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最近覺怪怪的, 主要是很多人看向他的眼神有點古怪, 更過分的是有的人甚至還看著他憋笑。

老趙覺得肯定有什麼事是自己沒注意到的。

作為一個嚴肅認真的學專家, 老趙開始剝繭地尋找原因。

很快地，老趙看到了被隔壁老莫轉發的鬼畜視頻。

老趙：“…………”

就知道這個老莫搞事。

老趙對隔壁老莫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可恥行徑表示強烈譴責，但還是和學生小董要來自己的微博碼，上線看看網友們是怎麼評價這次講座的。

看到一堆表示看不懂的留言, 老趙繃著一張臉, 角抿，一臉的不高興。

直到看到一些認真討論問題的同行, 老趙的臉才慢慢緩和下來。

算了, 能有這麼多人關注已經是意外之喜，他就不去譴責老莫看熱鬧的無恥做法了。

老趙關掉網頁，帶著自己帶的幾個學生去泡實驗室。

實驗、理論、計算是化學的三大支柱, 泡實驗室是搞學的基本日常。

剛回味過和陸則、裴舒窈那番互問答, 老趙覺得手底下的學生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當場把他們罵得狗淋頭，并表示當初人家陸則和裴舒窈高中時就能輕松完這些作了。

老趙一臉的恨鐵不鋼：“這麼簡單的作，怎麼別人能做到, 你們做不到？這麼簡單的思路，怎麼別人能想到, 你們想不到？”

小董很久沒過老趙的訓話套餐, 覺雷霆頂之余又有種莫名的舒爽。

可能是實驗室待久了，需要一點小刺激吧！

后知后覺的人遠不止老趙一個，陸則過了兩天才從侯志洲那里看到以自己三人為主角的鬼畜視頻。

侯志洲對陸則佩服無比：“你怎麼能學那麼多東西？我是跟著我們老大混就覺得力賊大！”

陸則說：“興趣而已。”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厲害很多, 他只是把別人都玩樂的熱投到學習新東西、了解新領域方面而已。

侯志州說：“那還是很厲害。我就很慘了，你是不知道，前幾天老大把一本《代碼整潔之道》拍我臉上，罵我代碼寫得太。唉，我覺得代碼這東西，跑得不就了？寫得再好看，除了同行別人也看不懂啊。”

陸則聽了，覺得侯志洲這老大很不錯。

代碼本來就那麼麻麻的一片，再不寫整潔點看著豈不是渾難？

見侯志洲一臉痛苦，陸則地沒把心里話說出來。

人各有志，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強加到別人上。

按照他從小到大積累下來的經驗，這麼做是要被打的——除非像侯志洲那個研發團隊的頭頭那樣混對方的老大。

說起來，陸則記得自化系統研發團隊的頭頭章有，其實這名字聽起來也讓人渾不舒服，覺像是了半截。

章有章有，到底有什麼呢？

陸則沒琢磨太久，因為他要和老閻去對面的育館游泳。

老閻還約上了剛好換班的門衛大叔。

老閻這人和很多同行合不來，和自稱年輕時經常橫渡黃河的門衛大叔倒有幾分。

按門衛大叔的說法，他們算是“泳友”。

陸則游泳只能算一般般，好在素質強，什麼運都玩得像模像樣，下水之后看著也能唬人。

門衛大叔看了一會，轉頭和還在熱的老閻說：“花架子。”

老閻聞言瞧了瞧陸則，贊同門衛大叔的看法。

門衛大叔朝老閻下戰書：“難得你來首都一趟，我們來比一場。”

老閻沒反對，有始有終地完一套熱作后和門衛大叔轉到深水池的賽道區域，齊齊躍水中。

陸則游到岸邊看老閻兩人較勁。

不得不說，和兩個老將比起來他的水平確實差了不，難怪他們不帶他玩。

周圍也有不人被老閻兩人的“友誼賽”吸引，或駐足在邊上、或直接泡在泳池里當觀眾，看到老閻兩人來回游了兩、由老閻勝出，不人還熱烈地鼓起掌來。

門衛大叔著氣，搖頭說：“老了啊，不服老不行。”

老閻不這麼覺得。

哪怕工作再忙，他也堅持鍛煉，為的就是能站崗更久。

老閻說：“五十出頭算什麼老，我們有位老前輩八十多歲還每天上手臺。五十歲，人生的路才走了一半，以后的日子還長得很。”

門衛大叔哈哈一笑：“你說得對，才五十出頭，算不得老。”

三個人在泳池里游夠了才換回回研究所。

回去的路上，門衛大叔和陸則說起自己和老閻的緣分：“當年我第一次參加橫渡黃河活，游了一半筋了，差點出事，丟人啊，太丟人了。那會兒老閻正好也在，是他救了我，他是我救命恩人來著。”

陸則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段往事。

陸則說：“原來您和老師認識這麼多年了。”

門衛大叔說：“那當然，算算都快三十年了，雖然不常見面，但只要我們見著了就還和老朋友一樣，一點都沒變。”

三個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已經回到研究所大門。

門衛大叔要去拿點東西，和陸則兩人揮揮手往門衛室里走。

陸則正要跟著老閻回宿舍，就聽一道怪氣的聲音在不遠響起：“我說怎麼那麼眼，原來是‘表弟’啊？你現在是越混越回去了，連個門衛都能和你談笑風生。”

陸則停下腳步，看向站在路燈下的青年。

陸則頓了頓，對老閻說：“老師，您先回去吧。”

老閻看了眼那個年紀比陸則大不到哪里去的青年，再瞅了瞅對方的小胳膊小，一下子判斷出對方肯定不是陸則的對手。

老閻沒說什麼，點點頭走了。

陸則站在原地，看向那個年約二十二三歲的青年。

他認識這青年。

這是他緣上的舅舅的兒子、他母親徐淑珍的外甥，徐明輝。

徐明輝從路燈下走向陸則，臉上掛著居高臨下的表，一臉輕蔑地打量著他。

陸則也打量了徐明輝幾眼，客觀評價：“腳步虛浮，眼圈浮腫，目無神，再縱聲下去你可能要垮了。”

徐明輝目一下子變得鷙起來。

他一直討厭陸則，小時候是因為陸則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哪怕姑姑和陸則他爸離婚了，這家伙依然魂不散，總是能以各種方式碾他。

到近幾年，他對陸則的厭惡就更深了。

沒別的原因，只因為他的未婚妻特別喜歡陸則。

為此他未婚妻不僅對他百般挑剔，還整天說他這里不如陸則那里也不如陸則——

別的都能忍，這個真的不能忍！

雖然他也沒多喜歡這個未婚妻，可不喜歡也不代表他喜歡頭上綠油油！

徐明輝冷哼：“你這時候來首都，是想去爺爺的壽宴嗎？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我們徐家半步。沒有你們父子倆，姑姑會比現在幸福一百倍！”

聽青年提到徐淑珍，陸則神淡淡，腦海里卻回想起許多年前那個秋天。

父母要離婚，按照父母的經濟況和父親工作的特殊，他本來應該跟著母親。

但徐家人找了上門。

世道對人不公平，帶著孩子的男人再娶容易，帶著孩子的人再嫁太難，很難找到好的再婚對象，所以徐家那邊不希他為母親的拖累。

那時陸則年紀雖然小，卻也得到徐家人對他的不喜和不歡迎。

他也希母親能真正幸福快樂。

所以他跟了父親，一直和父親輾轉各地。

他到過沙漠，到過大海，到過叢林。

他在人熙攘的城市停留過，也在許多人跡罕至的地方停留過。

他沒后悔過自己的選擇。

能在過去十幾年間見識這個世界各種各樣的面貌、結識各種各樣的師長與朋友，對他而言是一種非常難得且非常難忘的經歷。

并非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幸運。

得知母親再婚，嫁給一個門當戶對、對很好的男人，陸則替高興。

只是徐家的話，他沒想過再攀這門親戚。

陸則淡淡地說：“我跟著老師來跟個項目。”他看了青年一眼，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你爺爺什麼時候過生日。”

他記雖然不錯，但也不會特意去記不相關的人的生日。

徐家不喜歡他父親、不喜歡他，覺得母親和父親的婚姻是錯誤，他的出生也是錯誤，那他也沒必要上趕著往他們那邊湊。

想了想，陸則非常禮貌地補了一句：“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天，但還是祝他老人家康健。”

徐明輝覺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他瞪了陸則一眼，恨恨地走到停在路邊的豪車邊上打開車門上車，接著又重重地帶上車門，狠踩油門呼嘯而去。

要是陸則地上來，他肯定瞧不起陸則；可陸則一副沒把他們徐家當回事的態度，他又覺得渾不得勁。

陸則憑什麼啊？

就因為他比旁人聰明一點，就不把他們徐家看在眼里了嗎？

聰明有什麼用？

那麼多名校畢業生、海歸留學生，還不是上趕著來給徐氏打工！

徐明輝越想越氣，上立橋后拐了個彎，轉往老宅那邊。

徐老爺子壽辰將近，老宅倒是熱鬧，陸續有人回來給徐老爺子慶生。

徐明輝把車開進車庫，徑直去尋徐老爺子。

夜了，徐老爺子正閑坐著逗鳥。

見徐明輝氣咻咻地找過來，徐老爺子不由問：“這麼晚了，你過來做什麼？”

徐明輝說：“爺爺，你猜我今天見著了誰？”

徐老爺子懶得猜。

徐老爺子不配合，徐明輝只能自己揭開謎底：“我見著了陸則！”他添油加醋地告陸則黑狀，“那家伙來都來了，竟沒想過來給您賀壽，甚至都不知道您的壽辰什麼時候！”

徐老爺子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平靜地問：“那又怎麼樣？”

徐明輝語塞。

徐老爺子說：“你有這閑功夫，明天一早去探一下你褚爺爺，哄著他早點讓你把盈盈娶回來。”

提到未婚妻褚盈盈，徐明輝一下子蔫了。

要不是有兩家的在，他還真追不著褚盈盈這樣的未婚妻。

他懷疑要不是褚老爺子病重，褚盈盈可能已經找上門把這樁婚約給解除了，不會給他半個眼神。

徐老爺子看到徐明輝那如喪考妣的模樣就來氣。

他這些個孫子里沒幾個是爭氣的，但凡他們有點出息，他哪會在意他們聯不聯姻？

至于陸則這個外孫，雖然有點可惜，但當年放棄了就是放棄了，沒有反悔的余地。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

再說了，陸則選了學醫，頂了天也不過是個厲害點的醫生，未來一眼就能看到頭，值得在意嗎？

徐老爺子從來不是后悔的人。

他打發走孫子，把手背在后，嘆著氣看著籠子里那只黑不溜秋的鳥兒。

和那鳥兒對視片刻，徐老爺子終究還是剝了個瓜子喂了過去。

鷯哥啊鷯哥，你在籠子里，誰又不是在籠子里？你不自在，誰又真正是自在的？籠中鳥，世間人，誰都別想逃。

作者有話要說：

表哥：你別想踏徐家半步！

小陸：我不想。

表哥：不，你想，你給我想！

小陸：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