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推門進來,將一碗銀耳粥放到了他旁邊的矮幾上。
六皇子手去夠,發現距離有些遠,眉頭就是一皺,他往前彎了一下腰,才端起了粥碗,結果因為太燙一下子就打翻了。
聶雲見到這一幕,慌忙跪下,“殿下恕罪,是屬下疏忽!”
六皇子不耐煩揚了揚手,“本殿下冇有怪罪你的意思。”
聶雲起,房間裡冇人說話,一下子又陷了沉默。
以前給六皇子送粥添這種事,都是白公公來做的,可是如今白公公不在了……
六皇子一個人在床邊枯坐了一會讓,突然用力把手中的書卷一甩,書卷砸到了對麵的牆壁,帶倒桌上的花瓶,乒乒乓乓又碎了一地的東西。
聶雲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聶雲,”六皇子開口的嗓音有些啞,“寄給我母妃的信裡說我一切平安。”
“這……”聶雲有些猶豫,作為六皇子的侍衛,讓六皇子在西北之行中了傷,他已經算失職了,若是再謊報六皇子的傷勢,他怕回宮後六皇子的母妃雷霆大怒。
“聽我的,我現在人不在京城,母妃必然關心則,羌城被屠城的訊息傳回京城,你覺得會心安嗎?若是再知道我了傷,我怕母妃明妃一黨的挑撥,跟二皇兄一黨,這樣咱們纔是被明妃一黨當做了刀使喚。”六皇子的聲音似乎十分疲憊。
明妃就是三皇子的生母。
聶雲聽了這番話,總算是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後背不由得出了一冷汗,都說皇家水深,果真不假,不過是報個平安與否的信,中間都能參雜這麼多彎彎道道。
“屬下明白了。”他躬道。
六皇子這才點點頭,他又問,“燕珩活著回來了嗎?”
他之前了傷,服了藥之後昏睡了一天,現在纔來得及理眼下這些事。
“那些散兵遊勇,委實有幾分本事,大多都活著回來了,燕珩和他手底下一幫人都被姚城主將編製了,現在燕珩封了千戶侯。”聶雲道,“下午姚城主將又派人前來探殿下了,送了不東西,不過那時候殿下還睡著,屬下就冇讓他們打擾殿下。”
“安定遠是個純臣,燕明戈到他手底下了倒是無可厚非,這樣,你明日挑些東西,讓人送去燕珩府上。”六皇子說著疲憊了眉心,習慣了句,“喜子,給我按按。”
完這聲,屋子裡就陷了一種空的沉默裡。
白喜,是白公公的名諱。
隻是那胖胖的太監,在前往姚城的路上,再也回不來了。
明明那麼貪生怕死的一個人,卻在每一次遇到危險時,都擋在他前麵……
從他有記憶開始,那胖太監就一直在他邊伺候了。
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殿下,老奴冇那個福分伺候您了,您……您……千萬要好好的……”
六皇子自己眉心的手緩緩下,蓋住了眼睛,比起之前,他嗓音在這一刻似乎又啞了幾分,“聶雲,羌城那邊還在下雪吧?”
“還在下雪。”聶雲回答。
六皇子說,“那得多冷啊,你帶一些人去,把白公公接回來。他在京城呆了一輩子,也見慣了京城的繁華,怎麼能把他留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
聶雲是六皇子的侍衛,跟白公公也共事多年了,聽得六皇子這番話,也不眼中泛酸。
他深深躬下子,向著六皇子行了一禮,“六皇子放心,屬下一定把白公公帶回來。”
他退出去的時候帶上了房門,屋子裡再也冇有其他人,六皇子纔敢把自己蜷一團,允許自己這短暫的脆弱。
他不能停啊,儲君之位,就算他原本無心,現在也不得不爭了,不管是三皇子繼承大統還是二皇子繼承大統,他和他母妃的日子都不會好過,還有他外祖家,若是不想讓高家為第二個燕家,隻有他坐上那個位置……
一種窒息,抑得六皇子無法呼吸,人生在世,又有幾個能逍遙自在?
他藏拙了這麼多年,現在還是了兩個哥哥爭奪龍位的旗子。
皇家的親,果然是天底下最可笑的東西。
***
第二日林初醒來的時候,發現燕明戈已經不在了。
這讓鬆了一口氣,省的尷尬。
不過因為這床板太的緣故,林初睡了一覺起來,隻覺得全的骨頭都在抗議,痠痛得不得了。
用那彆扭的姿勢走出房門,發現韓君燁小包子竟然已經起來,在院子裡逗小灰玩。
看見那彆扭的走路姿勢,荊禾是憋著笑,但是連韓小包子臉都有些怪異。
林初嚴重懷疑是自己想多了,小包子能懂什麼?
而且這純粹就是睡了板床的後癥,荊禾那丫頭想哪兒去了呢!
吃早飯的時候,林初就發現韓小包子胃口變小了,一碗羊羹他竟然吃了還剩下一半。
林初以為是他不舒服,還追問了幾句。
不過韓小包子一直忙著跟小灰玩,似乎不怎麼想搭理林初,林初就想著許是小孩貪玩,也冇放在心上。
怕小包子玩一陣又了,就讓荊禾又做了一碗羊羹放灶上熱著。
本以為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不想早飯後不久就有客人上門來。
六皇子手底下的人帶著厚的禮品登門拜訪,不過隻是把東西送到,在門口客套幾句就走了。
林初清點了一下禮單,發現六皇子送的東西還多。
其中上好的絹布綢緞就有好幾匹,正想著給燕明戈和小包子裁剪新呢。
雖然不會製刺繡這些活兒,但是有了布料,找個秀娘做還是能省一筆銀子的。
聯想到那個遭罪的板床,林初當即決定,棉被也多製幾床,反正要過年了,萬一家中來個客人,要留宿一晚什麼的也能有個應對。
想到過年,林初就琢磨上了家裡的開銷。
燕明戈給的那袋銀子隻用了一點點,這宅子是將軍賞下來的,可是如今偌大一個家,花銷還是要有的,這幾天家中的一切采買都是荊禾在做,林初也就冇過問銀子的事。
藉著整理六皇子送來的禮品這一茬兒,林初問了幾句家中開銷的話,荊禾也是個機靈的,當即就知道林初想問的是什麼,捧了賬本給林初看。
瞅著賬本上一條條的黑杠杠,紅杠杠,林初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是荊禾不識字,想到的記賬方式。
林初隨便指一條杠杠,荊禾都能答上來,但是除了,冇人能看懂這賬本了。
林初想著這賬本也才做了幾天,為了方便,乾脆讓荊禾念,自己把賬本謄抄了一遍。
聽聞林初會寫字,荊禾還驚訝的,是武婢出,所以冇有習字。
也隻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才能請西席識得幾個字,若是當婢子都習字了,說明在主家是極重用的。
荊禾勤快的幫林初研磨,看到林初提筆寫下的第一個字時,臉有點怪異了。
在旁邊逗小灰玩的韓小包子踮起腳尖看了一眼,然後滿臉都是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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