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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騷》 第443章 敘舊武陵春

袁朝年攜契約和銀子離開後,張原對武陵道:“小武,我們午後要去泡子河畔坐冰床玩耍,你和姚叔去宗子大兄那裡把近視鏡、昏目鏡、焚香鏡搬到燈市街翰社書鋪出售,零售價是昏目鏡四兩五錢、近視鏡六兩五錢,焚香鏡四兩,都比山售價要略高一些,這四千裡運到京城,運費要算進去的——這年底手頭有些啊,就靠賣眼鏡的銀子過年了。”

武陵嘻嘻的笑,答應著,還想說什麼卻言又止。

張原問:“小武,你有何話要說?”

武陵撓著後腦杓傻笑,還是開不了口。

一邊的薛大聲道:“介子相公,小武哥想娶雲錦姐姐。”

張原哈哈大笑,拍著武陵的肩膀道:“小武放心,我已有計較——我問你,你與雲錦是想年前結婚還是待新年正月再說?”商澹然早就征詢過雲錦的意見,雲錦答應嫁給武陵,武陵今年十八歲、雲錦十六歲,都已到了適宜婚配的年齡。

鼓噪道:“就今晚親,小武哥等不及了。”

“一邊去。”武陵推搡了薛一把,撓著頭對張原道:“全憑爺和作主。”

張原道:“今天都臘月二十五了,還是放在正月裡吧,婚姻大事,不能太倉促。”

武陵連連點頭,喜得合不攏,薛和白馬兩個年就鬧著向小武哥討喜酒吃,張原向商澹然說了這事,商澹然笑道:“好,明日請清墨山人擇個好日子,好好辦一下,雲錦從六歲起就跟著我,我不能虧待。”

雲錦就在邊上,得滿臉通紅,含相謝姑爺和小姐,雲錦以前覺得武陵矮小,這兩年武陵長高了許多,武陵是姑爺的親信,模樣也清秀,嫁給武陵後,依舊能夠陪在小姐左右,這讓雲錦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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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二刻,柳東溟、許筠、金中清三位朝鮮使臣準時到訪,給張原送來了兩個大禮盒,說是偏遠小邦的土儀,請張修撰笑納,有油芚、棉紙、筆墨這些不大值錢的朝鮮特產,更有價值不菲的寶石、水晶和人參,張原謝過,並未拒絕。

院的王微烹茶,讓蕙湘端出來款待客人,王微吃了茶道大師閔汶水幾年的茶,耳濡目染,也學得一手好茶藝,許筠、金中清多次出使大明,從未嘗過這般好茶,讚不絕口。

柳東溟取出金中清昨夜擬就的準備正旦朝會時呈給大明皇帝的奏章,征詢張原的意見,張原也不客氣,提了幾點修改建議,柳東溟表示佩服,回去後就按張原所說的修改。

張原問起蔚泰酒樓案審理結果,金中清道:“在下今日午前還去了錦衛衙門拜會了王千戶,王千戶說抓到的那個名昂阿細怎麼也不開口,若不是那個姓翟的掌櫃招供說昂阿是建州正白旗的牛錄額真,王千戶他們還真要認為昂阿是啞了,這細從被抓獲的那日起就不肯進食,又斷了手腕,現在已奄奄一息,看來想讓這人招供很難了。”

張原道:“可惜沒能抓到那個紅臉書生,那紅臉書生極有可能就是建州正白旗旗主黑還,三位使臣可曾識得黑還?”

柳東溟與金中清對視一眼,金中清道:“黑還是奴爾哈赤第八子,我等隻聞其名,以前並未見過他。”

張原察覺柳東溟神有異,金中清應是言有不盡,心想:“海君與奴爾哈赤素有往來,柳東溟是國舅,想必是知悉其中的,據我所知,在薩爾滸之戰前,海君迫於大明朝廷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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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出兵助戰,而在戰後,海君就兩面周旋想保持中立了,徐師兄曾向萬歷皇帝上書,要求派大臣到朝鮮監護其國,這樣才能控制朝鮮並牽製後金南侵,徐師兄是很有識見的,但朝中大臣還抱著宗主大國所謂的仁義寬厚,未能支持徐師兄的建議,其實在非常時期,宗主國派人監護屬國是有先例的,完全可行——”許筠、金中清都是朝鮮國博雅的儒者,自然要與大明國的新科狀元引經據典品茗長談,副使許筠是李贄的崇拜者,這次在京中覓得李贄的《焚書》,視若珍寶,許筠知道張原的老師焦竑與李贄是好友,焦竑曾刊刻有李贄編著的《藏書》六十八卷,但李贄死於獄中後,部分著作被禮部下令焚毀,這幾年令已弛,李贄的書又在坊間出現,但《藏書》因為多達六十余卷,至今未有新刻本,許筠從張原言談中察知張原對李贄也頗欣賞,不是那種視李贄學說為毒蛇猛的傳統儒者,就想請張原寫信給南京的友人代覓一套《藏書》——

張原微笑道:“許副使,不是在下不肯幫忙,但李卓吾的書在大明都被很多人視為異端邪說,若經由在下之手傳播到貴國,只怕傳揚出去不大妥當。”

許筠霎時間漲紅了臉,離座長揖道:“在下冒昧了,張修撰勿怪。”

張原還禮道:“許副使書之人,又何足怪。”心道:“我這邊想引進西學都困難重重,舉行了大辯論也效果有限,又何必讓王學左派的李贄學說攪朝鮮儒學傳統,對於朝鮮,現在不是改變其學思想的時候,宣揚正統儒學的忠義仁孝才更有用,朝鮮對大明就是要死忠——”

談論了小半個時辰,金中清見廳外有婢頻頻來窺,料想張原還有事,便與柳東溟耳語幾句,三位朝鮮使臣便起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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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原送出大門外,與柳東溟三人殷殷道別,才一轉,就見景徽在金柱大門對著他笑,說道:“姑父,我把你客人趕跑了。”

張原笑道:“小徽來了,那我們就出發去泡子河畔吧。”

這時祁彪佳從兵部廨舍趕來了,要陪未婚妻商景蘭賞雪景坐冰床呢,商澹然也是好遊玩的,把九個月大的小鴻漸也帶上,王微、穆真真都去了,雇了三輛大車,到泡子河畔一看,玩冰床的人很多,男男,沒有空余的冰床,聽得那行的冰床中有子在唱蘇州小曲,還有男子的大笑聲,想必是京中風流子弟挾遊玩,張原這邊都是眷,自是不好混到那些玩冰床的男中去,就先到張聯芳的豪宅去等著,商澹然帶著小鴻漸去找張岱之妻劉氏說話——

張耀芳去西城逛城隍廟會未歸,張岱聽說張原帶了家眷來玩冰床,便道:“我去問問,給點銀子,讓那些人離開,空出這邊湖面。”匆匆往後園去了,輒以銀錢開路,這點張岱和張萼很象,都是紈絝啊。

張原讓武陵、姚叔幾人把翰社鏡坊的眼鏡搬去燈市街書鋪,正搬箱籠之際,忽見蕙湘從後面氣籲籲跑了進來,道:“介子相公,宗子相公與人爭吵起來了,那些人出言調戲微姑和蔻兒——”

張原眉頭一皺一挑,往後園大步趕去,姚叔、武陵、薛幾人都跟上,張聯芳的豪宅坐落在泡子河西岸,後園正對著泡子河,張原出了後園木柵門,就見冰封的河畔聚著一大堆人,原先在冰面上玩耍的人這時都圍到這邊來了,大兄張岱正與幾個錦帽貂裘的男子爭吵,王微、李蔻兒站在靠後一些,還有幾個侍和仆婦,也在幫著張岱罵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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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原走過去問張岱:“大兄,怎麼回事?”

張岱還未及回話,忽聽泡子河裡一架冰床中有個子驚喜地道:“這不是張案首嗎?”分明是紹興口音。

“張案首, 這是猴年馬月的稱呼?”

張原凝目看去,冰床中那子已經起走下冰床,不料小腳一,跌了個四腳朝天,想要爬起,又倒,金蓮小腳如何能在冰面上走,這紅子乾脆就跪坐在冰面上,向張原鞠躬道:“張案首不認得奴家了,奴家是山關王廟的武陵春啊。”

張原輕輕“啊”了一聲,武陵春,有印象,那年他中了縣試案首,被三兄張萼強邀去關王廟附近的百花酒樓喝酒,當時有七個陪酒的,武陵春就是其一,武陵春伶牙俐齒,吳歌唱得極好,名字比武陵多一字,所以給張原印象頗深,隻不知這武陵春怎麼也到了京城,當然,現在不是和一個家鄉敘舊的時候——

張原朝武陵春點了一下頭,又問大兄張岱發生了何事?

張岱氣乎乎道:“讓蔻兒說吧,我是後來趕到的。”

李蔻兒便道:“宗子相公為我製了一架小冰床,我想和微姑一起在河畔撐著玩,這些人——”朝那幾個錦帽貂裘的男子一指,“這幾個人就過來風言風語調戲,我就罵他們,這時宗子相公過來了,這幾個人竟要宗子相公向他們道歉!”

王微和李蔻兒都是萬中挑一的,服飾是妾侍的規製,這幾個輕薄男子以為調笑幾句無妨,沒想到王微和李蔻兒不饒人,罵得他們惱怒,見張岱過來,知是張岱的侍妾,就要張岱向他們道歉,這幾個男子顯然是很有勢力背景的,而且有點蠢,不然不會這麼囂張,要知道住在泡子河畔的也大都是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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