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并不是管閑事的人，但早上會診時注意到過小男孩倔強的眼神, 他小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時期, 對邊所有人都豎起利刺，從不和任何人親近。

那時他還小, 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本, 不知道自己本里的直白和冷漠會傷人, 沒能照顧好母親的緒，和徐家人也屢次起沖突。

當初父母婚姻的終結, 許是和他并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小孩有關。父親忙起來時會離家很長一段時間, 家中只有他們母子二人，偏偏他又是不和人親近的格, 母親自然容易傷心。

過去的事無需再提，眼前的事卻不能不管。

這老太太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異樣，明顯嚨不舒服。

風心臟病前期沒有太多癥狀，染初期甚至表現為輕微炎癥, 比如扁桃炎和咽峽炎之類的, 和冒咳嗽差不多, 很容易被忽略。

由于風心臟病是自免疫病，往往和個人質有一定的關系, 所以哪怕染同樣的病菌, 攜帶者也不一定會演化風心病。

這個小孩雖然平時大多由保姆照顧, 但食住行看起來都很不錯，平時接的食應該都算比較好的。

一開始陸則懷疑可能是繼母或保姆攜帶病菌，不過觀察們的氣, 瞧著不像是被染的樣子，現在看到這個一上來就抱著孩子罵他繼母的老太太，陸則覺得懷疑對象可以再增加一個。

陸則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門，在那位年輕繼母疑的目中走進病房，對那位老太太自我介紹：“您好，我是省院的醫生。”

饒是陸則省略了“實習”兩個字，老太太還是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陸則，覺得這醫生著實太年輕了些。

老太太說：“你們院長和我們家老頭子也是老相識了，怎麼只派個頭小子來看我孫子？是這病房都費許多錢，省院就是這麼收錢的嗎？”

繼母不得不給省院辯解：“剛剛專家們都過來會診過了，這位小醫生可能是有事要代。”

老太太罵道：“不管怎麼樣，派個年輕醫生過來就是不行。”由于聲音拔得有點高，聲音更嘶啞了，吸引了其他醫生的注意，都停住腳步轉到小男孩的病房外。

看到外面立著一群看著就資歷不淺的醫生，老太太這才稍稍滿意，轉向陸則看看他有什麼要說的。

陸則并不在意老太太的態度，反而對直來直去的格非常滿意，反和不喜全表現在臉上多好，省了別人猜來猜去的功夫。他平靜地說道：“您這半年有沒有接您這孫子到家里住過？”

老太太被這問題問得愣了一下。

和老頭子有三個兒子兩個兒，個頂個有出息，都自己買了房，他們老宅子住習慣了，沒跟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只夫妻倆在老宅里住著，把花園當菜地種，老頭子好釣魚，天天拎著魚竿出門，日子過得舒坦。偶爾寂寞了，當然也會讓兒把孩子送過來住幾天，給老宅添點生氣。

老太太說：“當然有，過年他們全回來了，年前小卓也被我接回去住了幾回。”說著又橫了小男孩繼母一眼，罵道，“怎麼？一天到晚只顧著自己兩個親生的，我老婆子想孫子疼孫子把人接回去不行嗎？”

陸則搖頭說：“您對孫子的一片慈之心當然是好的。”

老太太這才閉了。

陸則耐心詢問：“請您再回憶一下，您和您的孫子有沒有一起嚨痛過？冒引起的也好，咳嗽引起的也好，您都想想。”

老太太心頭一跳，厲荏地質問陸則：“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孫子還是我傳染的不？我年前剛和老頭子去檢過，好得很，心臟一點病都沒有！”

陸則并不介意老太太的態度，語氣平和地說：“每個人質不一樣，有的人冒扛一扛就過去了，有的人可能會丟了命。我們也問過他和他母親這段時間的飲食起居，想問出病因病源，這只是例行詢問而已，您不要太張。不過您要是瞞著不說，可能會耽誤診斷和治療，也會影響到以后的預防。”

這種病一旦得了，終都得預防再染，因為每次染這類鏈球菌都會導致心臟瓣到攻擊，加重心臟損傷。

事關孫子，老太太到底沒能強下去，把有一次們爺孫倆一起生病的事說了出來。他們家住得離醫院比較遠，又不想找什麼家庭醫生，平時自己挑挑揀揀買些藥回來備著，有點小冒或者發燒頭疼咳嗽都自己挑著吃，這種不行換那種，總能把病吃好的。

那回他們都覺得嚨痛，覺可能是要冒了，就找出藥哄孫子吃了，自己也跟著一起吃。

老太太小時候是個農村人，小病小痛都是扛著，哪怕丈夫兒子都發跡了，還是過得很節儉，蔬菜瓜果基本自給自足，買家里還自備一桿稱，個一兩半兩會不辭辛苦倒回去罵店家一個狗淋頭。

對們這一代人來說，這麼點小病一般都扛一扛就過去了，很多時候連藥都不用吃。

瞧著孫子也沒特別難，吃過藥又到撒歡，老太太覺得沒事了，也就沒有再管，都沒和兒子兒媳提起過，過了幾天就由著兒媳把孫子接回家。

老太太一向自詡最疼這個可憐的孫子，覺得孫子這個繼母就是他媽家里的窮親戚，小門小戶出，配不上兒子。瞧瞧，本來說是娶來照顧孫子的，結果自己反而生了倆，瞧著就是個不安生的。

要說窮親戚，老太太自己可多了，對們的想法再了解不過，這人肯定是只想生個兒子分家產，本不想好好對表姐留下的孩子。

帶著這樣的看法，老太太怎麼看這個兒媳怎麼不順眼，覺得孫子生病肯定是這個兒媳沒照顧好他。

現在聽陸則這麼問，老太太真的慌了：“就是個小冒，連鼻涕都沒留，吃了點藥就好了。我活了這麼多年，又養大了五個兒，冒咳嗽這點小病見多了，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啊！”

陸則說：“您不要急，我看您的聲音不太對，想知道您現在是不是也有點嚨痛？”

老太太遲疑著點了頭。

陸則態度太平和，眼神太平靜，哪怕年紀擺在那里，老太太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始信任他。

陸則讓老太太坐正，張口給他看看咽。

很快地，陸則在老太太咽峽看到有明顯的咽峽炎癥狀，再一問，關節炎這種老年人的病老太太也是有的，比較特殊，一犯病還會帶上嚨痛。

炎癥因很多，有細菌的也有病毒的，致病原多不勝數，但老年人只覺得都是老病，疼了就想法子止痛，不會往別想。

陸則心里基本已經有了判斷，斟酌著給出建議：“要不您去做個檢查，看看您的咽峽炎是細菌染還是病毒染。”

老太太要真是鏈球菌染，致病源大概可以確定了。

老太太面很難看，不過對孫子也是真心護，想到陸則說二次染會加重孫子病，還是決定去做個檢查。嚨確實不舒服，不管這嚨痛和孫子的病到底有沒有關系，順便查一查還是好的。

老太太還是不能完全信任陸則，又拉住心科主任問了一通，才由保姆陪著去做檢查。心里已經信了陸則的判斷，但也拉不下臉和兒媳道歉，只能勉強給兒媳一點信任，讓留下看著孫子。

小男孩繼母朝陸則道謝：“謝謝醫生。”

要不是陸則進來提出讓老太太去做檢查，不知還要被罵多久。

雖然家里窮，但自己努力考了大學，原本還找了份不錯的工作，沒想到表姐病沒了，大十歲的表姐夫提出要娶。

家里覺得這婚事非常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一個勁讓抓住機會，雖然要當后媽，但彩禮就是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以后更是有不盡的福，有什麼好猶豫的？家里跑到單位幫辭了職，要安心備嫁，抗爭過，最后還是嫁了。

當繼母真的很難。

丈夫非常忙，但又有傳統的多子多福觀念，婚后沒想著避孕，沒過多久就讓懷上了。懷著孕照顧繼子難免會有疏忽，婆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教育繼子語氣重點也會被婆婆視為苛待繼子，久而久之，只能忍著讓著，實在沒有心力再去扭轉這個繼子的格。

這些事不能和覺得給找了個金婿的家里人說，也不能和日漸疏遠的朋友們說。

所有人都只會覺得撿了大便宜。

只能激陸則這無意間的善意。

陸則點了點頭，想要轉離開，對上小男孩黑幽幽的眼睛時又頓住腳步。

陸則抬頭對小男孩繼母說：“我能單獨和他談一談嗎？”

小男孩的目變得有些警惕。

小男孩繼母也有些猶豫。

不是不信任陸則，而是這繼子從小脾氣大，怕這孩子發脾氣影響病。

心臟病這東西聽起來離這樣的普通人太遠了，沒想過這種病會出現在自己邊。

不管是什麼引起的，心臟病應該都忌諱緒激的。

陸則與小男孩對視一眼，走到病床前詢問他：“我要單獨和你談一談，你愿不愿意？”

小男孩一愣，沒想到陸則會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覺陸則像是把他當個平等的談話對象，而不是覺得他還小、將他當小孩看。

小男孩繃著臉說：“談就談。”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其實我是全科醫生，包括心理科。

患者：那麼，小陸醫生，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咨詢……

小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