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線豎好，葉安家剛好放學回家到家。

　再過不多一會，葉蘇紅和葉蘇芳還有何月香也回來了。

　何月香今天正常去上班，但中午沒留在公社吃飯。

　主要葉安國吃完午飯就回學校了，回來是為了多陪陪葉安國。

　一家人看著天線豎了起來，心跳都噗通噗通跳得快。

　但葉安國沒什麼時間了，他想著要是現在開電視，大家都激，他怕是要再耽誤很久，所以他就沒接電視，打算讓蘇瓷晚上給大家放。

　不給放大家也就忍著心里那份激。

　吃完午飯，再忍著這份激，出門去該干嘛干嘛去。

　蘇瓷帶上最后一份禮，和葉安國、何月香一起去公社，再和葉安國坐車去縣城。

　葉安國到縣城下車直接去火車站，蘇瓷沒再去送他，而是去了秦老爺子家。

　把自己在省城買的禮帶給秦老爺子，并坐著和他聊了聊天。

　秦老爺子近來又買了兩樣東西，神神地把蘇瓷上樓，又拿出來給看。

　蘇瓷看了看，憾地跟他說：“新得很。”

　秦老爺子能聽懂，新就是時代近，如果再不是出自什麼大師之手，那就是普通東西。

　看秦老爺子不免有點失。

　蘇瓷跟他說：“都是這樣的，淘貨的時候還是要謹慎。”

　秦老爺子點點頭，“便宜得很，我就是買著玩兒的。”

　蘇瓷笑笑，“便宜就當買擺件了，貴的別買。”

　從秦老爺子家出來，蘇瓷又去了趟黑市。

　這些年沒在縣城走街串巷做生意，走的地方多，接的人也多，幾乎什麼地方都得清清楚楚。

　去黑市找人買自行車票。

　雖說黑市是自發形的，但每樣東西也都有比較明晰的價位。

　蘇瓷總共找人買了兩張自行車票，一張一百塊。

　這年頭自行車的供應相對多了那麼一點點，便拿著自行車票，先去百貨公司門市部買了一輛車，永久牌的二八大杠，一百六十塊錢。

　買完車騎起來，新車亮得很，人也被襯得格外神。

　蘇瓷騎著車又去了趟站，買了一斤豬，一斤羊和一斤牛。現在類變得富了，量也比較足，這也是省取消票的原因。

　蘇瓷騎著自行車，帶著三斤大回家。

　蘇華榮看到買了這麼多回來，哎喲喂地，只說：“小祖宗，沒你這麼花錢的，省著點啊！”

　蘇瓷大概能理解，他們窮了大半輩子，有錢也舍不得花。

　后來多的是這種老人，苦了一輩子，老了子有錢了，還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買點好吃的就放在家里收著，一直收到發霉壞掉為止。

　蘇瓷笑著拍拍自行車，“我還買了輛自行車。”

　蘇華榮更是哎喲哎喲起來了，說什麼不能這麼敗家啊，買了電視又買自行車啊，吃今天不管明天了怎麼行啊。

　蘇瓷只是笑，停好自行車，把都拿去廚房里放下。

　然后又去菜園子里薅菜去，摘了點番茄燉牛，薅點雪里紅炒，再拔點蘿卜燒羊。

　傍晚家里人一個個回來，就聞到了濃郁的香。

　香味從灶房里飄出來，飄得整個院子都是的，得人流口水。

　謝娥笑著說：“做夢也沒有想過能過這樣的日子。”

　葉安軍也笑，“記著四妹的好就好。”

　說著看到墻放的自行車，便又問：“自行車又是哪來的？”

　蘇華榮的聲音從灶房里飄出來，“你四妹去城里買的，還能哪來的？”

　葉安軍繼續笑，“哎喲呵，真是什麼都置辦齊了。”

　蘇華榮又是一陣哎喲喂，“有錢了，飄了，說了也不聽，就是買買買。”

　謝娥笑得打不住，“我要是發財了，我也買買買，收著干啥？”

　蘇華榮說：“收著心里踏實，萬一什麼時候用到錢了，那也不用出去求人不是？”

　說著話蘇瓷從外面回來了。

　和葉安軍謝娥打了個招呼，然后了葉安軍和謝娥進屋，拿了自行車票和兩百塊錢放謝娥手里，對他倆說：“外面那輛自行車給大嫂上班吧，你們得空再去買一輛。”

　謝娥看看手里的票和錢，瞬間呆了呆。

　看看葉安軍又轉頭看看蘇瓷，竟然很是不好意思，看起來異常手足無措。

　葉安軍就知道沒出息。

　私下里說要人家的碗，錢和票真放手里，又傻了眼了。

　葉安軍看著蘇瓷說：“四妹妹，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蘇瓷笑笑，“客氣什麼啊，你最近不是到跑地方找廠子進貨嘛，剛好用得上。”

　謝娥雖然在別人面前厲害，但在家里什麼都聽葉安軍的。

　葉安軍要了這個票和錢，就安安心心給收下了。

　隨后蘇瓷去幫蘇華榮一起燒飯，葉安軍和謝娥在院子里帶著孩子玩，等到葉老二、葉蘇紅、葉蘇芳、葉安家和何月香陸續回來，一家人坐下來吃飯。

　一桌子的，足夠一家人吃個飽的。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一塊都要考慮半天夾還是不夾，讓還是不讓，搶還是不搶，今天誰都可以放開了吃，不用再顧慮那麼多。

　吃完飯收拾了飯桌，洗完過完掃好地，一家人都沒再出去。

　葉安軍把桌子搬去院子里，電視搬出來放到桌子上，讓蘇瓷接電接天線，給他們放電視。

　院子里土泥地坑坑洼洼不大平，桌子站不穩，葉安家撕了點廢報紙來墊桌。

　他剛墊好桌，蘇瓷打開了電視機的開關，電視屏幕啪一下亮起來。

　葉蘇紅和葉蘇芳搬了小板凳坐前面，就堵在電視前，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電視上的雪花屏。

　蘇瓷回頭看倆一眼，讓倆都往后坐一點，不然別人看不到了。

　葉蘇紅和葉蘇芳連忙搬了小板凳往后坐。

　蘇瓷把電視機后頭的兩天線出來，著頻道旋鈕找節目，然后調整天線的方向把畫面調到最清晰。

　葉蘇紅最先激出聲：“有了有了有了！”

　葉蘇芳跟著接話，“比電影還清楚！”

　畫面清晰了，蘇瓷往后退兩步，也在板凳上坐下來。

　電視節目是個黃梅戲，也不知道演的是什麼。

　看了一會蘇瓷看出來了，“哦哦，崔鶯鶯和紅娘，這是《西廂記》。”

　謝娥頭看著問：“講的什麼？”

　蘇瓷看著回答：“崔鶯鶯是個富家小姐，張生是個窮書生，然后這個紅娘在中間拉紅線，最后這個崔鶯鶯和張生，沖突什麼世俗的阻礙，在一起了，有人終眷屬。”

　謝娥笑了，說葉安軍，“咱倆也是。”

　葉安軍小聲嘀咕一句：“別在人面前胡說八道。”

　一家人剛看了電視沒多一會，蔣云霞聽到靜過來了。

　一進院門就驚得“哎喲”一聲，高聲大語說：“蘇大姐你家這是在干什麼呀？”

　蘇華榮滿臉堆笑，起迎了蔣云霞過來。

　葉安軍幾人都禮貌了聲嬸，然后葉老二笑著開口說：“你沒見過吧，電視機，咱家四丫頭昨天剛買回來的。”

　蔣云霞驚訝得不行不行的，“多錢啊？我的天。”

　蘇華榮沖豎六手指，小聲道：“六百呢，還有一張電視票，是月香在單位抓彩抓到的。”

　蔣云霞更是震驚得不行了，“六百？？你家這是發財了嗎？”

　蘇華榮給搬了個小板凳來，“快坐下來一起看，好看著呢。”

　蔣云霞坐下來，一邊看電視一邊和蘇華榮聊天。

　聊了兩句又起脖子喊：“老金，快來蘇大姐家看電視啊！”

　這一喊，不止驚了老金，還驚了旁邊的吳家。

　家剛剛吃完飯，吳有財問趙秀：“聽到沒有，旁邊說看什麼電視？”

　吳巧艷當然也聽到了，也是滿臉疑。

　初中畢業后就沒再讀書，近兩年來和蘇瓷都沒什麼接，就在家談談干干活，沒事就和嚴正兵那一伙人出去瘋。

　這兩年過得可開心了，不用上學，為小孩子考慮的事也，反正就是玩。

　打算瀟灑過這幾年，等到打工熱門起來，就跟著嚴正兵一起出去打工。

　突然聽到看電視這個詞，還驚懵的。

　這個年份上哪里來的電視，家家戶戶還都沒吃飽飯呢，再過三五年也沒人家能買得起電視。

　趙秀沒仔細聽，只說：“我沒聽見。”

　吳大彪是個行派，直接跑出來趴葉家門口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睜大了眼跑回去，“還真的是電視！在那放呢，里面有兩個人在唱戲。”

　吳有財和趙秀都很好奇，忙也跑過來看一眼。

　吳巧艷沒忍住，也跟著過來瞥了那麼一眼，只一眼就呆了。

　心想不可能啊，葉家怎麼可能在這時候買得起電視？

　前世就算整個向大隊，也都是八六年往后，才有個把人家買電視，因為那時候有人開始出門打工掙錢了。

　兩家到底結著仇呢，再是好奇稀罕電視，也不好意思進去看。

　在院門外看一眼就回家去了，然后心里的，豎起耳朵聽隔壁的聲音。

　吳巧艷在墻的板凳上默默坐下來。

　發呆出神，心里一個勁地想——不可能啊，怎麼可能呢？

　往東再過幾戶人家，就到了葉老大家里。

　今天吃完晚飯，葉老太又讓葉安慧抱上收音機，跟著往打谷場上去。

　家的收音機是剛買的，也就才出去放了昨天一天，被人捧著的滋味那可真是太妙了。

　葉老太對這種事很有癮頭，不得人家都過來奉承結。

　葉安慧如今和吳巧艷一樣，在家沒什麼事就干活。

　因為家里人眼紅蘇瓷上高中，倒是著又留了一級初二，結果還是沒考上高中，然后家里也就沒再念了。

　到了打谷場上坐下來，葉老太的老姐妹們都已經到了。

　其他也有人陸陸續續過來，葉老大和劉蘭花也都笑瞇瞇來了，但葉老太暫時不放，想等人多點再放，于是就坐著先和老伙伴聊天。

　汪玉姍在家里沒來，在葉安明面前說：“你家人就是虛榮好面子，非要攢錢買什麼破收音機，放在家里聽也就算了，還要拿出去給人一起聽，電池不要錢的？”

　葉安明接話道：“他們就這點樂趣，由著去唄。”

　汪玉姍就是不高興，“自從你的工資放到你爸媽手里，你都多久沒給我買件新服了？今天你瞧見謝娥沒有？穿著一紅的花子，故意我瞧見，賤得要死。”

　葉安明敷衍式地和聊，“再攢了錢就給你買。”

　汪玉姍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攢口氣說：“這胎我一定要生個兒子！”

　現在也就沒兒子低了謝娥一頭，等有了兒子，非謝娥難看不可！

　老公在供銷社上班，拿國家的工資，葉安軍就是個臭剃頭匠，謝娥有什麼可得意的？！

　打谷場上，葉老太也在說生孫子的事。

　那些老太太奉承，只說：“你家孫媳婦這胎，肯定是男娃了。”

　葉老太把架子端起來，“是男娃也要再生，多生他幾個。”

　一個老太太說：“你看蘇華榮自己那麼能生，找的兩個兒媳不行，大的到現在沒懷上，二的呢，據說是不生了，要個一兒一就夠了，真是稀奇得很。”

　另一老太太小眼迷：“這兩個人天天都在一起，孩子還有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的？”

　這事還真的沒人懂，最后只能說：“那人忍得住唄。”

　這話說了說，打谷場也來了不人。

　葉老太更是端起架子來，葉安慧過來，跟老佛爺吩咐小丫鬟似的，“給大家放收音機聽。”

　葉安慧沒太多廢話，直接把收音機打開調頻。

　結果還沒調出清晰的頻道來呢，人群里忽然發生一陣。

　葉老太和葉安慧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只見人紛紛跑了。

　等葉安慧把節目調出來，打谷場上的人也全都跑沒影了，場面一度非常尷尬，只有幾片樹葉從樹梢頭落下來，飄飄落在了葉老大的頭上。

　葉老太轉頭看向葉老大，“怎麼的了？”

　葉老大眨眨眼，迎上葉老太的目，“有人說老二家買了電視機，正在家里放電視呢。”

　葉老太眉心一蹙，“電視機？？”

　葉老大點點頭，“有人過來嘀咕了那麼兩句，人就都跑了。”

　葉老太可不相信，忙拄著拐杖站起來。

　邁開步子就往西邊走，想去看看老二家是不是真買了電視，結果還沒到老二家門口，就見他家院門外滿了人，本連點隙都沒有。

　別說看電視機了，連門都進不去！

　在外面站一會沒進去，狠一下拐杖回家去了。

　葉安慧也抱著收音機回了家。

　兩分鐘后，一家人在堂屋里坐下來，收音機放在桌子上，誰都不說話。

　然后還是葉老太先出聲言語，猛拍一下桌面罵道：“狗東西！”

　葉安慧聲音小小的，“他們不聽，我們自己在家聽好了……”

　葉老太直接瞪一眼，聲惡語：“你懂什麼？！”

　葉安慧低著頭撇一撇，不說話了。

　葉老太氣得脯上下起伏，氣得要翻白眼。

　從葉安明結婚時候就心心念念想買收音機，結果汪玉姍買了個紉機。這幾年終于攢錢買了一臺，結果才新鮮洋氣一天，老二家就買了電視機。

　這不是在跟作對？

　這不是故意要氣死？？

　呼哧呼哧氣，葉安明。

　看著葉安明從房里出來，說：“安明攢錢！咱也買電視！”

　葉安明：“……”

　老祖宗您一刀捅死我吧！

　葉四丫從外頭弄個破收音機回來，要他攢錢買收音機。

　葉安國考上了大學，著他也去考大學。

　葉安軍頭胎生了兒子，天天念叨他不生兒子。

　現在人家買電視，也要他攢錢買電視。

　知道電視多錢嗎？

　不吃不喝就攢錢買電視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