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晚高峰的道路上，滿了麻麻的車輛，時不時有鳴笛聲響起。

夏訣停在拐彎道上, 堵著后面的車, 不停的催促。

“要下雨了。”他說，“我送你回學校。”

“......”

簡卿斂下眼眸, 轉要走。

腕倏地被人攥住, 男人的掌心溫熱，力道強勁。

陸淮予漆黑一團的眼眸沉沉，角抿，直直盯著。

“簡卿。”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喚的名字, 好像在做最后的挽留。

“別走。”他說。

低喃輕語, 著深深的無力，仿佛被拋棄的大狗。

“......”

心臟條件反般的跳一拍。

簡卿很煩自己對他的聲音于本能的反應和悸。

沉默著, 一點一點, 從他的手里掙。

然后大步邁向夏訣的車，沒有再看他一眼。

人行道上是步履匆匆，來來往往的行人。

隨著的掙和離開。

手臂像是被走了力氣似的垂落下來。

陸淮予站在川流不行的人里, 仿佛周圍只剩下他一個。

眼神迷茫而無助。

突然間, 大雨傾盆而下。

像是為了刻意映照他此時的心。

陸淮予死死盯著前方，看走上別人的車, 然后在雨幕里離開。

眼底猩紅一片。

簡卿坐在車里，暖氣開得很足，驅走了室外的寒意。

銀保時捷緩緩駛車道，前面出了一場小型的車禍，導致原本就擁堵的車道仿佛停滯住。

豆大的雨滴打在車窗上, 沿著玻璃劃下，氤氳出一道道的痕跡。

夏訣一只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擱在車窗邊檐，漫不經心地開口，“這雨真是說下就下啊。”

簡卿靠在的椅背上，低著頭，有些沒打采，淡淡應了一聲。

扭頭看向窗外，過布滿水漬的玻璃，倒映出流溢彩的城市夜景。

目不由自主地，看向后視鏡。

后視鏡里的人們要麼奔跑避雨，要麼慌忙從包里拿出傘撐起。

唯獨遠遠一個影，一不，站在原。

車禍的現場終于被清理干凈。

堵塞的車流開始緩慢移。

簡卿盯著后視鏡里的影，變小小一個黑點，直到消失不見。

南大學院寢室樓。

“趙澤辛，我說了分手就是分手，沒和你開玩笑。”

周珊珊拿著手機在打電話，語速極快，像是在吵架，連珠炮似的往外罵。

“公司把你開了，那是你活該！”

“你自己干了什麼事兒你自己清楚，微博上傳出來的照片是不是你發的？”

“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這種照片流傳出去對一個孩子影響有多大嗎？”

“......”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周珊珊翻了個白眼，更氣了，“什麼澄清就沒事了，你捅了人一刀，傷口愈合了是不是也能說沒事？”

說完，周珊珊直接掛了電話，了句話。

“去他媽的傻。”

林億從浴室里出來，踩著拖鞋，巾按在頭上水，漫不經心地打招呼，“喲回來了。”

“你剛在和誰打電話呢，語氣這麼沖，我在里面都能聽著聲兒。”

周珊珊看著，頓時喪了臉，癟著，一副要哭的模樣，“林億，我完了。”

“......”

林億斜斜地靠在床沿出來的扶梯上，聽周珊珊代完前因后果，嘆了口氣。

煩躁地撓了撓頭，頗為無奈地說：“姐姐，你這臭脾氣能不能改改，什麼事就只顧著自己張口說得舒坦。”

“難怪我就覺得這兩天你們之間氣氛怪怪的。”

周珊珊老老實實盤坐在椅子上，哼哼唧唧，“我已經知道錯了。”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嘛。那天我話說得那麼難聽，好像還把簡卿說哭了...”

“能怎麼辦？該道歉道歉。”

林億邊說邊打開微博，在工作室畫了一天人，下周就要作品了，特意沒帶手機去的工作室，就怕自己分心。

所以不知道今天微博上發生的事。

手里不停地翻著照片和小視頻。

“別說，簡卿和陸醫生真的還配——”

話音剛落，恰巧此時，簡卿推門進來。

“......”

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

周珊珊的位置離門邊很近，最先看見了，眼神里著十足的生怯。

輕咳一聲，“回來了啊。”

簡卿臉上的表淡淡，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禮貌地應了一聲。

然后就自顧自做自己的事，看不明是什麼態度和緒。

林億皺了皺眉，朝周珊珊使了個，催促趕的。

周珊珊不安地著手里一團的面巾紙，都要爛了，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說：“簡卿，對不起啊。”

“......”

簡卿外套的作一頓。

“是我太沖了，什麼也沒搞清楚，就那麼說你，我真的知道錯了。”

周珊珊的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沒底。

剛才罵趙澤辛的話，其實也在罵自己。

捅的那一刀，不比趙澤辛好到哪里去。

“......”

寢室里的氣氛異常安靜，仿佛一針掉落都能聽見。

半晌，簡卿攏了攏被雨打的頭發，似不經意地問：“你有頭繩嗎？”

“啊？”周珊珊一愣。

“借我一。”

周珊珊抬起頭，對上干凈澄澈的眸子，半晌回過神，手忙腳翻著桌上的小屜。

找出一綴著櫻桃墜子的深紅頭繩遞給。

簡卿道了一聲謝謝。

好像和以前一樣，稀松平常。

遞給頭繩時，兩人的手指相。

周珊珊指尖微，有些發麻，到的指腹微涼的，“不、不客氣。”

簡卿走到穿鏡前面，開始慢慢地攏起頭發。

頭發已經變得有些長，到了可以扎起來的長度，雖然只是短短一小撮。

寢室里的氣氛，好像因為簡卿的打岔，變得緩和許多。

周珊珊和林億對視一眼，松了一口氣。

三個人默契的不再提及這一件事。

林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著今天畫的人，怎麼看都不滿意。

痛苦地啊了一聲，“你們人課的作品畫好了嗎？”

“加油，我不用上人課。”周珊珊聳聳肩，的專業是首飾設計，人課不是首飾設計專業的必修課。

“......”

簡卿拍了拍腦袋，“我給忘了。”

這段時間忙著實習工作，把學校里的事兒給落下不。

“？”

“下周二就要了，你再不畫，工作室就沒有模特給你畫了。”林億愁眉苦臉，“周老師摳門，這周請的人模特，都是些大爺大媽，我畫的好沒覺啊。”

“不過你現在天天實習，好像也沒有時間，要不要干脆請個假啊？”

簡卿在腦子里算了一筆賬，請假一天的工資損失是一千，請一個人模特的價錢大概四五百。

一般請模特是由學校里的老師出錢，然后供所有的學生去畫。

簡卿想了想，不如周末自己請個模特，這樣擺什麼姿勢，用什麼角度，也好調整，不必去在意其他人。

于是翻出手機，聯系上周老師，請他幫忙約一個模特。

驪景園小區。

周瑞家和陸淮予家離得很近，就在隔壁棟。

“我也真服了，下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傻站著做什麼？”

周瑞端著一碗冒湯藥，擱在茶幾上。

晚上他開車送媳婦兒去醫院值班，回來的路上，就看見陸淮予站在大雨里，低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要不是被他撞見了，把人帶回來，也不知道還要站到什麼時候去。

陸淮予已經換上一家居服，沒打采地陷在沙發里，懷里抱著個靠枕。

黑發漉漉的垂落至額前，眼皮低垂，睫似羽，斂住了漆黑的瞳孔，看不明里面的緒。

見他不講話，周瑞索在他旁邊坐下，雙腳架上茶幾，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雙手捧手機刷起微博，指在屏幕上來回翻看，絮絮叨叨地吐槽，“之前我就覺得你和簡卿有些什麼，虧秦蘊還給你們解釋。”

“讓你別搞我學生，你倒是直接把帶去溫泉酒店了。陸淮予，你可真不是人。”

他嘖嘖道：“像我們這些當老師的，最討厭那種開著寶馬車到學校門口接小姑娘的人。”

周瑞瞥一眼始終默不作聲的男人，怪氣道：“沒想到你活了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講實話，我現在后悔把簡卿介紹給你做家教的，顯得像是我促的一樣。”

周瑞越想越覺得不滿，“連我都覺得心虛，你難道不心虛嗎？”

“......”

聽到這兒，陸淮予像是終于有了些反應，輕輕扯了扯角，像是自嘲，“怎麼可能不心虛啊。”

嗓音低低沉沉，淋了雨以后，有些嘶啞，仿佛含著細小的砂礫。

他和簡卿，在錯位的人生階段。

陸淮予有忙不完的工作，數不清的應酬，這幾年雖然家里不提，但遲早會催他家。

可簡卿不一樣。

還很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去人生，然后再去選擇自己想要的。

周瑞輕嗤一聲，“所以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人家因為微博上的事兒把你甩了？”他猜測道。

和陸淮予這麼些年朋友，周瑞還是第一次見他失態。

雖然不認同，卻也知道他是真了。

“......”

“我不知道。”

陸淮予低著頭，眼眶里有些紅。

忍不住去想，可能他也只是簡卿人生，并被拋棄的一部分。

“......”

周瑞看他這副模樣，有一瞬間的錯覺，倒不是他玩了人家小姑娘，而是人家小姑娘玩了他似的。

“不知道就去問啊。”

他撇了撇，沒有施予過多的同，反而打開微信準備媳婦兒分。

正巧看見微信里有一條簡卿發來的信息。

簡卿：【周老師，我想周六請一個人模特，價格在500以，能麻煩您幫我聯系一下嗎？】

周瑞轉了轉眼珠子，像是做賊心虛，悄悄把屏幕離遠了旁邊的人，打字道：【我這有個免費的，你要嗎？】

到了周六，簡卿早早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空無一人，安安靜靜。

平時大家默認周六休息，通常不會有人來。

簡卿面向窗戶，窗外的景正好，工作室外面就是一個小公園，被冬日的暖籠罩著。

離和周老師約的人模特上班時間還早，索找了個角度，把工作室的窗簾全部拉開，對著窗外寫生。

草圖打到一半，背后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應該是人模特到了。

簡卿正畫到關鍵的時候，視線在窗外和畫紙上來回轉換，騰不出空回頭，直接隨意地開口招呼：“來了，服吧。”

“......”

剛進門的男人似乎愣了一瞬，沒明白意思，“現在？”

他的聲音低啞沉沉，著三分疑不解。

“不然呢？我馬上就好。”簡卿淡淡地說，手上勾線的作不停，全神貫注于眼前的畫。

“......”

短暫的沉默后，聽見后傳來的聲音，不疾不徐。

簡卿不好讓人多等，快速的收了尾。

等回過頭時，卻被眼前的男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地向后倒退一步，差點沒把畫架撞倒。

瞪大了眼睛，直直盯著他看。

只見陸淮予服到一半，眼眸低垂，正慢條斯理地解開白襯衫下面最后一顆的扣子。

襯衫松散開來，出里面冷白的，看得出有時常運，男人的腹部致，沒有一贅，線條寸寸完。

“......”

呼吸不由一窒。

簡卿了心里的燥，板起一張臉，“你怎麼在這里？”

陸淮予抬起手，取下腕的手表和袖扣，“周瑞告訴我，說你今天在畫室，我就來了。”

當然，周瑞肯定沒有告訴他，讓他來是做什麼。

“......”

簡卿一陣沉默。

所以這就是周老師給找的免費人模特？

忍不住暗罵，真不該貪便宜。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比往常更低啞，簡卿剛才背對他時，竟然沒有聽出來。

在晃神的功夫，陸淮予已經掉了襯衫。

“還要嗎？”他問。

臉上的表淡淡，神態自若，沒有一點不自在。

“......”

簡卿盯著他，漆黑的眼眸沉沉，好像黑一樣能把人吸進去。

“。”面無表地說。

反正都已經一半了。

陸淮予的，比見過所有的模特都要勻稱。

不畫白不畫。

以后可沒這麼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