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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103章 我想你啊

繡針倏地刺在了手上,冒出一顆鮮紅的珠。

李懷玉眉頭一皺,目幽深地看向窗外沉的天,低聲道:“人常說,刺繡之時傷了手,是不祥之兆。”

像是應和的話似的,天邊劃過一道閃電,“咔”地一聲將蒼穹劈裂。狂風從窗口卷進來,吹得桌上的綢緞飛。

懷玉看著,臉上擔憂之更濃。

旁邊的青一忍再忍,還是沒忍住:“殿下,別人刺傷了手,興許會是不祥之兆。”

“可您,只要一拿起繡花針。就一定會刺傷手,跟征兆沒什麼關系。”

屋子里的空氣凝固了一瞬。

李懷玉干咳兩聲,了手指上的,嘿嘿笑道:“是嗎?”

是的,沒錯,不管是繡手帕還是給君上繡袍子,這人十針之中必有一針命中手指,剛開始青還會擔心,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旁邊的徐初釀給了一個安的笑,低聲道:“我聽赤金大人說,前方捷報連連,夫人不用太擔心君上。”

“我沒擔心他。”耷拉了腦袋,懷玉趴在桌上道,“只是已經三百六十八個時辰沒有看見他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徐初釀:“……”

連時辰都數得這麼清楚,也真是難為這個一向大大咧咧的人了。

“殿下。”赤金從門外進來,拱手道,“紫主城四周有靜。”

李懷玉回神,輕笑:“我就知道這群人慣用這些手段,按照安排好的去做吧,不用驚擾君上。”

“是。”

兩軍戰。若真是堂堂正正地打,江玄瑾無論從兵力還是戰來看,贏面都很大。所以懷麟和柳云烈,難免會把腦筋打到后方的人上。這兒已經擋掉好幾批刺客了,江府那邊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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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舊賬未清,但是懷玉覺得,總不能讓江玠腹背敵。

火是從江府正院燒起來的,家奴敲鑼打鼓地喊著“走水了”,江家眾人都急匆匆地往外跑,江崇剛扶著老太爺過了月門,就看見十幾個黑人從圍墻上越進來,氣勢洶洶地圍住了他們。

“焱兒!”江崇低喝,“送你老太爺從另一道門走!”

江焱聽話地上來扶穩老爺子,一邊退一邊吩咐索酒去報

江府守衛一向森嚴,今日這些人攻勢甚猛,想必是早有圖謀。江焱想送老爺子出府,可不管走哪邊,都被人圍堵。無奈之下,只能將他安置在側堂,然后與江深一起帶著家奴護著。

衙門的人來得很快,然而竟沒能殺退這群蒙面人。江崇略數了一番,他能看見的蒙面人就有一百來個,更別說其余方向的。

江府怕是要遭大劫了。

“父親,孩兒不會武,等會怕是要給江家丟人了。”江深跪在老太爺面前,朝他磕頭。

江老太爺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什麼丟不丟人呢?你本就善文,打小沒習過武的。”

江深磕頭又起手里的長劍。

沒習過武,也得保護好家人才是。

“深兒。”江老太爺忍不住道,“為父一直沒有問過你,在一線城是怎麼了?你自打回來,就始終悶悶不樂。”

微微一怔,江深垂眸:“父親多慮,孩兒沒事。”

這還沒事呢?往常那般開朗的一個人,現在是再難見他笑。倒是肯仕。肯上進了,可孤鸞丫頭來他這里哭了好幾回,說二公子抱著孩子總是一臉沉,那可是個男丁啊,也不知道他在嫌棄個什麼。

聽著外頭震天的喊殺聲,江老太爺龍頭杖,低聲道:“我這一輩子總在心,總盼著你們宗耀祖,可人麼,一輩子也就這麼回事,比起宗耀祖,你們日子平順安康才是為父更想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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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深沉默半晌,然后問:“所以三弟一直在一線城不回來也沒關系?”

著龍頭杖的手背暴起兩青筋,江老太爺方才還慈祥的臉瞬間扭曲了,手杖往地上狠狠一杵:“誰跟他說的沒關系!府里一個月十封家書!天天讓他滾回來他都不聽!誰生他的都忘記了還談什麼天下大事!等他回來,我非得打斷他一條!”

震耳聾的咆哮,吼得外頭的打斗聲都小了些。

江深自個兒的耳朵,哭笑不得:“平順安康?”

“逆子還想平順安康?”江老太爺梗著脖子瞪著眼。

江深:“……”

江二公子覺得,自家父親其實也的,這些日子分明一直在祠堂給三弟祈福,上偏生不饒人。這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像生了氣要人哄的小孩子。

“咔”地一聲響,門被人撞了一下。

屋子里的人瞬間安靜下來。

江老太爺盯著門,認真地道:“這遭若是落賊人之手,危及天下,我便帶你們去見江家的列祖列宗。”

說著,又側頭看江焱:“焱兒怕嗎?”

“江家男兒,不畏死。”江焱長了一歲,五線條更加清晰,眉宇間也多了幾分堅定,“生死都能為國為民,是焱兒的福氣。”

江老太爺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兵被蒙面人殺退,府門四周形勢膠著,府卻是蒙面人占了上風,江崇且戰且退,護到側堂門前的時候,已經渾是傷。

“何苦呢?”蒙面人笑道,“不過是請各位去喝個茶,又不是要爾等命,弄滿的傷多不劃算?”

江崇啐了一口,長刀立于前,完全沒有要投降的意思。

蒙面人有些惱,揮手就示意同伙上。

“殺——”震天的呼喝聲,聽得屋子里的人心里都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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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就知道有多人,父親一個人是不可能攔得住的!江焱一急,拿了江深手里的劍就打開門出去,想幫忙。

然而,門打開。江崇好端端地站在門檻旁邊,庭院里倒是廝殺一片。

“這?”江焱傻眼了。

一路不知道哪兒來的人,穿的都是暗紅裳,肩上繡著牡丹,出手狠戾,幾子就把蒙面人打得腦漿迸裂鮮橫流。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蒙面人,轉眼就被這群人給制住。

江崇皺眉看著:“不像衙門的人。”

廢話。衙門的人手能是這街頭流氓的打架路子嗎?江焱目瞪口呆地看著空中飛舞的木鐵鏟,突然覺得《本紀》里那句“鋤櫌棘矜,非錟于鉤戟長鎩也”也不是絕對的,眼前這些人手里的鋤頭,就比蒙面人手里的兵要鋒利得多啊,一砸一個死!

形勢突變,黑的一群牡丹軍翻墻進江府,蒙面人跑的跑死的死,幾個時辰之后,江府一片狼藉,河,卻到底是平靜了下來。

“多謝壯士出手相救。”老太爺朝那領頭的人拱手作揖,“敢問壯士名姓?”

領頭的是個年輕人,聞言目復雜地看了看江府的人,沒吭聲。

“壯士有難?”江老太爺道,“老朽也只是想知道壯士名姓,好報答一番。”

“父親。”江深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道,“他不是有難,是怕說出來咱們難堪。”

“為何?”江老太爺不解。

江深道:“他名四海,是飛云宮面首。長公主麾下之人。”

在公主府住了那麼久,面首基本都認得了,這人沒有四大面首那麼寵,卻也是在一線城任了的。

一聽這話,江府眾人的確覺得很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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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的面首?

江焱和江崇對視一眼,神都不太自在。

之前在平,他們可是當著長公主的面罵過那幾個面首的。沒想到如今卻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這就很尷尬了。

林四海掃了他們一眼,拱手道:“刺客已抓,府上加強戒備即可,告辭。”

“林大人。”江深住他,“江府一貫是知恩圖報的,你這麼走了,府里的人怕是要睡不好。”

聞言,林四海倒是笑了笑:“長公主說了,要的就是您幾位報不了恩難。”

說完,扭頭就帶人離開了江府。

江深:“……”還真是李懷玉的行事風格,忒壞了點。

江老太爺臉都綠了,扭頭問:“什麼意思啊?”

江焱虛笑道:“大概是記仇了。”

江崇打量著滿院的狼藉,又看了看巍巍來請罪的護城軍,輕聲道:“方才那人有本事,這麼多護城軍都束手無策,他們卻能扭轉形勢。”

“門口被堵著了,護城軍進不來。”江焱道,“而那些人,是直接翻墻進來的。”

有謀有略,行敏捷,不得不說,丹長公主麾下的人,的確是很厲害。

江老太爺沉默地看著地上艷紅的,眼神很是復雜。

李懷玉在寫家書的時候,并沒有把這件事寫進去,咬著筆看著搖籃里的小禍害和小混蛋,寫了厚厚的一打信紙,直到信匣子真的塞不下了才罷休。

江玄瑾與柳云烈從庸下打到了蒼駒山,一路各有勝負,總的來說還是紫這邊占上風。但江玄瑾臉不太好看,坐在營帳里,把十幾個將領看得心驚膽戰的。

“前些時候遭伏,是探子失職,卑職已經重新安排了人,類似之事以后斷不會有。”

“糧草已經運抵庸下。馬上就能接上軍中所需。”

生怕天雷落在自個兒頭頂,將領們一個接一個地報著好消息。報到最后一個人,那將領無話可說,著頭皮道:“一線城那邊似乎有信傳來。”

聽到這里,江玄瑾松了眉頭:“各位辛苦,且回去休息,后日一仗。再出不得岔子。”

“是!”如獲大赦,眾將領紛紛起行禮,爭先恐后地離開了主帳。

乘虛捧著信匣子進來,唏噓道:“人家的家書都是用信封,咱們夫人倒是好,一個月沒見就有一匣子的話要跟您說。”

角微勾,江玄瑾打開匣封,出一打信紙來。

“親親相公,見字如面!”

七八糟的八個字跳進眼里,仿佛能看見那人朝自己撲過來,吧唧地親在自己臉上,然后趴在他口抓著他的襟念叨:“最近一線城變暖和啦,還下了一場難得的春雨,整個城池里的人都高興得在街上跑。我沒去,畢竟是你的夫人,要注意儀態嘛!”

和下來,江玄瑾單手抵著下,盯著手里的信紙,眸子滿是笑意。

“小混蛋和小禍害吃得更多了些,不過前天我抱小混蛋的時候沒注意,被他尿了一,可氣死我了,又不能揍他,只能把枕頭揍了一頓。你別說,還真解氣!”

“赤金現在和初釀真是親近啊,雖說初釀完全沒有察覺赤金的心思,但他倆天天湊在一起,赤金對初釀那一個溫,我看著都覺得難得,也不知道這傻丫頭什麼時候能察覺。”

“百花君賴在一線城不肯走了啊,好像和陸景行起了什麼沖突,我問陸景行,他說是冤孽,總覺得這詞兒好像誰在哪兒說過,聽著的,但我想不起來了。不過陸景行最近心好了些,沒之前那麼郁了,我也能放點心。”

微微瞇眼,江玄瑾把這一張信紙單獨撇開,放得遠遠的,然后繼續看。

“我給小禍害繡了小裳。青說我手藝差,可我覺得,好歹是親娘繡的,再差也得穿不是?前些天看見一塊好料子,也給你繡了件斗篷,等你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兌個寶貝好不好?”

手指輕輕挲著信紙,像是挲著的眉眼一般溫,江玄瑾低笑,看了看自己上的袍子。

歪七扭八的花紋,走在哪兒都引人矚目,可他一直穿著,軍中的人都習以為常了。

“昨天出門的時候,聽見街上百姓在夸你,可真是什麼好詞兒都往你上堆了,還有姑娘說等你凱旋,做丫鬟侍妾也甘愿。你猜我怎麼勸的?對,沒錯!我上去跟打了一架,輸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你還是我一個人的!”

心頭微,江玄瑾翻到后頭附著的畫。

第一張是兩個人悉的小人,一高一矮,矮的小人跳起來抱著高的那個。第二張矮的小人蹲在地上,使勁挖著倭瓜下的泥。

原來當時是聽見了的?江玄瑾抿,耳紅了紅。

最后一張的兩個小人一人手里抱了個娃娃,的弧度畫得大大的,高的那個半彎了腰,矮的那個抱著娃娃就踮腳親上他的臉。

“我想你啊。”平生最端正的筆跡,寫了這四個字在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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