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堂握住椅子的扶手，最后一口氣沉了下來，他看向霍燁，“所以，你覺得九天洗陸家百余命，也是應該？”

“應不應該不上我們評判，你會為陸懸爭辯，而作為九天后人，如果我們都不能同他那份奪妻之恨，這世間還有誰會明白他？”

霍燁沉聲說道。

這一番話說得字字平淡，卻又留著令人琢磨的余地。

陸云堂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霍燁。

“其實呆在城里這些日子，我已經不想再去爭論百年前誰對誰錯。”

陸景慧將手扎札放到一旁，忽然開口說道。

陸家眾人不全都抬眼看向，有錯愕有不滿，為陸家后人怎可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讓祖輩冤魂不寧？

“陸家的百余命已經亡故，若罪魁禍首還在世，我們后人自當拼盡一切報仇雪恨。”

陸景慧坐在椅子上道，“可現在呢，爭個是非對錯后，是著他們這一群人下跪認錯，還是將九天后人鏟除殆盡？”

將九天后人全部鏟除？

那不是連楚眠都要鏟？這可不行。

有人道，“讓他們為陸家冤魂下跪認錯！”

“沒錯！要下跪！”

陸家人紛紛說道。

“要我們為陸家冤魂下跪認錯可以，那你們敢不敢承認陸懸奪妻，是不是也該去我們主人墳前磕三個響頭？為陸懸懺悔？”

九止立刻疾言厲地說道。

這話一出，兩邊自然又吵起來，爭執不休。

楚眠坐在位置上聽著，抬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

“這還怎麼清算得啊，這站在九天后人的立場，九止這話也算是話丑理不丑了。”

安詩藍彎下腰小聲地在楚眠耳邊道。

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現在，奪妻之恨都是天大的仇，尤其是陸懸不算是明正大地追求，而是用了百般心計……當然，這一點只是基于九天的記載。

“……”

楚眠坐在位置上沉默地看著兩邊人爭吵不休，陸家人自是覺得冤魂最大，需要一個待，九天的人則覺得要認滅門罪，就得先認奪妻罪。

忽然，一陣狂風襲過，會事廳后面的窗戶忽然開了。

南北空氣一對流，狂風從門口卷進來，帶著無數的雪粒子，火被卷得幾乎熄滅。

站在中央的九天之人全部抬起手擋住臉，霍燁往旁邊站了站，就看那風雪直沖上首而去，陸云堂扶著陸景慧站起來到一旁，上首的百余牌位被風刮得哐哐作響，一道道名字搖搖晃晃。

眾人靜默了，定定地看著那些牌位。

彭子杰、彭子豪沖進來，將后面的窗戶用力關上，才止了這風。

上首的牌位終于安靜下來，一塊未倒。

有人詫異地問道，“這什麼況？”

有人小聲地道，“也許是祖先顯靈吧，不知道祖先什麼意思……”

楚眠看著眾人，揚聲道，“也許祖先的意思是，陸家與九天勢不兩立，不過既然今天兩邊要談，那就把這百年談個清清楚楚。”

陸景慧扶著陸云堂的手回到位置上坐好，聞言冷冷地揚聲，“沒錯，霍燁，我們也該談談你了。”

安詩藍站在楚眠的后，聽到這里恍然。

看來這才是今天清算大會的真正目的，百年前的事再怎麼聊都那樣，逝者不聊聊生者。

霍燁站了回去，看著爐中的火在風靜之后再一次燃起，他的手慢慢垂下，放到后，手指握。

他看向陸景慧旁的椅子，那里空著。

陸景然真的沒有出現。

“好。”

霍燁落了這個字，他今天既然來，就不想再瞞什麼。

“那你說說，這百年前，你們九天一脈到底對陸家做過多事！”陸云堂面鐵青地道，“類似這種娶我家兒挑仇恨的事還有沒有？”

“諸位，能不能聽我這老頭子一言？”

老人似磬鐘般渾厚的聲音裹著風雪傳來，眾人抬頭往外去，就見蘇杭仁在黎哲的摻扶下邁進了會事廳。

蘇杭仁。

陸家人互相看了看，倒把他忘了，九天與陸家的百年恩怨中，蘇家顯然也扮演著某種角。

楚眠著蘇杭仁頭上的銀發，想了想，還是站起來朝他走去，扶了他一把。

陸家人恨著九天，哪有多余的位置。

安詩藍跑出去一會才搬了張椅子回來，楚眠扶著蘇杭仁坐過去，蘇杭仁坐下后欣地看一眼。

楚眠轉，卻被蘇杭仁握住了手。

老人的手礪而溫暖，就這麼包裹住，低眸，蘇杭仁深深地看著，“好孩子，你苦了。”

“……”

楚眠慢慢出自己的手，沉默地站到他后。

蘇杭仁的目黯了黯，知道這孩子對自己有些寒心，不黯然。

早知道事還是會發展今日這般，這孩子還是要面臨自己的脈由世仇結合而，倒不如他一早說出來，還不用這一番苦。

“蘇老，您不來我們也是要請您的。”

陸景慧道，聲音冷淡，“我們很想知道，這百年世仇中，蘇家在里邊扮演的是什麼角。”

“是啊，說起來，百年前，陸、蘇兩家也算是世代好。”

陸云堂一向敬重蘇杭仁，但這會語氣也十分冷淡。

蘇杭仁深吸一氣，抬起臉看向陸景慧與陸云堂，緩緩道來，“陸家滅門前，蘇家已經退，偏安一隅。”

會事廳里極為安靜，只聽著蘇杭仁緩緩講述這一樁陳年舊事。

“在我小時候，家中長輩進叢林時遇到毒蛇，被一個年輕男人所救，那年輕人為救他自己遭了毒蛇咬噬，命懸一線，蘇家自然全力救治，并留他在家中養傷。”

蘇杭仁道，“蘇家很有外人常住，我覺得新奇，便時常去找他，我他生哥。”

“……”

楚眠安靜地聽著。

門外的風雪呼呼刮著。

“生哥是個子古怪的人，不喜與人流，常常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有幾次我都看他站在河邊好像要尋短見。”蘇杭仁道，“后來我才曉得，他救人時是故意讓毒蛇咬傷，他原本就不想活了。”

霍燁沒什麼表地站在一旁，陸家人則竊竊私語，不知道這個生哥和兩家恩怨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