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珂看了這個年輕但十分沉穩的男子一眼, 依舊在喂金元寶, 有些漫不經心。

“知道狼王為什麼會放下殺戮嗎？”

被反問的男子皺眉。“因為被迦葉仁心化……”

“不是化，是弱化。”

弱化？！男子錯愕。

“狼王者，獵殺之王也, 若是不獵殺而終日無勞而獲, 吃食無憂, 終究遲鈍羸弱，于西天時候早已失去雄心，且西天乃迦葉之地盤, 生死全由迦葉, 焉能不皈依？”

許青珂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再且說，你怎麼知道皈依不殺生……可沒說狼王從此不吃。”

晉國男：“……”

“講這個故事的人意在奴役人心，籠絡人脈，以仁慈裝點自己。不過這種故事不該由你這般為他人賣命的人說，若是想與我易什麼, 還得讓你們的主子自己來。”

許青珂喂完的, 指尖還有，接過巾拭，眉眼寡淡而薄。

晉國男一時不敢再說什麼。

有時候若是雙方腦力相差太大，言語也會為被屠戮的戰場。

顯然他們遠不是許青珂的對手，所以覺到了莫大的無力跟虛弱。

因此，他們走了。

許青珂當然也不至于在這里逗留太久，因此很快離開, 那鄭青城是個直腸子，可不會來討好許青珂，因此連送都沒送。

不過許青珂到達邯煬之前，關于被刺殺的消息就已經由信鴿到了邯煬。

朝廷部是震驚的，誰啊，這又是誰去許青珂了。

秋狩在即，這不是給君上添堵？

滿朝文武揣測，但聽說是馬賊跟武林人手，心中又安定了一些。

話說那馬賊跟武林人總扯不到他們上去吧。

這年頭就怕被殃及池魚。

不過聽說許青珂回去那天就進宮了。

“那許青珂自己也不干凈，在青海那幾個地方拿了多好，是青樓花魁就了好幾個。”

“是啊，還說虛短壽，我瞧著倒是英武得很。”

“莫不是知道自己短壽，所以乘著這個機會多一下人？”

許多人浮想聯翩，但素來不敢在公眾面前說，也只能三五好友私底下編排，看到許青珂的時候又笑以待。

彼時，許青珂見到了蜀王，蜀王看到的第一句就是。

“許卿覺得是誰的手？”

顯然不相信是馬賊跟武林人的事兒。

旁邊傅太何主說：“許大人放心，本一定幫你把幕后之人揪出來，否則日后還有誰敢替君上辦事。”

對的啊，許青珂是在替蜀王巡察的時候被伏擊的，自古欽差最不能，因為欽差是奉王命辦事，代表的是君王的臉面，你埋伏刺殺欽差，那就等于是打著君王的臉。

所以蜀王會在意。

或許幕后的人也擔心蜀王會在意，所以才故意用了武林人跟馬賊的份來遮掩。

“這簡直太明顯了，連我這種草包都看得出來，別說君上跟許大人了！這幕后的人是把別人當傻子嗎？！”

傅太何義憤填膺，蜀王都多看了他幾眼，這人什麼時候這麼熱心腸了。

其實也沒那麼容易看出，主要是能跟許青珂挨著的事，總歸是讓人多想的。

畢竟哪有那麼巧的事都沖著他去！

“與其說是沖著你，不如說是沖著寡人，許卿，此事必須查清楚，此事由傅太何去查，你若是不放心，自己去查便是了。不過你些時日勞頓，也累了，最好多休息休息。”

蜀王本來就是個多疑的人，且極有憂患意識，生怕別人要害他，因此此事十分慎重。

“下信太尉，定會抓到幕后之人。”許青珂并沒有自己領這差事，這讓傅太何有些意外，臉上有些悻悻。

又要查案呦，不過還好已經抓到人了，嚴加拷問就是了。

倒是蜀王似乎擔心他的能力，將群龍無首的廷獄也給了他方便查案。

許青珂聞言垂眸，眸子里暗暗一閃。

傅太何走后，蜀王看著許青珂，似乎有些漫不經心，“許卿，寡人似乎聽說之前……”

許青珂取出奏折。

“君上，下巡查期間，青海各州的州們一共給下賄賂了十萬五千兩黃金，以及珠寶等珍品三箱，這上面是名列的數目。”

蜀王拿到周折，看著上面的明細，皺眉，下面的員貪污他是知道的，賄賂許青珂他也知道，但許青珂將這些擺到明面上來……

“朝中員多有貪污，如卿這般清廉的太太，寡人心中不滿，卻也不能牽一發而全一，不過你既然知道他們賄賂，為何還收下？”蜀王想和稀泥，畢竟十萬兩也不算特別大的數目。

“下只是覺得與其他們自己花掉，還不如下拿過來上給君上，畢竟前些時候朝堂上還有諫進諫宮廷花費太甚，戶部虧空，若是將這筆錢財用在后宮，也是回流給君上，理所應當……”

本來這話也沒病，蜀王先覺得總算有一個臣子他的難了，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這麼大的宮廷，還有后宮，養著那麼多的人，花費那麼點還被下面的員編排花費太多，那下面各州的州們隨隨便便就賄賂了許青珂這麼多，吃喝無度，還貪圖樂，豈不是比他這個君王還要過分？！！！

蜀王臉沉下來，眉頭鎖，此時許青珂才幽幽說：“但下頗為憂慮的是，這些人貪的不是別的錢財，而是每年發派下去的護漕銀跟軍餉。那夜下遇襲的時候，鄭青城等人一個個枯瘦如柴，裝備馬匹還不如一堆馬賊的來得好，差點要整軍潰敗，軍中羸弱如斯，若是來得不是馬賊，而是臨邊諸過的軍隊，那豈不是長驅而我們蜀國腹地？本來之前那《江川河圖》就引了那些國家軍隊駐扎在咱們蜀國邊疆，蠢蠢，若是知悉我們蜀國護疆之軍如此……”

蜀王一掌拍在桌子上，臉沉：“難怪戶部年年上報青海等州歷年來海上商運屢屢翻覆商船，引得商運不興，稅收也一減再減，倒是連累寡人宮廷都得跟著食，許卿，還是得讓你多勞累幾分，查！寡人要看看這些人吃喝用度到底有多厲害，吃了多，都給寡人吐出來，吐不出來的，就拿命來。”

不過說完這些，他又盯著許青珂，“不過許卿你聰明絕頂，這一路巡查，似乎收獲頗……”

他也不是沒懷疑過許青珂是故意引出這一切別有所圖的。

許青珂抬頭看向他，目相對，這雙眼清澈平靜得很。

“許青珂是蜀國王朝的臣子，蜀國王朝是君上的天下，臣的收獲，就是君上的收獲。”

蜀王一愣，繼而大笑。

的確，許青珂能拿到什麼好？的一切都是自己給的，拿到的一切，也等于是他的！

就如那些財珠寶。

但陡然，小門那邊有個小宦跑過來跟總管耳語，總管臉大變，又跟蜀王低語一句。

蜀王本來笑著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出事了。

許青珂暗想。

蜀王臉一變再變，最終讓許青珂退下，顯然出的事是不能讓許青珂知道的。

宮廷事。

許青珂思慮一轉，忽想到了一個地方——月靈宮。

那姜信引出的事，恐怕要發了。

姜信的目的跟不一樣，不是一路的，這事兒也可以不搭理，許青珂不置可否，便是退下了。

但都走出好些遠了，快到宮門口的時候被后面追來的宮人攔下了。

“大人，君上讓您馬上去一趟。”

許青珂挑眉，月靈宮特殊，顯然有些，蜀王是不愿意讓別人知道的，但忽然上……

要麼是決心將納羽翼之下，分。要麼就是這個事太過重大，給別人不放心，也無力解決。

許青珂覺得是后者。

因為前有言士郎讓蜀王如坐針氈，后不會有許青珂知曉他的而讓他引以為忌憚。

但到底是什麼事讓蜀王覺得這麼棘手？

許青珂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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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靈宮荒廢了好些年，門外有重兵把守，許青珂到的時候，重兵更多，門外跪著一排排男宮人，戰戰兢兢，蜀王已經進去了，在門口還能聽到總管勸他，說這是污穢之地，還死人了，君上尊貴之，怎能……

但蜀王不是一個會在意別人意見的人。

等許青珂到了，看到的是一個整站在殿匾額下階梯之前的君王。

一個背影有些灰暗跟沉的君王。

許青珂步子頓了下，并不看周邊蕭瑟但曾經華的月靈宮，只垂頭行禮。

“到了？去看看吧，人死在后院……”蜀王步子一轉，并未進屋中，而是帶著許青珂去了后院。

后院更加蕭瑟，林木花草都著一霾雜的模樣，但地面到底是空曠的，空曠到一到后院許青珂就留意到了中央那口蓮花大甕，蓮花早已枯敗，但大甕里還有水……

惡臭從那里散發出，旁邊的傅太何臉十分難看。

許青珂走過去，一步兩步，看到水面底下還泡著一張臉，一張浮腫腐爛的臉，也在甕下，因為水下的緣故，好像整個人都放大了好些……

很恐怖的一幕。

難怪月靈宮外都臉灰敗，形惶恐。

但更重要的是許青珂依稀看出了這個人的服。

有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