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之緩緩點頭道：“是這個意思，但還得看嚴黨下一T如果他們毫不干涉，我們就全部浮出水面，幫著張李二人抗倭，以求東南安定；如果他們現在就安棋子……”他長長吸一口氣道：“咱們就得繼續藏一手，直到真有可以收拾東南殘局的人出現，再全部貢獻出來。”

“那就再等等看？”何心面無表的問道。

“等！”唐順之沉聲道：“小不忍則大謀，要消滅倭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須從長計議。”

“拖上一天，老百姓就多遭一天的罪！”何心面沉痛道：“一想到那些畜生我大明兒，我就五如焚啊！”

唐順之緩緩合上眼睛，彷彿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青筋突起的雙手暴了他的心緒。只聽他喃喃低語道：“聖上一心修玄，首輔只知弄權，朝中黨橫行，軍中一盤散沙。想要在這樣的境況下做點事，實在是難於上青天啊……”

何心卻不像唐順之那麼悲觀，他的雙眸中閃著幽幽的，彷彿要將這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一般……

幾天後邸報傳來，兩條高級員的任命引起了所有人的熱議：

一個是南京兵部尚書張經，不解部務，總督江南、江北、浙江、山東、福建、湖廣諸軍，便宜行事，正二品。

一個是原徐州兵備副使李天寵，擢升都察院右僉都史，奉命巡浙江，正四品。

但無論是場還是民間，大夥在議論紛紛之時，都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伴著兩位抗倭統帥的確定，還有個不起眼的小人也同時來到了浙江……其實三人的任命是同時簽發的，只是這位仁兄的級別太低，直接被無視了。

他地名胡宗憲。字汝貞。乃是都察院監察史。奉命巡按浙江……似乎與都察院右僉都史。奉命巡浙江地職十分類似。

“這個胡汝貞。還在咱們紹興當過縣令呢。只是十幾年下來。仍是個七品。著實混得不咋樣。”沈老爺摘下玳瑁眼鏡。用溫熱地白巾捂住發地雙眼道：“巡巡按。一字之差。品級卻差大了……就算李巡資歷尚淺。僅授四品銜。也比他高了五級。兩人本不是一個檔次。”

窗外花紅柳綠。新鮮出爐地府縣雙案首。卻跟個老頭躲在個黑屋子嘀嘀咕咕。只聽沈默輕聲道：“不在大。有權則靈。巡按史號稱代天子巡視。負責一省監察紀檢事務。什麼都可以過問。連布政使也得小心應付著。就像朝中地六科給事中一樣。不能掉以輕心。”

“巡按確實事權很重。”沈老爺點頭道：“但戰時對員地違紀違法。朝廷向來是睜一眼閉一眼地。他胡汝貞孤一人來到浙江。連個屬也沒有。八是天天不應地地不靈地。老夫不信他能幹出什麼名堂來。”

“如果他只是個普通巡按。確實什麼也做不了。”沈默沉聲道：“但我看了他地履歷。這個人地經歷很不簡單啊……嘉靖十七年中進士。兩年後被授爲山東青州府益都縣令。在任上撲滅過多年不遇地旱蝗之災。

又用安勸降之策。使爲害當地多年地土匪解散。還將其中可用之人編爲義軍。其文韜武略可見一斑。”

“連續爲父母守孝五年後，又出任餘姚知縣，後以史巡按宣府、大同等邊防重鎮，整軍紀，固邊防，曾經單槍匹馬阻止過軍隊譁變。嘉靖三十年，回到地，巡按湖廣，又參與平定苗民起義。”沈默這輩子的記憶力十分了得，看過的東西基本上不會忘，他十分肯定道：“此人踏仕途這十幾年來，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哪裡都政績顯著。爲什麼一直得不到提升呢？”

“像你師傅一樣，被嚴黨迫唄。”沈老爺嘆口氣道：“不然至是個知府了。”

“不一樣的。”沈默搖頭笑笑道：“師傅那是得罪人，被整治了。但胡宗憲的調卻很頻繁，除去丁憂的五年外，很有規律的兩年一調任。按次序將北方南方的政務，北方南方的軍務驗了一遍。若是整治他的話，是不是太費苦心了？”說著呵呵一笑道：“那得多大的冤仇啊。”

沈老爺也被逗笑了，微微頷首道：“確實，這分明

養他的經驗和能力。”說著面一沉道：“難道是)E牙？你方纔說他是嘉靖十七年的進士，我記著嚴嵩當時是禮部尚書來著。”

“嚴嵩雖然任禮部尚書，但正忙著重修《宋史》呢，所以那年的主考是……”說著低頭看一眼手上的資料道：“翰林院掌院張邦奇。”便擡起頭來道：“而且胡宗憲績不好，沒撈著進庶吉士，只能去刑部觀政。像這種毫無前途可言的小進士，是不大可能引起嚴嵩的注意的。”

說完他指一下那份比邸報詳細得多的錦衛報，沉聲道：“而且您看，他出任湖廣巡按是陛下欽點，出任浙江巡按還是陛下欽點……這說明什麼？”

“是……簡在帝心。”沈老爺也是場上待過的人，當沈默剝繭之後，他自然明白了事的因由，他沉聲道：“這麼說陛下早就注意到這個胡汝貞了，看來一直著他的級，也是爲了磨一磨他的子。”

“更重要的是，爲了不引人注意……他的作用應該是繼續學習，時刻準備著接某位大員的班。”沈默突然苦笑道：“我突然覺著大伯您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陛下將他打的太低調了，恐怕來到浙江會壁啊！”

“那你還擔心什麼？”沈老爺奇怪問道。

“我擔心……一顆棋子被玩得太久，會產生自己的想法的。”沈默輕聲道：“陛下以權臣下，難免讓人猜錯聖意，做出別的選擇。”

“你是說……嚴黨？”沈老爺難以置信道：“不會吧，胡汝貞的世並不簡單，他出生在豪門族，曾祖還做過南京戶部尚書，顯赫一時。這樣的世家子弟，最爲惜名聲，不會和嚴黨混在一起的。”

“但願如此吧。”沈默嘆口氣道：“就怕他窮則思變啊！”說完一下右眼眉，強笑道：“我都是胡分析的，很可能會一切順利，陛下始終用不到他這個備選呢。”

沈老爺點點頭，輕聲咳嗽道：“說個胡汝貞便跑題這麼遠……咱們還是回正題，現在報這麼多了，你說東南戰局會怎樣？紹興會不會有事？”這纔是兩人今天談話的真正目的，關於胡宗憲的不過是曲。

“應該還算樂觀吧。”沈默微笑道：“張部堂和李臺都是一時之選，格也是一一，一剛一，沒有比他們搭檔更合適的了，再加上陛下是支持他們的，估計再大的麻煩也能應付過去。假以時日，將我兵合起來，恢復戰力，還怕個倭寇作甚？”

“是啊。”沈老爺放下巾，起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和著涌進來，讓他一陣神清氣爽，不由呵呵笑道：“有了張李二位門神，我們紹興應該算是安全了。”

“但願如此吧。”沈默邊說邊跟著起，活一下腰肢道：“大伯，我師傅現在近況如何，給我那麼多消息，卻偏偏沒有他自己的。”

“還不錯。”沈老爺呵呵笑道：“陸保……哦不，現在是陸太保了，與你師父十分相得，大事小言聽計從，不但平反了一批冤獄，還庇護了許多蒙冤獄的員，讓錦衛和陸太保的名聲大好。”說著自覺好笑道：“你師父在那些錦衛的心目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給咱們送信的那個旗總，態度變化很明顯啊。”

沈默不由嘆道：“能在錦衛這麼個特務機關混得開，師傅也算奇人了。”其實他還有半句話‘卻不能在普通衙門吃得開。’只是不能說罷了。

“有陸太保庇佑，縱使你師父脾氣暴躁點，惹到一兩個權貴也是不打的。”沈老爺開心道：“我可算是放下一塊心病。”

覺著未來的生活一片明，爺倆心裡都很高興，沈老爺竟親自送沈默到門口。

分別時，沈默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差點忘了，我爹說初八適合喬遷，讓我來請大伯過去溫鍋呢。”

沈老爺知道沈默家的房子徹底翻蓋了一遍，點頭笑道：“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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