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右安和嘉芙,點了燈,在燈下看了兒子寫的字,放下,輕輕來到床邊,著床上還沉沉睡的那個小人兒,手過去,輕輕了他的小臉蛋。
次日清早,慈兒得知父親要獨自回素葉城去打壞人,自己和母親卻要繼續留下,不能像以前那樣和父親在一起,傷心不已,卻又牢牢記住父親從前教導過他的,男子漢不可輕易哭泣,雙眸包淚,著紅通通的眼睛,和父親揮手告別。
裴右安將妻兒一道納懷中,抱了一抱,隨即松開,轉而去。
……
裴右安臨行前,向蕭列留了一道折子。
那折子,一直放在案角落,皇帝沒有展開,直到第三天的清早,皇帝熬夜,連夜批完了戶部昨晚于深夜趕送而至的戰事預算奏折,將那長長一道多達數十頁厚的折子丟下,放下了筆,了眉心,目落到桌角那道折子上,盯了許久,終于手過去,拿到面前,展開。
幾列龍飛舞的草字,上書一首偈頌。
“哭不徹,笑不徹,倒腹傾腸向君說。
父子非親知不知,抬頭腦后三斤鐵。”
蕭列定定地著,良久,將那折子合上,閉了閉眼睛。
“李元貴,去將慈兒領來。”
……
來到京城,短短才數日之間,卻接二連三,發生了如此多的事,件件都嘉芙措手不及,裴右安匆匆趕至,又因戰事匆匆回了關外,自己卻無法同行,夫妻如此分別,下回不知何日再能見面。
嘉芙心中憂慮苦悶,但在慈兒面前,卻不顯,對慈兒發問的為何不和父親一道回去,只解釋說,因為邊關戰事,父親是怕自己和他在素葉城里有危險,這才讓他們繼續留在皇宮之中。等父親打完了仗,他就會來接他們。
慈兒當時乖乖點頭,但或許是他也到了父母離別時的那種異樣氣氛,從裴右安走后,這兩日,便不再像剛來時那般活潑,對周圍一切都充滿好奇。慈兒話了,總跟著嘉芙,晚上睡也要攥著的手,仿佛生怕醒來,就會看不到似的。
一早,慈兒醒來,穿洗漱完畢,吃了東西,便坐上桌子,拿起裴右安從前為他編撰的識字書,開始完父親留的功課,就像從前在素葉城的節度使府里一樣,嘉芙坐在旁邊,陪著他寫字,忽見崔銀水進來,說皇爺爺慈兒過去。
這幾日,因北關突發戰事,皇帝異常忙碌,慈兒也已經幾天沒見到皇爺爺的面了,聽了,轉頭看著嘉芙。
崔銀水忙道:“萬歲昨夜看戶部預算,熬了一宿,今早也睡不著,是想小公子過去,陪他下棋,下完就送回來。”
嘉芙默默幫兒子換好裳,目送兒子抱了棋盤,被崔銀水牽著離去,想了下,追了上去,道:“慈兒,皇爺爺無論問你什麼,你都和他說自己的心里話,知道嗎?”
慈兒眨了眨眼睛,點頭。
嘉芙微笑,親了口兒子,讓崔銀水帶他過去。
皇帝抱了慈兒上榻,自己坐到他的對面,看著慈兒擺開棋子,道:“慈兒這幾日可有想皇爺爺?”
慈兒點頭。
皇帝手,慈地輕輕了下他的小腦袋,目欣:“慈兒這幾日,都在做什麼?”
“皇爺爺,昨天我了弓箭,今早在讀書。”
皇帝笑著點頭:“很好。慈兒若是累了,便休息。你還小,再大些,皇爺爺再替你尋個好的老師。”
慈兒搖頭:“爹爹去打壞人了,等爹爹回來,爹爹教我就好。”
皇帝微微一怔,想了下,環顧了下四周:“慈兒,皇爺爺這里好嗎?”
“好。”慈兒點頭。
“那日皇爺爺帶你登上午門城樓,你喜歡嗎?”
“喜歡。”慈兒再次點頭。
“皇爺爺若是日后你一直都住這里,讓你再登城樓,但有一條,你在旁人面前,爹爹不能爹爹,娘親也不能娘親,你愿不愿意?”
慈兒正在擺著棋子,停了下來,抬起頭,困地道:“慈兒為何不能爹爹和娘親?”
“爹爹和娘親還是你的,只是不在旁人面前而已。”
慈兒搖頭:“不要。我要爹爹和娘親!爹爹和娘親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皇帝沉默了片刻,問道:“慈兒,方才那些話,可是你爹娘教過你的?”
慈兒再次搖頭:“我自己想的。方才我娘說,皇爺爺要是問我事,我怎麼想的,就和皇爺爺怎麼說。”
“皇爺爺,你不高興了嗎?”他有點擔心地看著自己的祖父。
皇帝微微一笑:“皇爺爺高興。”
慈兒手里抓著棋子,微微歪著腦袋,盯著對面的皇帝。
皇帝揚了揚兩道和裴右安極其相似的劍眉:“慈兒又這麼看皇爺爺做什麼?”
“皇爺爺,你是壞人嗎?”慈兒小聲地問。
皇帝一怔,想了下,笑道:“慈兒為何如此發問?”
“我爹爹是好人。慈兒那天聽到了我爹娘說話,爹爹好像不喜歡皇爺爺……”
皇帝著對面那雙凝視著自己的純凈眼睛,哈哈大笑起來,將孫子隔著小桌,抱到了自己的懷里。
“慈兒說說看,你喜不喜歡皇爺爺?”
“慈兒喜歡皇爺爺,可是爹爹卻不喜歡……”
皇帝著懷中那個出苦惱神的孩子,將他慢慢地抱,出神了片刻,道:“皇爺爺這一輩子,對不起很多人,不是個好人。但皇爺爺會努力做一個好皇帝。慈兒要一直喜歡皇爺爺,好不好?”
“好!”慈兒點頭,神鄭重。
皇帝出笑容,手,了他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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