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公主要出宮與民同樂，宣德帝舍不得拒絕唯一的小公主， 想想楚王、睿王都有了家室， 便老三壽王看著端慧公主與四皇子，而端慧公主料到郭家兄妹會來清河街， 早早就來等著了， 因此有了這番“偶遇”。

“表哥，我們賃了船， 咱們一塊兒游河吧？”看著月下俊卓然的郭驍，端慧公主熱絡地道。

“好啊好啊！”沒等郭驍回答，云芳先答應了， 開心地向水面， 指著最氣派的那艘畫舫問：“是不是這個？”

端慧公主點頭， 然后對郭驍道：“碼頭還要再往前面走一點， 咱們快過去吧。”

郭驍卻道：“我們放完河燈就回府了， 表妹隨兩位殿下去吧， 晚上風涼，別再外面耽擱太久。”

端慧公主不高興，拽住他胳膊撒：“我難得出宮一趟， 表哥多陪陪我……”

云芳跟著起哄：“就是就是，再說了，出門前大哥不是答應了嗎，今晚可以晚點回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端慧公主狐疑地看看表哥， 瞪著眼睛道：“表哥該不會是不想陪我，便拿借口搪塞我吧？”

郭驍皺眉：“胡說什麼。”

“那你就陪我游河去！”端慧公主拉著他胳膊就往前走。郭驍不想去，不想給壽王多看繼妹的機會，現在端慧公主胡攪蠻纏，他下意識想看看宋嘉寧，只是腦袋才，云芳突然從后面推他肩膀。都是妹妹，郭驍無奈，沉聲道：“好了，游河便游河，拉拉扯扯何統。”

端慧公主、云芳這才松開。

郭驍折回壽王、四皇子面前，恭敬道：“我們兄妹人數眾多，一條船難免擁，不如這樣，兩位殿下同乘一船，我們另賃一條隨其后，兩位殿下意下如何？”

趙恒不語，四皇子豪放道：“世子多慮了，出來游玩就要人多才熱鬧，咱們一塊兒吧。”

郭驍只能領：“那就叨擾了。”

商量好了，一行人移向幾丈外的碼頭。端慧公主搶了郭驍左側的位置，云芳又去挽著端慧公主胳膊了，宋嘉寧便走在云芳后頭。郭符郭恕見四皇子頻頻往這邊瞄，兄弟倆對個眼，心有靈犀地在四皇子湊過來搭訕之前，分別占了小堂妹左右兩側的位置。

四皇子無奈，只好繞到宋嘉寧斜后方，看著宋嘉寧側臉與說話：“嘉寧表妹，你河燈上面的鯉魚是自己畫的嗎？我在宮里沒見過畫魚的。”雖然很多百姓放河燈都是湊熱鬧，把今晚當節日過，但中元畢竟是祭祖的日子，河燈上畫一圈小魚，有失莊重。

宋嘉寧低頭，瞅瞅蓮花狀燈托上面的幾條小魚，臉慢慢紅了，不好意思解釋。第一次為生父做河燈，七歲的擔心紙做的河燈沒飄多遠就會沉了，便在每片蓮花瓣上都畫了一條小魚，希魚能幫的河燈游快些。長大了，宋嘉寧自然知道畫魚不管用，但這已經了的習慣。

“四姑娘，王爺也覺得您的河燈別致，可否拿過來給王爺瞧瞧？”

宋嘉寧驚訝地回頭，就見壽王不知何時站到了四皇子一側，邊跟著福公公。福公公滿臉堆笑，宋嘉寧視線挪到壽王臉上，壽王那雙清寂如霧的眼睛，果然在看著……手里的河燈。短暫的意外后，宋嘉寧順地點點頭，捧著河燈走向他。

趙恒頓足。

宋嘉寧手里托著燈，眼睛看著男人襟，小聲道：“我隨便畫畫的，讓王爺見笑了。”看過壽王的櫻花圖，也親眼目睹壽王描繪牡丹，宋嘉寧不會品鑒，可在看來，壽王畫出來的花都跟真的似的，一點都不比那些千古流芳的大家差。

趙恒靜默，只接過了手中的燈。他垂眸，守禮地沒有去看燈罩上的祭文，快速打量過燈托上那一圈胖乎乎的墨鯉魚，趙恒的目，不著痕跡地落到了面前的姑娘上。一個夏天沒見，長高了點，杏眼依舊水潤，依舊飽滿，只有細如凝脂的臉龐，似乎清減了幾分。胖的時候憨可人，突然瘦下來，便如病中西子，惹人憐惜。

“頗有趣。”趙恒將河燈還給，簡單置評道。

宋嘉寧臉紅了，低頭道：“多謝王爺夸贊。”算是夸吧，畢竟有個“趣”字。

“走吧。”趙恒又道。

宋嘉寧嗯了聲，提著河燈回到雙生子中間，今晚白白，被兩個日漸魁梧的堂兄襯得小纖細，晚風迎面吹來，擺搖曳，似風中的玉蘭，雖，卻著淡淡的哀婉。趙恒從未見過這樣的，不多想了想，是在郭家遇到了不開心的事，還是，單純地想念生父了？

宋嘉寧這會兒什麼都沒想，眼里只有清河街繁華的夜景，到了碼頭，自覺地站在一側，等端慧公主與兩位王爺先上。郭驍如那年上巳節一樣，扶完端慧公主，等壽王、四皇子上去后，朝宋嘉寧四兄妹看了過來。

云芳腳步輕快地了過去。

宋嘉寧瞥眼郭驍的影，抿抿，一手提燈，一手拽住二堂兄郭符的袖子。郭符誤會妹妹膽小，哈哈笑了兩聲，然后非常地護著妹妹上了畫舫，而郭驍早在注意到宋嘉寧的小作后，便離開了船板。

上了畫舫，眾人漸漸分了幾個小圈子。

端慧公主寸步不離郭驍，郭驍雖然想守在繼妹邊，但他知道端慧公主不喜繼妹，為了避免沖突，只能強忍著端慧公主，只派郭符去照顧繼妹。郭恕負責守著云芳，趙恒一人獨坐，誰都不理。四皇子本想跟一看就特別乖的嘉寧表妹多說說話的，但他約覺得今晚的嘉寧表妹好像沒有游玩的興致，于是年僅十六更喜熱鬧的四皇子，猶豫片刻，去找郭恕、云芳兄妹了。

郭驍、端慧公主占了船頭，趙恒占了船尾，郭恕幾個占了船北面，宋嘉寧就跑南岸這邊來了。只是畫舫兩側有欄桿擋著，宋嘉寧就算趴在欄桿上，也不能讓河燈到水面，沒辦法，只好改去船尾。船頭那邊端慧公主嘰嘰喳喳的，宋嘉寧可不想去掃興，壽王不一樣，壽王面冷心熱，肯定不會計較。

“王爺，我放完河燈就走。”提著河燈走到負手而立的壽王爺后，宋嘉寧低聲請示道。

趙恒偏頭，看一眼，點點頭。

宋嘉寧行個禮，然后提著擺蹲了下去，這邊沒有欄桿，但看著很低的船板，距離水面還是有段距離的。宋嘉寧謹慎地一手撐船板，一手托著河燈慢慢放低，整個燈托都到水面了，才松手。畫舫緩緩前行，河燈隨波朝另一側漂，燈浮，越來越遠。

景生，宋嘉寧難免有傷。

“安安起來吧，外面冷，你去里面坐坐。”妹妹這樣有點可憐，郭符低聲勸道。

宋嘉寧嗯了聲，在兄長的攙扶下站直了，還沒站穩，變故陡生，船不知為何劇烈地晃了一下！郭符為了扶妹妹本就彎著腰前傾，船一晃，他雙腳沒扎穩，一頭就朝水里栽了下去。宋嘉寧胳膊被他扯著，跟著那力道就要落水，恰在此時，右手臂突然被另一更強的力道抓住，是將給扯了回去！

驚慌失措的宋嘉寧，毫無預兆地撞進了一個懷抱，那膛寬闊結實，月白長袍帶著似有若無的梅香。船還在輕輕地晃，宋嘉寧如無浮萍，本能地抱了給依靠的男人。他站得很穩，雙臂圈著腰，宋嘉寧心有余悸地仰頭，對上一張俊無儔的臉。明月高懸，壽王趙恒高大拔，一雙清冷的眸子沒有任何地看著。

宋嘉寧的記憶，莫名回到了上輩子臨死前，那時躺在地上，新帝也是這般垂眸，看如螻蟻。

耳邊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宋嘉寧瞬間回神，連忙往后躲，趙恒也立即收回手。

宋嘉寧知道自己該道謝的，只是余中已經出現了郭驍的影，宋嘉寧下意識往另一側扭頭，這一扭，震驚地發現堂兄郭符在水里撲騰呢，好不容易站穩了，全裳卻已，一狼狽，如落了湯的。

宋嘉寧又擔心又想笑，努力忍住了，趕過來的郭恕卻朗聲大笑起來，毫不同親哥哥。

“怎麼回事！”郭符爬到船上，瞪著眼睛質問。

端慧公主在船頭，了解況，邊笑邊解釋道：“岸邊有個孩子落水了，船夫急著撐開，不巧撞到旁邊的船。”

郭符本想揍船夫一頓的，得知事出有因，便懶得與船夫計較了，捧著雙臂瑟瑟發抖地跑進船篷。七月中旬，白天炎熱，早晚已經轉涼了。他要換裳，郭恕、四皇子追進去落井下石，郭驍掃眼只與繼妹相隔兩步的壽王，看著宋嘉寧眼睛問：“沒事吧？”

宋嘉寧搖搖頭，眼睛哪都沒看。

郭驍神沒什麼變化，眼底卻寒涼一片，剛剛船晃，他扶穩表妹便立即往后面趕，親眼看見繼妹與壽王從相擁到分開的那一幕。如果壽王只是單純扶了繼妹一把，繼妹心里沒鬼，在他這般問時，繼妹應該會看向壽王，現在卻裝的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口有團火燒了起來，郭驍片刻都不想再逗留，揚聲吩咐船夫：“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