對方的主力，可咱們的□□配備我得得走大部分。到你們，可就得近搏了。

　沒那麼邪乎！有一種火，就沒面。除了數人知道之外，迄今為止這東西就沒面世過！

　拂標到了戰場上，才算見識了那種新火！

　一切依計劃而行，他帶火營跟對方初一接，果然跟預想的一樣，對方反應迅速，立馬兵分兩路想要突圍。

　奔襲也就十多里路而已，猛然間，轟鳴聲炸響，地山搖。

　這是什麼玩意！馬嘶鳴，人喊，因所埋炸|藥就不在對方的預計之中，這種殺傷力，且是大規模的殺傷力，對方就沒有預料到。只這一下，減員三。關鍵是對人心理的威懾里，足以導致軍心渙散。

　殺！

　弘顯第一次殺人，真的！真的是第一次！鮮紅的，到充斥著腥味，他機械的揮舞著手里的刀，他不殺人，人就會殺他！

　所以，殺殺殺！殺的滿眼赤紅，騎在馬上，硝煙彌漫，焦黑的土地，被戰火引燃的草皮，馬蹄下橫七豎八的都是死尸。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但他不能吐！都在看他，下面的將士都在看著他，他不能吐。

　直到看到騎在馬上，染鎧甲的大哥，他眼里的赤紅才算是慢慢的褪下去了。

　弘暉看見弘顯了，他不知道他有沒有傷，那上的一層一層的，深淺都不一了。他能像是往常一樣過去，扶他下馬，然后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說，好了！沒事了，一起都過去了，有大哥在。他能說這些話，此刻，弘顯也需要自己這個大哥上前去，說這個話。

　但是他不沒有去！因為弘顯需要長大！

　只要自己站在邊上，不去扶他，他就能站穩，且得站穩。

　于是，哥倆騎在馬上，誰都沒地方。良久，弘顯才催馬過去，臉上沒有出一脆弱來，策馬跟在大哥的后，然后沉穩的下達指令，怎麼清理戰場，怎麼清點人數，怎麼詢問戰果，怎麼安置傷員。弘顯知道，大哥是不許自己找主心骨。因為在此刻，他是這麼些人的主心骨。自己慌了，下面就了。

　以為上戰場是最難的，可其實不是，從戰場活著下來，再回頭去看的時候，其實才是最難的。

　自己不過去這個坎兒，才是真的毀了。

　弘顯面復雜，其實大哥護著自己，就不能說他錯了。可是大哥沒有，他撒手了。他是非要把自己培養起來，哪怕兩人并肩而戰，也得給自己將來一個不一樣的機會！

　這樣的大哥，暖的他心窩漲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