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鸞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逃,明明也沒做錯事,只是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借著對蘭州的了解,搶先一步回到了家中。
火急火燎地命人把家中所有門窗關上,又拿門閂堵住,好似在外面追的是一個洪水猛。
余小姐看得滿頭霧水:“阿鸞,你在做什麼呀?”
只聽門外傳來一聲悠長地嘶鳴,繼而有馬蹄踢踏聲,大門也被人從外面重重拍響。咣咣咣咣如有惡鬼尋仇一般,聽得人心驚膽戰。
沈玉鸞白著臉堵住耳朵,也不知過去多久,外面才沒了聲響。
余小姐更是納悶:“阿鸞,你躲什麼呀?”
珠兒臉奇異:“小姐,外面的難道是……”
余小姐:“是誰?我認得嗎?”
珠兒趕閉上。
沈玉鸞:“……”
定了定神,才說:“是我……是我從前認得的一人。”
“是你的仇人嗎?”余小姐說:“你別怕,我去找我爹,讓我爹對付他。”
沈玉鸞白著臉想:倒……倒也不算是仇人。
而且你爹也打不過他。
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躲,只是這重逢著實不是想過千遍萬遍的其中一種。褚沂川看上去變了許多,變得高大,也滿是狼狽滄桑,不像是個家有妻遠游散心的富貴王爺,倒像是個風塵仆仆的旅人。二人對視時,他的目像是要把吃掉一般,只瞧了一眼,明明沒做過虧心事,卻怕的要死。
他額前還有長長一道疤,不知如何而來,連面相都變得有幾分兇狠。
“瀅瀅,你回家去吧。”沈玉鸞說:“從后門走。”
余小姐呆住:“這麼嚴重?”
“對,你快走吧。”
余小姐不敢耽擱,趕回去拿行李。臨走之前,地抓著沈玉鸞的手說:“阿鸞,你若是有事,一定要派人來和我說一聲。”
“好。”
余小姐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珠兒才總算道:“小姐,王爺都在門口了,您怎麼還不讓他進來呀?”
“你瞧他那模樣,哪里像是來找人的,倒像是來討債的。”沈玉鸞地道:“你是沒看見,他可兇了,一路從芙蓉街追著我到家里,到了門口,險些把我們家的門都快拍爛了。”
“小姐先前還每日盼著王爺來,如今王爺來了,小姐這麼又不想見了?”
“原先我也不知道,他還要娶公主了。”一提起這事,沈玉鸞就怒火中燒:“他都要娶公主了,還來找我做什麼?我連他一句皇嫂都擔不起,與他沒半點關系。”
再說,算著日子,褚沂川回京城是去年年底的事。在蘭州一得到消息,就盼著褚沂川來,一直從冬天盼到夏天,都夠褚沂川騎著快馬從京城到蘭州跑十幾個來回了!他那麼久不來,說不定就是在與那個公主濃意。難道還上趕著不?!
沈玉鸞越想越氣:“珠兒,把大門給我關好了,沒我的吩咐,誰也不準讓他進來。”
珠兒嘆氣:“小姐小心后悔。”
沈玉鸞重重地哼了一聲,態度堅定。
果然,天才剛黑,就頻頻轉頭往外看,連吃飯也心神不寧的。
珠兒適時道:“都這麼晚了,王爺還在外頭,也未離開過,不知是否用過膳。”
沈玉鸞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瞅瞅小丫鬟,見一臉擔憂,并無取笑,這才別扭地說:“給他送些吃食……堂堂一個王爺,若是在我家門口出了什麼事,我可擔待不起。”
珠兒笑,忙去準備吃食。
夜涼如水,明月高掛,褚沂川坐在門口的石階上,邊只有一匹馬陪著。忽然聽見后“吱呀”一聲,他立刻站起,見是珠兒,又抿坐了回去。
珠兒將飯食放在他手邊,道:“天這麼晚了,王爺明日再來吧。”
“呢?”
“王爺也知道我們小姐的脾氣,等明日小姐消氣,肯定愿意讓王爺進門了。”
褚沂川沉默片刻,將地上的碗端了起來。
珠兒又問:“王爺現在住在哪兒?”
“我就在這兒等。”
珠兒愣住,連忙道:“現在天氣雖熱,可宿在外頭,也容易睡出病來。”
褚沂川道:“何時讓我進去,我就何時離開。”
珠兒登時傻眼。
好半天,才訥訥道:“王爺怎麼也變得那麼倔……”
“我離京之前,說會等我回來,可我回來的時候,宮里換了個人。今日一見到我就跑,頭也不回。”褚沂川冷冷道:“我怎麼知道,等我明日再來時,是不是已經跑了?”
珠兒語塞,只好說:“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褚沂川沒再說話,沉默地坐在石階上,像一尊安靜的石像。
珠兒回去之后,沈玉鸞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心想:若是褚沂川肯低頭向道歉,就既往不咎,把人放進來。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嘛。
珠兒小心翼翼地道:“王爺什麼也沒說。”
沈玉鸞頓時大怒:“那他就在外面等著吧!”
說罷,再也不管外面是誰,兀自回了臥房歇下,早早吹了燈,將被子往頭上一蒙,徹底不去想外面那些事。
夜半時分,沈玉鸞迷迷瞪瞪做著夢,忽然聽門外有人喊:“小姐,小姐!”
猛地從夢中驚醒,門外人又喊了好幾聲,才聽出是珠兒在。沈玉鸞披上外,滿臉困頓地起來:“出什麼事了?”
珠兒亦是慌張:“王爺他……”
沈玉鸞心頭一驚,連忙撥開往前院跑。
院中站著一道拔的影,沈玉鸞借著月上下打量一眼,見人安全無憂,這才放下心來。再看褚沂川滿臉坦然,又豎起眉:“大半夜的,你竟然還敢闖民宅?!”
褚沂川:“我敲了門。”
沈玉鸞神更兇:“誰把你放進來的?”
珠兒連忙上前來:“小姐,是我做主的。王爺他,他……”
褚沂川舉起手中的告示,“我來應召護院。”
沈玉鸞:“……”
眨了眨眼,舉起燈籠,將那張告示仔細看了一遍。原來是白日珠兒和余小姐一起出去的告示,近日蘭州有賊作患,獨自一人,總要多點人手防范。
可招的是護院,和褚沂川有什麼關系?!
褚沂川道:“我家清白,手尚可,不用工錢,包吃包住即可。實惠。”
沈玉鸞只覺得荒謬:“你放著好好的王爺不當,來我家當護院?”
“是。”
沈玉鸞又指著他:“哪家的護院,還能穿得起供的云錦,騎的千金好馬?”
褚沂川沒答,然后卸下佩刀,丟掉馬鞭,摘下玉佩發冠,把一切丟的干干凈凈,只穿著一雪白里,赤著雙腳站在面前。
“現在沒了。”
沈玉鸞只覺得他瘋了。
偏偏褚沂川卻是鐵了心,不應下,就不挪半步。他那麼大一個人,就是沈家所有護院一齊上也不是他的對上,沈玉鸞又不得,趕又趕不走,最后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氣得轉就走:“隨便你!”
珠兒趁機吩咐:“快收拾一間屋子,讓王爺住下。”
“不必。”褚沂川盯著轉角的那道影:“護院住在哪,我就住哪。”
沈玉鸞暗自咬牙。
一晚上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全是褚沂川,好不容易才睡去,沒多久又被外面的靜吵醒。沈玉鸞睜開眼睛,就見外面天也才蒙蒙亮。
家中的下人向來都知道的習慣,從不會在這麼早的時候來打擾。
不用想,又是褚沂川。
沈玉鸞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他,索又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裝模作樣地躺到了日上三竿,才把珠兒喚進來洗漱。
誰知自踏出門起,便有一道人影跟在的后,即便是一言不發,存在也極強。沈玉鸞氣還沒消,只當作自己什麼也沒瞧見。
飯廳的桌上擺滿了早膳,珠兒先給自家小姐盛了一碗,而后又盛起一碗,放到旁邊的位置。
珠兒道:“王爺也坐下用早膳吧。”
褚沂川沒應。
沈玉鸞看他頗為不順眼:“喊你呢。”
褚沂川這才應道:“我是小姐的護衛,我小川。”
沈玉鸞:“……”
險些氣笑:“誰敢讓你堂堂信王殿下來當護院?怕不是再過一會兒,知府大人就要帶著兵來抓我了。”
褚沂川垂眸看一眼,默不作聲。
“……”又推了推碗,道:“雖不是什麼玉饌珍饈,但也能勉強口。若是著了信王殿下,我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
沈玉鸞冷著臉,將筷子重重拍到桌上:“你要不吃,那就別吃了。我們家的護院,也從來沒有和主人家坐在一張桌上吃飯的。”
珠兒連忙提醒:“小姐!”
沈玉鸞憋著一口氣,道:“你什麼?哦……小川,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褚沂川:“嗯,小姐說的是。”
沈玉鸞氣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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