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府里的院子里, 朱景煜詔上說的黃金萬兩, 如今就整整齊齊得壘在十幾只大紅的箱子里，連開都未被開封過。

馮寶安靜地在院整理行裝，去墨城的車馬已經備下，就在東苑門口等著, 即刻啟程。

蘇宓因這兩日子說不出的疲累，被春梅扶著坐在青石凳上，未免秦衍擔心, 蘇宓盡力才沒表現出虛弱的神態。

秦衍走至蘇宓的側, 起耳邊的碎發，嗓音低沉，

“你先去墨城，我過兩日就趕來。”

“可是，督主你不是說我們要一起回去的麼。”蘇宓雖然不知道秦衍和朱景煜的關系, 但能到秦衍的緒, 所以他讓先走的時候，才更生出難以名狀的擔憂。

“我還有余下的事要去東廠，你先啟程。”

秦衍的語氣向來堅決，這次尤甚，蘇宓知道他的脾氣只得先應下。走到苑門口時, 看到馮寶打包的行李，才明白過來，原來秦衍在一開始就作了打算。

這也讓心里疑慮更甚，督主到底要做什麼呢。

蘇宓帶著春梅上了馬車, 看著車外不斷退后的景心緒不寧，甫一過拐角，掀開幃簾，對著車夫道：“張大，我們不去墨城了，你先帶我先去城西我娘親那邊。”

...

明順帝雖說久病纏，但也撐了這二十多年。如今遭逢火事駕崩的突然，索還有一道提前備著的詔，祁王的繼位也就更加的順理章。。

治喪的一個月，滿朝百必須白單，白幘不冠，閉城門與宮門，而民間亦需停下婚配嫁娶，著喪服，同為大行皇上致哀。

新皇的登基大典，則是治喪之后由禮部負責。

現在心最好的，當然是屬張懷安。一切按著他的計劃有條不紊，當然是春風得意，滿城縞素之際，他還暗里找了個戲班子，在府里聽曲兒彈唱，只等著一個月后祁王登基，大權在握。

督主府門口，陵安跪在地上已經跪了一整日，不管馮寶怎麼拉扯，他還是不肯起來，背脊的筆直，抿著不肯說話。

一直到門邊出現了悉的玄影，陵安雙眼才帶起一神采。

秦衍面無表地走過陵安的側，并沒有看向他，而后徑直飛騎上青蔥馬，片刻沒有停留地往城中方向快馬疾馳而去。

陵安了他一眼，扶著地撐起，膝蓋因為久跪早已沒了知覺，經過了好幾個踉蹌，他才騎上了另一匹馬跟了上前。

看著遠的兩匹馬先后絕塵而去，馮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皇上這麼突然地走了，督主心里定然是不好的，要知道皇上以前多倚仗督主啊，不過若但是君臣之誼，馮寶又覺得好像也不止。算了這也不是他該想的。

馮寶胡思想之際，耳邊傳來悉的蘇宓的聲音。

“馮寶！”

馮寶驚訝地轉過，看到竟然是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墨城的蘇宓，還有扶著蘇宓的春梅。

“夫人，你不是去墨城了麼？怎麼還在京府？”而且督主一走，夫人就出現了，這要是說不是有意為之，馮寶都不信。

“馮寶，我沒有去，督主去的是哪？是東廠麼。”

蘇宓沒有解釋太多，這些只不過是的直覺，擔心秦衍，哪能說去墨城就去墨城。

讓車夫送到了虞氏的小院，在那邊住了幾日，每一天都地驅著馬車來督主府看看，今日看到秦衍一走，就立刻下了馬車。雖然也想追，但這也肯定會被秦衍發現，到時候怕是被綁著都要送回墨城。

“夫人，奴婢也不知道，可是您還是回墨城等督主吧，不然督主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氣的。”

“馮寶，我不能回，我要在這里等他。”在書房看過了秦衍那樣的表之后，怎麼可能放的下心一個人回去，如果不能阻止秦衍做他想做的，至，也要聽到他的消息才安心。

蘇宓站了久了，頭有些暈，春梅趕忙扶著坐上了院子里的石凳，“小姐，您可別再花力氣說話了，這幾日睡得又，您看您現在弱不風的。”

“春梅，我沒事的。”

***

首輔府，與街道隔著一道墻的府，是就快要溢出來的談笑聲。

后院被人用竹子搭起了簡易的高臺，新戲班子支起了布幕，已經演了好幾出戲。

張懷安坐在紅木躺椅上，搖頭晃腦地跟著哼著小曲兒，這個從外地趕回來的戲班子，一個個嗓音唱腔花俏多變，咬字堅實韻味十足，讓張懷安回味不已，更重要的，是他心好，因此是唱一出賞一出，就沒停下過。

一曲畢，又是一個字：“賞。”

“奴們謝過大人。”

李執看著張懷安聽得差不多滿意了，揮了揮手，唱臺上的戲子便紛紛下了臺，收起什。

他站著邊上，替張懷安沏了一杯茶，笑道：“從此以后，朝堂就皆是在大人的掌握之中啊，下看，關于大人的英姿，戲文里都要開始傳唱了。”

李執說的正中張懷安的心坎，張懷安哈哈大笑，“好了，我好也不得你的份。”

“對了，祁王殿下他現在怎麼樣啊。”

李執道：“大人，祁王他一直在自己府里，聽咱們派在那兒的人說好似是對朱景煜有些愧疚，一直都沒有走出府門，還真的替朱景煜致哀呢。”

“哼，大事的人怎麼能拘泥于這種。”

“大人說的是，祁王畢竟還是個孩子，哪里像大人一般高瞻遠矚。”

李執繼續笑臉奉承了幾句，聽的張懷安心里很是暢快，他仿佛已經能看到自己等景琛登上皇位之后，滿朝人對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兩人正談的正歡，張府的下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后院，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可怖景象，連話都說不清楚，“大，大大人，有人沖進來了！”

“是何人？”

李執雖算是文臣，但生在將軍世家，還是有一番武藝傍，他亮出腰裹的短佩刀，往張懷安面前一擋，此時不表現，何時表現。

再說敢闖首輔的府宅，無非是哪個不長眼的宵小之輩，沒什麼好怕的。

“不過是宵小之輩，你至于怕這個樣子麼，”

“是麼。”院門口出現一道黑的影。

秦衍的聲音像是一道利劍劃至李執的耳邊，他的手不住一抖，看到秦衍冷著臉步走進院門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

張懷安躲在李執后，心想自己這好歹有兩個人，于是壯著膽子道：“秦衍你怎麼來了，先皇詔可是已經撤了你的職，你不去東廠理余下的事，來我府里想干嘛！”

李執附和了一句，“是啊，秦衍你想干什麼！”

他對秦衍這個閹一向看不上，但看不上不代表不知其厲害，以前的時候不必親自面對還能逞口舌之快，今日這麼近的見到了，秦衍他那周的氣得他不過氣來，若不是為了以后的仕途，他早就想扔下張懷安一走了之了。

“是你們殺了景煜麼。”

“是又怎麼樣？”

秦衍的眼里冒起一濃重的殺意，李執來不及推翻自己方才的話，一息之間，他已經被秦衍掐住了嚨，舉起騰空了一尺，而腰間的配刀，早就被秦衍扔在了遠草叢。

李執手腳并用，一臉驚恐地看著秦衍，他妄圖想撥開秦衍的手掌，可秦衍的筋骨像是鋼鐵鑄的一般，本掰不開。

后就是張懷安，他想回頭對著張懷安求救都扳不過子，只能從嚨口發出一些嗚嗚咽咽的聲音。

“秦衍，朱景煜他是自裁！你，你無非想要個名利，我，我都能給你。”張懷安不斷往后，繞到一把椅子后頭，著椅背，手張地抓著扶柄，“你先，先放了李執。”

秦衍角揚起一抹翳的笑容，“呵，名利，你知道我想要什麼麽。”

沒給張懷安思索的時間，下一瞬間，他的手掌一收，只聽咯噔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李執生生地在張懷安的面前失去了生氣，那搖搖墜垂下的頭顱，看的他心跳都快停滯了。

“你現在知道了。”

張懷安本連站都站不穩。剛看到秦衍時，他還能保持鎮定，哪怕是秦衍抓了李執，他也以為是多一個籌碼。現在眼睜睜地看著他干脆利落的殺了李執，那意思便是，他要的，只是他們的命麼。

張懷安哭喪著說道：“秦衍，我到底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真殺了我，祁王必定替我報仇，你以后也沒有活路啊。”

秦衍甩手將李執的尸扔到一邊，走向在臺柱邊上的瑟瑟發抖的戲子。

“你們有繩子。”

“有。”

其中一個戲子巍巍地遞上了一，秦衍瞟了他一眼，接過手，然后才回到張懷安那，很有耐心地將他一圈一圈地捆在座椅上，提到了戲臺的中央。

“秦衍，你放了我吧，你想要什麼都能給！”

“我想要他活。”

張懷安不明白，秦衍為何對朱景煜有這麼大的執念，“秦，哦不，督主，你不知道，朱景煜他不是皇上的脈，這火也不是我們放的，是他自己放的啊！”

秦衍的指腹過手中火折，零星的火開始變得強盛。他輕輕一扔，那火從凳角燒起，一點點往上，從張懷安的腳開始蔓延至，再至腰，讓他想死都死不了。全一點點的扭曲變形，痛苦不堪。

“陵安。”

“是。”陵安從檐上飛下，手中提著一個木桶，水桶澆下，將張懷安上的火撲滅。

張懷安燒了一半的軀，拖著零碎的焦骨，沒有意識，不人形，卻殘存著一氣息。

秦衍蹲下子，對著地上的那支殘軀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