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正門前，高高掛起的一雙大紅鞭炮還沒放完， 因此新人暫且不能進門。

男客們都堵在那邊看熱鬧， 宋嘉寧幾個小姑娘藏在走廊拐角本什麼都看不到， 端慧公主任意妄為慣了，第一個溜了出去， 要到跟前看，有帶頭，云芳與其他三個十歲左右的半大姑娘互相瞅瞅，都隨著跑出去了。

宋嘉寧小手扶著廊柱， 猶豫片刻， 最終還是回了腳。

不敢去， 就在這看吧，能看到多是多，門前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萬一不小心踩了誰怎麼辦？

手扶廊柱， 宋嘉寧盡量踮起腳尖兒， 人頭攢，宋嘉寧看到了鶴立群的自家繼父， 面帶微笑站在左側員中。宋嘉寧下意識尋找其他人的影子， 忽的認出一張俊如仙的側臉，轉眼間又被人影擋住了。

宋嘉寧想到了早上聽到的馬車聲， 再看看門口的熱鬧，宋嘉寧有點好奇壽王此時的心，除了替楚王高興， 大概也有幾分酸吧？親爹不給他賜婚，只能眼睜睜看著兄長們喜袍加，房花燭。

胡思想著，鞭炮終于放完了，一陣起哄聲后，門前圍堵的眾人突然水般退到兩側，讓出一大片空地。宋嘉寧眼睛一亮，整個子都到廊柱上了，只探出腦袋瞄。楚王牽著新娘最先走了進來，楚王本就儀表不俗，今日一大紅喜袍，風流倜儻，眼角眉梢都是笑。新娘子頭蓋蓋頭，走得很慢，段玲瓏，搖曳生姿。

宋嘉寧呆呆地著新娘，自從去年上巳節一別，已經一年沒見過馮箏了，不知馮姐姐還記不記得。正想著，視野里又出現幾道影，二皇子睿王跟在一個陌生的男人后走在左側，右側是沒有王妃的壽王與四皇子。

宋嘉寧的目，定在了壽王上，兩人雖然隔壁住著，但上次見面還是去年的冬月。眨眼百十日過去了，壽王好像又長高了一截，十七歲的他，臉上的青越來越淡，清雋的眉峰漸漸有了一凌厲的氣韻，更像前世宋嘉寧在宮中見到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看得神，對方突然朝這邊了過來。

宋嘉寧心一，立即回腦袋，心撲通撲通跳，再也不敢看熱鬧，領著金桂快步回后院去了。楚王、王妃后，趙恒緩步前行，視線卻被斜對面廊檐下的一抹海棠紅吸引。胖丫頭退的太快，他沒看清臉，但趙恒知道，那個飛快逃走的穿海棠紅褙子的小姑娘，是。

小的影消失，趙恒收回視線，看著走在前面的兄長與王妃嫂子，趙恒突然很想知道，胖丫頭跑過來，是想看王爺迎親的熱鬧，還是，想趁機看他一眼？

小小年紀，做出的舉卻總能勾人興趣。

～

拜完天地，一對兒新人要房了，男客們止步，楚王攜著新娘子朝后院新房走去。

眷們早在院中等候，齊齊行禮，楚王朗聲笑：“免禮。”

氣氛再次輕松起來，王爺王妃進去后，宋嘉寧扶著太夫人不不慢地往里走，站定了，宋嘉寧期待地盯著新娘子。

蓋頭底下，馮箏張地手心冒汗，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擺，馮箏說不出心里到底是什麼。去年上巳節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位王爺看上，宮里選秀，待字閨中的躲不過，但馮箏并不覺得能當上王妃，直到圣旨傳來，宣德帝將賜婚于楚王。

馮箏這才知道，楚王是真的看上了，喜歡到要娶為王妃，只是，兩人只共過短短一個多時辰，說的話屈指可數，楚王本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思來想去，楚王真正喜歡的，唯有這張臉。

馮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今日楚王能喜歡的臉，明日遇到更的，肯定也會輕易心。馮箏想嫁給一個對一心一意的男子，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生安穩白頭到老。如今嫁給楚王當王妃，等待的，注定會是一院子鶯鶯燕燕，勾心斗角爭寵。

蓋頭掀開的那一刻，馮箏心如死水，得虧臉上涂了一層胭脂，不然是一張蒼白的臉蛋，就要嚇壞新郎。但期待這日期待了一年多的楚王，驚艷過后，因為離得太近，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新娘子眼中的苦。

這一年，楚王魂牽夢縈的，是馮箏在馬車中瞪他的那一眼。他喜歡馮箏的大膽與小潑辣，他以為馮箏會高高興興地當他的王妃，眼下他歡歡喜喜娶進來的新娘子竟然是一張苦臉，楚王臉登時一冷，非常難看。

主持楚王婚事的見了，心里咯噔一下，急中生智打趣道：“王妃貌比天仙，殿下看愣了是不是？瞧王妃都被您看得不好意思抬頭了。”

有打岔，楚王總算記起現在不是質問的時候了，趁徹底揭開蓋頭的那一瞬，用只有新娘子能聽見的聲音道：“不高興當王妃？”

馮箏一僵，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及時清醒過來，努力裝出害的樣子。

楚王這才側，讓一屋子眷瞧瞧他的王妃是何等姿。

眾人當然好好夸了一番。

宋嘉寧兩輩子第一次看到新娘子，母親改嫁那日都沒能在場，此時此刻，看著馮箏頭上珠寶氣的冠，看著馮箏臉上致的妝容，宋嘉寧驚艷過后，心里十分羨慕，上輩子最的，便是能穿上嫁真真正正嫁一回。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在宋嘉寧看來，能風風出嫁，便是一個子最大的福氣。所以，當馮箏局促的目移到這邊時，宋嘉寧由衷地笑了，水亮的杏眼中裝著發自肺腑的羨慕與祝福。

馮箏苦的心莫名暖了一點，至，這屋里有個真正關心的人，以后或許可以走。

～

夜幕降臨，賓客們散去，楚王喝得一酒氣，搖搖晃晃來了新房。

馮箏低頭坐在床上，小手地攥著，打定主意楚王做什麼都不反抗。

楚王喜歡看瞪眼睛，不喜歡現在死氣沉沉的樣子，拉著一把椅子放到馮箏對面，他一屁坐了下去，低頭，盯著馮箏道：“嫁給本王，委屈你了？擺這種臉給本王看。”

他呼吸里全是酒氣，熏得馮箏紅了臉。記起出嫁前母親殷切的叮嚀，馮箏搖搖頭，看他一眼，垂眸道：“能嫁給王爺，是民三生修來的福分……”

話沒說完，楚王突然一聲冷哼，靠回椅背，憤憤然道：“我這人不喜強人所難，你若真不喜歡我，我這就人送你回家，婚事作罷。”

馮箏如墜冰窟，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楚王當高興這樣，重重噴出一道酒氣，繃著臉起，大步往外走。可就在他即將出室門口之際，后突然傳來一道抑不住的哭聲，先是低低的，跟著便遏制不住似的，連續不停地噎起來。

楚王皺眉，回頭，看到伏在床上，哭得瘦削的肩膀啊的，瘦瘦小小的一個姑娘，莫名人憐惜。

楚王不自往回走了幾步，剛要哄兩句，記起是馮箏先氣的他，楚王再次頓住，沒好氣道：“是你不想嫁我，現在我放你回去，你不高高興興地走，賴在我這兒哭什麼？”哭得那麼可憐，好像他欺負了，倒打一耙。

馮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男人竟然說出“高高興興離開”這種無賴的話，馮箏的凄苦頓時轉為怒火，猛地抬起頭，披頭散發瞪著眼睛質問道：“王爺不喜強人所難，去年選秀為何要我做你的王妃？如今我都進門了，王爺竟然要我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哪里不好被您趕出去了，您是存心要死我嗎！”

一句比一句聲音高，發髻散，眼睛亮的嚇人。

楚王喜歡的就是這子辣勁兒，馮箏朝他發火，他卻一下子不生氣了，三兩步湊到馮箏面前，手就把尋死覓活的新娘子摟到懷里，語無倫次地哄道：“我疼你還來不及，哪里舍得你死？好好好，你哪兒都別去了，就在這住下，給我當一輩子王妃！”

“我不稀罕！”馮箏使勁兒掙扎，一邊掙一邊哭：“誰稀罕給你當王妃？我只想嫁個一心待我的人，是你非要選我進來，讓我困在王府哪都去不了，見天看你寵你那堆小妾！”

“我何時有小妾了？”楚王冤枉，抱著想跑的人道。

馮箏嗤了一聲，淚眼瞪著他道：“現在沒有以后也會有，你這麼好，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搶別的人進來？”

楚王冤枉地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道：“我怎麼好了？前陣子我心疼三弟邊沒人，特意給他買了兩個揚州瘦……子，三弟不要，我就打發了那二，我要是好的，還不收了自己用？”

馮箏不信，繼續掙扎。

被他摟著，扭來扭去把楚王的火出來了，太喜歡馮箏這耍氣樣，楚王直接給人摁床里面去了，一邊扯新娘子裳一邊著氣道：“我是好，我就好你的！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想走也沒門！”

說著一頭撲下去，堵住馮箏還罵的，一陣猛親。

一時間，掙斗聲，罵聲，床帳搖聲，同時響起，飄出窗外，逗笑了院中伺候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