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雋從醫院回到家，一路上一言未發。

阮啾啾瞄他好幾次，進了房子，換了鞋，小聲問程雋：“你要吃點什麼嗎？肚子不？”

程雋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心里還是難過的，沉默斂的人便是如此。哪怕是平時最吃東西的吃貨，此刻也吃不下去才對，阮啾啾說完這句話便后悔了。能諒程雋的心，他現在需要的，大概是足夠一個人好好安靜片刻的空間，怎麼可能會想到吃呢。

程雋說：“湯面。”

阮啾啾：“……什麼？”

程雋的語氣異常確定而鄭重：“加兩個蛋。”

阮啾啾：“……”

吃面就吃面，加蛋就加蛋，人總得補充力。面條在沸水里翻滾，沉默地等待著面條煮，卻沒發現程雋倚在冰箱上，安安靜靜地看煮飯。阮啾啾給程雋臥了三個蛋，沒什麼胃口，只做好程雋一個人的飯。

湯面被端到桌上，程雋安靜地吃面條，阮啾啾坐在他對面，一手拄著下，漫無目的地打量著廚房。想找點話題，卻怎麼也想不到合適的開始。

一個吃面，一個假裝發呆。

程雋吃了幾口，忽然站起。

阮啾啾愣了一下，問：“怎麼了？是面的味道不對嗎？”

在茫然的注視中，程雋拿出一個碗回到座位上，挑出一筷子的面，還有一個蛋，又倒了些湯，這才把碗放到阮啾啾的面前。

“吃。”

這一瞬間，阮啾啾了。

程雋竟然還會給分食？簡直是從惡犬口中搶飯，比浪子回頭還要金貴啊！

阮啾啾得都要落淚了，沖著這一刻的溫，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好好研究研究，滿漢全席是怎樣的一種做法。

程雋慢吞吞地說：“哦對了。”

阮啾啾：“？”

“這是你欠我的，下次記得還上。”他用下指了指阮啾啾的面。

阮啾啾：“……”

怎麼的，這是了一口就是自己的嗎？狗男人果然是狗男人！

“這是我做的面好，你吃了一口就是你的了？”阮啾啾反駁一句。

程雋理不直氣也壯：“對。”

阮啾啾：“……你這是強盜邏輯！”

程雋指了指自己吃過一口的荷包蛋：“我的。”

又指向他啃過幾次的阮啾啾：“我的。”

阮啾啾先是愕然地眨眨眼睛，隨即意識到程雋這句話的含義。的臉騰地飄起緋紅，故作鎮定地瞪了他一眼。

“閉，吃飯不要說話。”

……

因為方才的曲，涼熱又恢復了平時的氛圍，也讓阮啾啾輕松些許。

程雋像往常一樣吃完面條，慢吞吞地收拾碗筷去洗碗。他把碗放在洗碗池里，穿上的圍，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都沒有靜。

阮啾啾抿了抿，走上前：“不想洗就擱著。”

“……”

程雋轉過，出雙臂，悶悶地說道：“抱我。”

阮啾啾的心一，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口。臉頰著他的的衛布料，依稀能到他溫熱的溫。程雋緩慢地收回手，將抱在自己懷里。

他們就這樣沉默著，擁抱了很久，久到阮啾啾幾乎都要麻了。

阮啾啾終于憋不住：“松開。”

“不要。”程雋牌強力膠如是說。

阮啾啾：“……你先松開。”

“……”

“我想上廁所。”

程雋：“我跟你……”

“你想死嗎？”

兩人的膩膩歪歪到此為止。

程父的已經是一天不如一天，即使再用昂貴的藥，請專家治療，依然阻止不了機能的迅速衰老。接下來他需要做的就是盡量自己最后一段時。

程父沒有強求程雋能過去陪他。他們之間隔著十幾年的冷漠，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消解的事。

父子兩人心里清楚得很。

阮啾啾知道，跟程雋在醫院這一次的見面將是最后一次與程父見面，程雋是絕對不會再來這家醫院的。

躺在床上，沒有毫睡意，又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阮啾啾著天花板陷沉思。

曲薇想拿錢沒拿到，現在破產又得還債……阮啾啾不想起自己的那個夢。夢里的曲薇單方面地向程雋訴說著什麼，程雋卻無于衷，直到開始哀求，開始憤怒，然后！

一道影沖上前，一刀捅到程雋的，匆匆逃走。

有些不安地捂住口。不會，難道那個夢，是一個預知夢，讓提前看到上輩子的程雋是怎麼死去的嗎？

“死亡”兩個字，宛若影般，在阮啾啾的頭頂盤桓。

打從徐碧影像詛咒一樣的寓言說出口的時候，阮啾啾便一直惴惴不安。曲薇現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若是不知道的向，阮啾啾完全不能安心。

“咚咚咚。”

寂靜的房間突然響起敲門聲，嚇得阮啾啾一個激靈。

門外響起程雋慢悠悠的聲音：“睡了嗎？”

阮啾啾：“你干嘛？？”

程雋：“我房間里的空調壞了，好冷。”

空調居然壞了？

不過，春天都過了大半，眼看著能換上單薄的服子，怎麼可能會冷，更何況還蓋著被子。

阮啾啾坐起，打開臥室門，程雋抱著被子站在門口，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默默地凝視著。他哈了一口氣，說：“好冷啊。”

——您的賣火柴的小男孩雋雋已上線。

“……”

阮啾啾把他攔在門口：“回去。不許過來蹭被窩。”

程雋滿臉寫著無辜，一副是阮啾啾在無理取鬧的樣子：“我不蹭被窩，我蹭床。”

“這不是一樣嗎？”

程雋抱了被子，指指床：“我的。”

又指指阮啾啾：“我的。”

阮啾啾：“……”

兩人僵持不下。程雋活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眼地著阮啾啾。阮啾啾心一橫，把門關上，隔著門讓他回自己的書房睡覺去。門外沒有腳步聲，就像沒有人站在門口似的，只剩下寂靜的沉默。

阮啾啾想，晾著程雋一會兒，他便會死心自己回房間睡覺了。

突然要睡到一起，阮啾啾還怪別扭的。從小長大這麼多年，除了上學的時候住宿是集宿舍，還從來沒有過在一張床上一起睡的經驗呢。

阮啾啾坐在床上，故意大聲地說：“我睡啦，晚安！”

門外的程雋很沉默，沒有回應。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

五分鐘……

阮啾啾躺不住了。

在心里唉聲嘆氣，知道程雋肯定是吃準了心，吃不吃，但卻又實實在在地狠不下心讓程雋在門口就那麼一直站著。仿佛程雋真的是一條可憐兮兮的流浪狗，就等著來收養他。

阮啾啾郁悶地下床，推開門。程雋果然還站在門口，和關門時的作一模一樣，見到門被打開，他的眼睛一亮，抱著被子可憐地瞅著。

阮啾啾磨了磨牙。

天知道程雋頂著一張漂亮臉蛋，每次這一副表的時候，有多麼大的殺傷力。別說是，就是鐵石心腸也得敗下陣來。

若不是阮啾啾還要點面子，差點兒就上前抱住程雋哄哄他了。

不行！不能慣！某些人只會蹬鼻子上臉，順著高蹺踩上天。

阮啾啾面無表地說：“我們說好了。我睡左邊，你睡右邊，我六你四，不許越矩，不許做奇怪的行為，躺下來就安安靜靜睡……喂喂！”

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程雋便自來地牽住阮啾啾的小手，拉著朝床的方向走去。

阮啾啾有些慌了手腳：“你干嘛？”

程雋很自然地說：“睡覺啊。”

說睡覺果然是真的睡覺。兩人一人一條被子，裹得，在阮啾啾的嚴令止下，兩條被子的中間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不允許程雋越過去。

面對面怪尷尬，平躺著，又總覺得怪怪的，仿佛他們倆真的做了點什麼。

阮啾啾裹住被子，翻了個，背對著程雋。兩人陷安靜的準備睡眠的狀態，阮啾啾閉住眼睛，表卻半點兒沒有放松，臉頰一直繃著，一副在忍耐的樣子。

“程雋，不要朝著我睡。”

背后響起程雋溫吞的聲音：“我沒有。”

阮啾啾繼續忍耐：“……你呼出去的氣落在我脖子后面了。”

程雋：“哦。”

面對著即將被錘的危險，程雋終于恢復求生，作緩慢地挪了一下，阮啾啾也總算不到微弱的氣流吹到的脖頸，讓幾近炸的詭異覺了。

夫妻兩人睡覺就是這樣子的嗎？對于這種睡眠要求比較高的人，簡直想象不到若是兩人蓋著同一條被子，胳膊搭著胳膊，對方一彈自己也會影響的場景。

這樣怎麼可能睡得著啊。

阮啾啾的腦袋依然在胡思想。在想程雋到底有沒有睡著，會不會在盯著的后腦勺看，他的心又是如何，畢竟程雋應該也是第一次和別人睡在一張床上。

“有點張。”程雋說。

“……嗯嗯？”阮啾啾驚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程雋慢吞吞地說道：“你是在想，兩個人一起睡，覺為什麼這麼奇怪。”

阮啾啾：“……”

竟然，全部被猜中了。

黑黢黢的夜晚，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讓阮啾啾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房頂的燈。在被窩里，把自己卷住，原以為和程雋躺在一張床的時候會很忐忑，不適應，現在覺也還好。

阮啾啾問道：“那你的覺呢？”

相比起來，程雋應該是比更不喜歡和別人接才對。

面對阮啾啾的詢問，程雋沉默片刻。

“覺得，本來就應該如此。”

“啊……”

就像是表白一樣的話，讓阮啾啾不自覺地又朝著被窩里了。幸好房間黑黢黢一片，本看不到臉紅的樣子，才得以讓阮啾啾沒那麼尷尬。

房間里恢復寂靜。

阮啾啾著天花板，率先開口說道：“雖然你不讓我管這些事但是……我有點兒怕，曲薇對你做出點什麼。”

程雋側過臉，定定地凝視著。

“又做噩夢了嗎？”

阮啾啾做了關于他的夢。僅僅是咀嚼著這幾個字，都讓程雋不自覺地，語氣欣悅起來。

“沒什麼。就是夢中夢到曲薇傷害你。”阮啾啾小聲嘟囔，“有些容和現實中重合度很高，所以，就有點怕。”

“……”

“……程雋？你睡著了嗎？”

阮啾啾背對著程雋，費勁地將自己連帶著被子卷過來，一翻，立即越過了三八線，噗通地撞到程雋的被子上。阮啾啾抬起頭，角差點兒到程雋的下顎，慌之余連忙向后趔趄，好讓自己離程雋遠一點。

兩人離得太近了。

近到在一閃而逝的慌余中瞟到程雋正在盯著瞧，那雙眼睛中涌的緒恍若實質，朝著心臟最的防備使勁。

阮啾啾面對著他哈哈干笑一聲，忽然發現，房間的空調一直都沒有開。

某人說著冷，在的房間卻淡定得很，簡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去開空調。”

“不用了。”

“那……那我……”

“別。”程雋這一聲極低，就像是抑著什麼，從嗓子眼兒里迸出的兩個字，尾音沙啞上揚。

阮啾啾怔怔地向他。眼睛適應著夜視，程雋的一張臉放大，纖細的眉目線條，漂亮的形弧度，最關鍵是那雙眼眸正洶涌著某種促使人犯罪的驚心魄的麗，阮啾啾咽了咽干的嚨。這張臉也太好看了！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啊！

像是一萬只螞蟻爬來爬去，撓得阮啾啾有些穩不住。

阮啾啾鬼使神差地緩緩湊上前。

能到程雋有些紊的呼吸。在程雋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阮啾啾仰起頭，有些抖地，在他的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程雋的很涼，阮啾啾吻了一下，就像是烈火一撲而上點燃了草原，讓他的呼吸都變了燥熱的節奏。

宛若小啄米，蜻蜓點水，阮啾啾而甜的停駐片刻，便離開了他的。

為了讓自己顯得很淡定，就像是一名老手。

阮啾啾清了清嗓子：“我的。”

說好的安分睡覺，就被的這一舉給毀了。

阮啾啾的忽然被吻住，熾熱的呼吸和滾燙的的溫度令不由地有些慌，腦袋發懵，一時間忘記拒絕。程雋的作不像往日的輕，他舐著，品嘗著妙的滋味，克制不住地咬了一下的，讓阮啾啾痛呼一聲，隨即就連氣的聲音也消失在他的間。

程雋這次該不會真的想把吃了！

阮啾啾像是即將被捕捉的，瑟瑟發抖地他的名字：“程雋……程雋……”

的呼喚聲反而讓他更加難以按捺住躁。

阮啾啾想，今天大概是要栽了。

這一吻激烈而綿長，吻得阮啾啾差點兒忘記換氣，憋到頭暈眼花。想從被子里掙，卻發現被子裹得太嚴實，程雋同樣要出胳膊將按住，卻發現阮啾啾把他的被子掖得嚴嚴實實，還裹了兩圈讓他彈不得。

阮啾啾扭一下，沒能掀開被子。

程雋了一下，沒能掀開被子。

兩人忽然從吻中清醒過來，四目相對。

阮啾啾：“……”

程雋：“……”

從方才的迷迷糊糊中突然驚醒，阮啾啾顯得很尷尬。的被咬得有些發脹發痛，若不是此時不允許，還想錘程雋一把。

程雋問：“是不是不能繼續了？”

阮啾啾：“……睡。”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雋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