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燒, 湯在煲。

溫馨的家里, 今天顯得有點涼意。裴正德在廚房外轉悠了一會, 又到廚房里轉悠了一會, 才定了定神把調味料給放下去。

春夏際，天氣逐漸炎熱，裴正德煲的是淮山田七水鴨湯。

淮山, 又山藥，營養富，健中補虛。

田七, 又三七，據說人參補氣第一, 三七補第一, 兩種都是古時的藥中珍品。

水鴨也是正宗綠頭鴨, 據研究表明, 人以及要是能樂觀快樂每一天, 抵抗力也會隨之升高，患病幾率降到最低。

這家水鴨養中心長期堅持把鴨子趕到水質絕佳的湖水里放養，保證鴨子每天都可以盡鳧水兼曬太, 保持水鴨心愉悅、健康, 因此它們的鴨子質上佳、滋味一絕。

選好三樣主要材料，再佐以量的枸杞、黃芪等等常用藥材, 很適合給他忙碌的妻子驅除疲勞、消除暑熱。

裴正德調完味，繼續轉悠，時不時唉聲嘆氣一下。

陸則這個學生他是很滿意的, 不管哪方面來看都很滿意，可這種滿意是基于他當學生的基礎上，要是當婿的話，裴正德本來是準備了百八十道考驗關卡的。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們先是談起了，然后一躍為什麼“國民”，現在是個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年輕人里頭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秀恩，死得快！一談就這麼高調，他們真的能順順利利地走婚姻殿堂嗎？

作為一個傳統的老父親，裴正德既覺得兒有挑選的權利，又覺得兒要是能從初走到結婚就再好不過了。

孩子在之中總是更容易傷，要是鬧到分手的程度，他兒不知得多難過！

要是真了，順順利利結婚，還得考慮他們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孩子。

談談還好，要是結婚了，兩個人都忙得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婚姻怎麼維持得下去？

裴正德愁到不行。

伍心慈回到家，先是聞到水鴨湯的香味，隨后映眼簾的則是裴正德的滿面愁容。

自己的丈夫自己最了解，如果是工作上的煩惱，裴正德從來不帶回家，看起來永遠都樂呵呵的。

現在裴正德這副模樣，明顯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伍心慈平時表現得比較高冷，敢來找說八卦的人比較，竟沒發現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國民公開”事件。

“怎麼了？”伍心慈坐到裴正德邊問。

裴正德見伍心慈一點都不憂心，不由說：“我就擔心他倆不適合結婚，就算結婚了，孩子生不生、什麼時候生也是個問題。”

伍心慈：？？？

裴正德見伍心慈表微微發懵，頓時意識到伍心慈可能本不知道兩個小孩曝的事。

他默不作聲地把老友轉給他的鏈接和照片轉發到“一家三口”群里。

“看我們的一家三口群。”裴正德給伍心慈提醒。

伍心慈打開手機，點開那個名為“一家三口”的小群，很快看到鏈接顯示的標題——

「真正的國民！小陸醫生曝，他真正的朋友竟是……」

接著兩張配圖也緩沖出來了。

一張是他們兒的單人照。

一張是他們在天座艙前擁抱頭的合照。

伍心慈手抖了一下，還是點開了鏈接。網上的好事群眾永遠不，這鏈接里的文章就按照時間線分析了這對“國民”往的過程，先撒了一堆堆的糖，最后才詳盡描述小網紅“天仙寶寶”在游樂場的遭遇、敘述他們曝的契機。

“這小子，”伍心慈說，“那麼高的天他也敢爬，不要命了嗎？”

伍心慈早前已經和裴正德談過兒喜歡陸則的事，對他們談不算驚訝，只覺得陸則這麼做太冒險了，他們兒在底下看著得多揪心？

裴正德沒想到妻子關注的事這個，他對陸則倒是很信任：“小陸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既然他決定上去，自然是確定不會有危險。一個孩子掛在那麼高的地方，要是有能力上去幫忙，當然得第一時間上去。”

伍心慈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英雄當然是值得夸贊和尊敬的，但要是可以選擇的話，當爸媽的人肯定寧愿自己兒嫁的不是英雄。

就嫁個普普通通的、對自己好的人，也許能些擔心和牽掛，多一些平淡好的快樂。

這可能是天底下大部分父母的想法。

裴正德見伍心慈緒不高，反而沒了剛才的憂心忡忡，開始噼里啪啦地在“一家三口”群里打字。

爸爸：「@窈窈，在嗎？」

爸爸：「@窈窈，出來說話，不出來我把小陸拉進群了。」

另一邊，正在和陸則以及褚盈盈吃飯的裴舒窈：“……”

裴正德不是第一個艾特的人，褚盈盈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沒等陸則后援會發力，自己已經通過那個“天仙寶寶”的博主發現這段網友口里的“神仙”。

剛發現時，褚盈盈是懵的。

說好一起單狗，你卻悄悄牽了手！

想起裴舒窈昨天和陸則眉來眼去，卻還傻乎乎地當著他們的面說什麼“你們絕對不可能”，褚盈盈都想回去死眼瞎的自己。

對于兩個小朋友背著自己談，褚盈盈當然是氣憤地足他們的晚餐，強烈要求他們請客吃飯。

裴舒窈剛接完褚盈盈的強烈譴責，這會兒又被裴正德艾特。

看裴正德威脅說要拉陸則進群，裴舒窈了陸則，給他看“一家三口”群里的對話。

陸則很干脆：“你拉我。”

一家三口群里很快出現一條新消息：「“窈窈”邀請“陸則”加了群聊。」

爸爸：「……」

媽媽：「……」

陸則：「老師好，師母好，我和窈窈正在吃飯。」

裴正德迅速把群名片從“爸爸”修改“裴正德”，并提醒伍心慈改群名片，堅決不能讓陸則提前占便宜。

裴正德：「你們好好吃飯，小陸，你回來后來我們家一趟。」

裴舒窈看陸則。

陸則爽快答應：「好的，老師。」

由于裴舒窈直接把裴正德的威脅付諸行，原本氣勢洶洶的裴正德頓時偃旗息鼓。

自己關起門來訓兒怎麼訓都行，但怎麼能當著陸則的面訓？

算了吧，還是罵學生比較方便，回頭當面罵！

看著群名片“一家三口”后面綴著的“（4）”，裴正德有點手，可現在兩個小孩八字沒一撇，不改群名是他最后的倔強！

好在這時候他煲的淮山田七老鴨湯也好了，裴正德去把湯端了出來給伍心慈盛湯，夫妻倆一起這份屬于初夏的滋補。

陸則兩人也和褚盈盈接著吃飯。

褚盈盈敲詐了一頓大餐，心里的郁悶總算了些，飯后先送裴舒窈回學校，再載著陸則回褚家。

沒想到回到褚家后，江老竟還沒回來。

陸則有些擔心，第一時間撥了江老電話。

那邊過了一會才有人接聽，江老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里傳來，莫名有些滄桑：“小陸？”

“您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陸則追問。

“沒有。”江老說，“我一會就回去。”

“我去接您吧。”陸則堅持地說。

江老也沒多說，更沒拒絕，直接給陸則發了個定位。

陸則和褚盈盈借了輛車，按著定位前往江老所在的地方。

江老這次來首都，一來是給褚老爺子復診，二來則是徒弟的邀請來參與一場師門間的聚會。

第二項是當初牽線的徒弟知道他要再一次來首都的時候出面牽頭的。

江老到場后一頓飯吃得還舒心，飯菜都很不錯，點的也都是他吃的，清淡又養胃。

結果吃過飯后，氣氛就變得有點微妙。

主要是他一個徒弟和他說了件事，說是當初和他起沖突的那位協會會長高升了，現在管著他們幾個，因為舊怨時不時給他們冷板凳坐。

所以他們希江老能夠多留一天，和對方坐下吃頓飯，心平氣和地聊一聊，來個冰釋前嫌、握手言和。

江老斷然拒絕。

幾個徒弟開始和他掰扯說他們年紀都不小了，一大家子人都靠他們活，他們只是想要一條活路。

陸則來到門口時，正好聽到有人在勸說江老：“這對您來說，也就是抬抬皮子的事，您就不能幫我們一把嗎？”

陸則放下準備敲門的手，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的人齊刷刷看向他。

陸則也抬眼看去，只見江老邊圍了幾個人，其他人也都側看向江老。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抬抬皮子的事”，但陸則看得出江老顯然并不高興，也不樂意去抬抬皮子。

“你是？”剛才還在勸說江老的中年人看到陸則這個生面孔，有點疑。

“我是老師的學生。”陸則簡明扼要地自我介紹，然后走到江老邊隔開中年人，悠悠在對方剛才站著的位置站定。陸則看向一桌子“師兄”，“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不過不是所有人的皮子都能隨便抬的。有的人一天說百上千句話，本沒有人愿意認真聽半句；有的人不輕易開口，一開口卻人人信服。而后一種人的話之所以有分量，往往是因為他們不輕易開口。”

江老神不變，眼神卻沒了剛才的銳利與冰冷。

陸則這個學生門晚，甚至算不得他的“嫡傳弟子”，可陸則的心是他所有學生之中最適合學醫的。

陸則寵辱不驚，而又正直清明，很被外搖，一旦選擇了某個方向，就會全全意投其中。

相比之下，他的其他徒弟則是別的想法太多，放在醫學上的心思太。

他們也許可以為功的政客、也許可以為功的商人，但是他們在醫學上注定難有太大的建樹。

也怪他年輕時識人不明，沒看清他們的本，有時候看他們來求學時真意切就收了，并且師徒間冷淡了這麼多年他還想著來赴約。

對于陸則的存在，其他人也有所耳聞，不過并沒有特別上心，是以聽江老說他有約不能來也沒在意。

這會兒見陸則過來了，語氣還這麼冷淡，有人就不了了：“這麼說來，你是我們師弟啊。我們也只是求師父出面和人見個面、吃頓飯而已，你怎麼這樣和我們說話？”

陸則那話的意思不就是諷刺他們一天到晚叭叭叭，但說的話一點分量都沒有嗎？

陸則說：“我跟著老師那麼久，沒見你們來看過老師。”

其他人開始辯駁起來——

“這不是工作忙嗎？”

“大家都有工作有家庭，哪那麼容易走得開？”

“師父也不我們去看他啊，我們真要去了，師父還會嫌我們煩。”

“夠了。”江老站了起來，掃視一圈，失地說，“既然你們覺得是我和人惡拖累了你，那我可以馬上告訴所有人你們不是我徒弟。算起來你們有些只是跟著我學了一兩年，遠遠沒有到喊我師父的程度，就這樣吧。”

其他人臉一變，上前要攔住江老，卻被陸則擋開了。

“你們想做什麼？老師年紀不小了，經不起你們折騰。”靠著江老和他徒弟們的對話，陸則已經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眉眼帶冷，有地疾言厲起來，“老師已經把看家本領教給你們，你們還吃不上飯混不出頭是你們自己的事。難道還要老師改口說自己以前不對、要老師為了你們去和他看不慣的人道歉？”

為了自己的路好走些，要自己已經七十高齡、一生都活得鐵骨錚錚的師父去和人低頭，虧他們想得出來！

要是他收了這樣的徒弟，他寧愿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你們這樣的師兄，我是不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