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一聲深沉悠遠敲擊缽盂的聲音傳來，原本還在小聲說話的殿中眾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無論是謝云宴、蘇錦沅，還是年紀最小的蕭云萱，看著殿擺放著的那些代表著蕭縉等人，以及那些陣亡將士的命牌和長明燈時，都是滿眼肅然。

　十方大師高呼著佛號，里念著經文開始了法會。

　而殿中所有人無論是何心思，此時都是隨著前方僧人的誦經聲齊齊跪下，雙手合十，神虔誠。

　大佛寺中法會都是照著古法而來，先是凈壇誦經，后行祝詞跪拜超度亡靈，誦悼《盂蘭盆經》，上蘭盆供獻貢贊，解救已逝父母、亡親倒懸之苦。

　等這些結束之后還要進香燃燈，與僧人一起念誦經文祈福。

　一直等到法會結束時，才在殿外燃放焰口，并前往寺中往生池放河燈、燒法船。

　所有法會儀式完全走完一遍，前前后后差不多得兩個多時辰。

　前來寺中參加法會的人中，大多都是京中貴人，平日養尊優之下，甚有人能將整個儀式堅持下來的，其中有好些人在上了蘭盆獻祭之后就出了殿各自休息。

　蕭家眾人卻是認認真真的將所有該做的事都做了一遍。

　“吾今當說救濟之法，令一切難皆離憂苦……”

　“清凈戒圣眾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養此等自恣僧者，現世父母六親眷屬，得出三途之苦。應時解食自然。”

　“若父母現在者福樂百年，若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天華……”【注：1】

　殿誦經聲不斷，蘇錦沅低聲跟著念著，而謝云宴也是雙手合十。

　等到殿之事結束之后，前往往生池邊放河燈時，看著水面上漂浮的河燈，蘇錦沅蹲在河邊念著往生經，希蕭家眾人還有那些戰死的將士能夠早登極樂、超往生。

　謝云宴在旁安靜站著，同樣微閉著雙眼片刻，等睜開眼時就看到河間燈映襯之下旁人滿是虔誠的白皙側臉。

　其實看著很小一只，臉小小的，材也小，此時眼睫微垂時眸中全是專注，等念完了往生經后，才半跪在河邊手著水波，推著那些河燈飄向水中央。

　謝云宴也蹲在一旁，手將險些落在水里的擺提著。

　“嫂嫂。”

　“嗯？”

　蘇錦沅正推著河燈，隨意回了聲。

　謝云宴低聲說道，“我有時候在想，要是那一天我沒有在懸崖邊上見到你，沒將你拉起來帶著你一起回京，如今的我會是什麼模樣……”

　“嗯？”蘇錦沅沒聽清，下意識回頭，“什麼什麼模樣？”

　謝云宴見有些茫然，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疑，他不由自間低笑了聲。

　他其實太知道自己的子，偏執又暗。

　哪怕從小在蕭家長大，耳濡目染這麼多年，他也從來都沒繼承到蕭縉和蕭云熙他們那般明磊落。

　以前他不愿走從軍的路子，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大權在握兵權在手之時，他未必能穩得住本心不被私心所困，怕毀了蕭家多年忠耿，索就離得遠遠的不去。

　如今進軍中，也只是因為這是替蕭家報仇最好的捷徑，更是蘇錦沅想要看到的。

　他知道蕭老夫人和蘇錦沅想看到的他是什麼樣子，就竭力去做那個樣子，可私心里他卻知道自己一直沒變過。

　如果當初在衢安城外，他沒見到蘇錦沅，沒救下險些喪命的，后來沒在京城郊外攔住了他跟羅瑜手，恐怕如今的他早就墜地獄，變得面目可憎。

　“沒什麼，我就是想說謝謝。”

　蘇錦沅更加疑：“謝什麼？”

　謝云宴揚，要謝的很多，謝當初沒放棄蕭家，謝沒有舍棄了他。

　謝讓他知道要替蕭家復仇不只那麼一條路可走，也謝謝如暗夜之中的晨曦，護著他的僅剩不多的良知，讓他還記得人間溫暖，而不是因為蕭家的仇恨徹底遮了眼。

　是他的，所以他不會放手。

　蘇錦沅被他笑得莫名，忍不住了自己的臉：“你笑什麼？我臉上沾了什麼？”

　“沾了點臟東西。”

　謝云宴睜眼說著瞎話，略帶糲的指腹在臉上了一下，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收回手，“好了，已經干凈了。”

　蘇錦沅對著往生池水照了照臉，只可惜夜里那水黑乎乎的只影影綽綽瞧見個影子，拎著袖子了臉后就隨口說道：“你剛才說什麼謝謝？”

　謝云宴眉眼帶笑：“沒什麼，就是謝謝大嫂提前準備法會的事。”

　蘇錦沅白了他一眼：“我是蕭家長媳，祖母又讓我持府中的事，這些東西我不準備誰準備？”

　本就是該盡的本分，這有什麼好道謝的？

　起想站起來時，卻沒留意著擺還在謝云宴手里，猛的起就被拉扯了一下，輕呼了一聲就險些朝下栽去。

　謝云宴連忙一把將人拉了回來。

　“嫂嫂沒事吧？”

　見有些慌神，他忙將人朝后帶了一些才開口說道，“是我不好，踩著嫂嫂擺了。”

　蘇錦沅扶著謝云宴胳膊站穩之后，扭頭瞧了眼臟兮兮的擺，見果然是在謝云宴腳邊，拍了拍口說道：“還好你拉住了我，這要是真掉下去了就是大笑話了。”

　周圍這麼多人，真一腦袋栽進往生池，還不知道會流傳出去多謠言，指不準還有人以為為蕭云熙殉。

　蘇錦沅穩住子之后，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下意識的抓著抓著謝云宴的左臂，連忙松開手問道，“你拉我一下就行了，怎麼也不知道避開胳膊，我有沒有到你傷口？”

　謝云宴搖頭：“沒有的。”

　蘇錦沅聞言卻還是湊近看了一眼，見傷沒沁出這才放心下來，“你還是小心一點兒，那傷口好不容易才止了，可別再弄裂了。”

　“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著，待會兒回去之后讓春回他們再給你換一次藥，這麼熱的天，可別化膿了。”

　謝云宴嗯了聲：“好。”

　蘇錦沅擺沾了水，落在腳踝淋淋的，正想拾掇一下，那邊蕭云萱就跑了過來。

　“大嫂大嫂，開始放焰口了，咱們過去看看？”

　蕭云萱以前沒見過盂蘭盆會的焰口，指著往生池對面說道。

　蘇錦沅見后只跟著霍和魏婉蕓，不由疑：“祖母們呢？”

　【作者有話說】

　……

　【注1出自：佛說盂蘭盆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