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弟子們很快察覺了異樣, 紛紛驚呼起來，了一鍋粥。

只有小頂一頭霧水, 不明白他們咋咋呼呼的做什麼, 在看來那些人沒多大變化，倒是有幾個本來生得還行的，一下子都了掌臉的瘦長條。

這次的丹藥不比清心明目辟谷丸，西門馥沒什麼需要瞞的, 揚聲向眾人道：“請諸位同窗稍安勿躁……”

便即將事原委大致說了一遍。

弟子們有些將信將疑, 服藥之人沒什麼變化，卻能影響周圍人，這種奇藥簡直聞所未聞。

西門馥老神在在：“若是諸位不信, 便請遠離小可試試。”

有人依言而行，拿著鏡子走出十來步，果然變回了原本的形貌, 后退些許, 又變得若天仙, 竟是百試不爽，這才信了這個邪。

眾人紛紛嘖嘖稱奇, 起初的震驚張皇過后, 便覺有趣——這藥只是把他們的形貌變，不會影響修為, 也不人心智，可謂有利無弊。

西門馥將折扇搖得嘩啦作響，丹藥的效果雖和他的期待不盡相同, 卻是無心柳柳蔭——只要讓他那朋友的長姊服下，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他不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所傾倒，越想越得意。

只不知這藥效能持續多久，他思忖片刻，收起折扇，走到小頂跟前，從袖中掏出玉簡，大大方方填上金額，簽好章，雙手奉上：“蕭姑娘，昨日這種丹丸，收效甚是顯著，只不知藥效長短，暫且不便定價，這一百萬權作定金，勞煩你多煉制一些，待小可將藥藥效試驗分明，再行定價結算。”

小頂接過玉簡一瞅，竟有一百萬之多，不由嚇了一跳：“這麼多？”而且還沒貨就先拿錢，從不知道天下有這麼好的事。

西門馥淡淡一笑：“應當的。”

這對小頂來說實在是舉手之勞，上回吃下去的玉容丹材料，大約還能煉六顆，魘魔氣也剩了不。

西門馥猶豫片刻，又問：“小可有一事不解，還蕭姑娘賜教。”

小頂剛得了一大筆定金，連帶著看這丑八怪都覺清秀了幾分，粲然一笑：“你說，別客氣。”

西門馥道：“大凡丹藥，總是作用于服食者己，為何蕭姑娘的靈藥卻是作用于周圍人呢？小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可否告知其中玄機。”

頓了頓忙道：“若是蕭姑娘不便，就當小可沒問。”

小頂倒是不藏私，大大方方道：“大約是因為，我加了點魘魔。”

饒是西門馥葷素不忌，聽了這話臉也是一白，半晌才勉強道：“小……小可孤陋寡聞，不曾聽說過此等魔還能用來煉制丹藥，不知會不會吃出個好歹來……”

小頂搖搖頭，斬釘截鐵道：“不會，我吃了很多。”這藥里只加了一點，要能吃出好歹，早就有好歹了。

說著免不得又想起問心谷里的紅豆包來，咽了咽口水：“你放寬心吧，魘魔它，很好吃的。”

西門馥聽這麼一說，雖然還有些心有余悸，倒也沒那麼怕了，蕭頂怎麼說都是連山君的親傳弟子，就算不懂，難道大能師父會放任吃東西麼？

他鎮定下來，對道：“此藥的方蕭姑娘切勿外傳，否則別人也照著方子煉制，這藥便不稀罕了。”若是顧客知道其中有一味配料是魔，難免會心生疑懼。

生意上的事，小頂一向是信賴西門馥的，當即答應：“好，我不說出去。”

放課后回到掩日峰，便窩在房中煉丹，當晚就將六粒丹丸煉了出來，裝在一個師父給的小瓷瓶里，給西門馥，小氣吧啦道：“瓶子，我還要的。”

西門馥將六顆玲瓏可、流溢彩的丹藥倒進自己的玉葫蘆里，把小瓷瓶還給小頂，又道：“小可以為，玉容丹之名稍嫌平凡，配不上蕭姑娘的靈丹妙藥，不如稱作‘夢魅賦瑤池仙玉容丹’，如何？”

小頂對西門公子的文采佩服得五投地，若是想，頂了天也只能想出“大力魔幻玉容丹”這種名字，一聽就賣不出去呢。

西門馥不但想了名字，還連夜送信給家中管事，命他前往十洲最有名的珠寶閣搖樓，定做一批玄冬玉小盒子，專用來裝這種貴重的“夢魅賦瑤池仙玉容丹”。

……

神奇丹藥之事不脛而走，不出兩日，歸藏上下都聽聞了這件事。

西門馥一時間了大紅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圍追堵截，就連騎鶴飛在天上，都有許多手持鏡子的男弟子往他邊。

同窗的新弟子們就不必說了，第二日起，弟子門人手一塊鏡子，整日整日地照個沒完，連課都無心上了。

其實別說是弟子，連師長都不能以作則，連那不茍言笑的符法課老師，都忍不住在書上了一塊銀箔，趁著弟子不注意顧影自憐。

云中子這做掌門的十分頭疼，可門規又沒說不讓弟子吃藥，也沒說上課不讓照鏡子。

他無可奈何，一個勁撓頭，好在托魔幻玉容丹的福，他的發厚實濃、盈，一可以聊以自。

第一顆藥的效果持續了七日，失效那一日，眾弟子失魂落魄，仿佛一夕之間全都害起了相思病。

不單是弟子，連云中子上課時都不時走神，一頭頂，便出悵然若失的神來。

西門馥又用手頭的幾顆藥做了些試驗，發現服藥之人不同，周圍人的容貌變化也不盡相同，總是按著服藥之人的心意來變化——這一發現越發令他滿意，只要那位客人服下藥，奇丑無比的夫君便能變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這種誰能抵擋？

他有信心，只要那客人試過一次，就算砸鍋賣鐵也會無限回購。

不過西門馥是個有原則的商，他也不要人家砸鍋賣鐵，算了算圈中貴婦的財力，最終將售價定在二十八萬靈石一顆——若是一次買四顆，還能抹個零。

他給小頂開的采買價是十五萬，言明有多他都要，又大方地給一百萬定金。

小頂本以為玉容丹的價格和清心明目辟谷丸差不多，沒想到能賣十五萬一顆，不由喜出外。

唯一的問題是，肚子里的原材料已經所剩無幾。

玉容丹的材料倒是好辦，一份不過五百來塊靈石，去向師父買便是。

魘魔氣卻是不易得，問心谷是試煉境，平日是不開的。

小頂思忖了下，先去問最好說話的掌門，這回云中子卻沒應允，卻語重心長道：”試煉境不是用來玩的，上回你雖毫發無傷地出來，可若是心境有變，問心谷也會隨之變化，未必每次都有那麼幸運。“

小頂了釘子，皺著眉一籌莫展。

偏巧他們說話時葉離在一旁，聽了個正著，待師父走后，便過小頂，笑嘻嘻問道：“小師妹，你想進問心谷？”

這個葉師兄教他們五行法，不過沒什麼先生架子，日里笑瞇瞇的，脾氣似乎很好。

雖然師父說他不是個好東西，小頂卻喜歡他，當即點點頭：“葉師兄，有什麼法子？”

葉離道：“試煉境一共兩把鑰匙，一把在師父這里，另一把在師叔那兒，你要進去，可以去請托師叔呀。”

小頂有些遲疑，連掌門都不答應，師父能答應麼？

不過既然師叔這麼說，姑且還是試一試吧。

直接提師父恐怕不會答應，盤算了一整日，終于想出個好法子。

放學回到掩日峰，見了連山君，從袖中掏出新得的玉簡，朝著師父顯擺：“師尊，我又賺錢了。”

蘇毓消息靈通，自然對那魔幻玉容丹有所耳聞，一聽那丹藥的作用，便猜到徒弟定是往里頭加了魘魔的氣，服藥之人暫時獲得魘魔之力，將方寸之地化作亦真亦幻的“夢境”。

至于怎麼和玉容丹攪合起來，生出這樣莫名其妙的效果，連他也想不明白。

更難以理解的是，魘魔這種兇險的魔，別說不能吃，便是許魔氣，也會迷失心智，可經過提煉之后的魔氣，對人卻沒有任何害。

也不知這古怪的質是怎麼來的。

不過那幾顆莫名其妙的丹藥能賺這麼多錢，還是令他始料未及。

幸好他的主業是劍修，若是主修丹道，恐怕這時候已經氣得吐了。

蘇毓了汩汩往外冒的酸氣，無于衷地“哦”了一聲。

小頂眼珠子轉了轉：“師尊，我賺錢了，請你吃好吃的。”

蘇毓聞言抬起眼皮，臉上仍舊淡淡的，心里卻寬了些，這傻徒弟看著沒心沒肺，還算良心未泯，沒有白吃他的糖，賺了錢，知道孝敬師父了。

雖說他早已辟谷，也沒什麼口腹之，但小傻子難得有心，倒也不好拂了的意。

想到此，蘇毓微微抬起下頜，矜持地一點頭：“要請為師吃什麼？”

小頂雙眼一亮，絞了絞手指：“那我們，去問心谷吧。”

蘇毓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小傻子哪是孝敬他，分明是拿請客當幌子，多半是魘魔氣用完了，又打起了問心谷的主意。

他沉下臉道：“胡鬧，境是修煉用的，你修為低下，豈能說去就去？”

小頂希落空，便即翻臉：“那算了吧，不請了。”

蘇毓：“……”

翌日，恰好有法課，葉離見小師妹怏怏不樂，上完課便問：“問心谷沒去？”

小頂失落地搖搖頭：“師尊，不答應。”

葉離：“怎麼會呢，師叔那麼疼你，你再去同他撒撒，磨泡一番，他定會依你的。”

小頂不能茍同，也不知葉師兄從哪里看出師父疼。

不過聽他的意思，興許是沒走對路，既然葉師兄說撒有用，不妨再試一試——就算不，大不了再師父罵一頓，橫豎罵兩句又不會塊。

小頂打定了主意，卻不知道怎麼撒，便去向沈碧茶請教——碧茶在心里第一聰明，問準沒錯。

沈碧茶斜睨一眼：“你長這樣還學這個做什麼？我們這種先天不足的人才需要以勤補拙。想要什麼，勾勾手指不就行了。”

小頂眨兩下眼，出白皙纖細的手指，沖著碧茶勾了勾：“碧茶，那你教教我，怎麼撒吧。”

沈碧茶揪了兩把頭發，敗下陣來：“行吧行吧。”

……

當日黃昏，蘇毓在書房中就著夜明珠看一本古劍譜，忽聽簾外傳來一聲骨的輕喚：“師尊——”

他放下書，不知這小傻子又鬧什麼幺蛾子：“何事？進來說話。”

小頂開簾子，款擺著小腰走進房中，按著碧池教的法子朝他拋眼：“師尊……”

蘇毓微微蹙眉：“有話好好說，眉弄眼的做什麼，你是猴子嗎？”

小頂困地撓撓腮幫子，怎麼和碧茶說的不一樣，是學錯了嗎？

明明演練的時候碧茶說骨頭都了啊。

提了提氣，再接再厲，挨著連山君坐下，抱起他的胳膊晃了晃，聲道：“師尊，人家就想要，那個嘛……”

蘇毓只覺上臂傳來溫暖又綿的，臉頓時一沉，便即出胳膊，站起，拎起的后脖領，把扔到門外：“站在這里反省，學會好好說話再進來。”

他說罷便折回房中，在案前坐了會兒，上臂那一似乎仍在發燙。

他端起茶杯，將半杯冷茶一飲而盡，總算將心頭的煩躁下去了些——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突然心。

明知道什麼都不懂，慢慢教便是，和個傻子計較什麼？

他了額角，從乾坤袋中取出境的鑰匙，開簾子走到門外一看，傻徒弟已經沒影了。

蘇毓走到屋外，只見房門閉。

氣還大，他心道，抬手敲了兩下：“蕭頂，開門。”

“睡著了。”里頭傳出個沒好氣的聲音。

蘇毓摁了摁太，深覺自己不是收徒，是給自己找了個祖宗：“你不去問心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