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民威眸一沉，手指了指皇宮的那個方向，道：“既然有人不餘力的想詆毀，那咱們不防火上澆一把油，將此事傳至宮中。宮中每隔三日，必會有衛軍傳信過去。”

蔣弘文眉間一挑，道：“如此，咱們分頭行。”

“七爺，壽王那頭要不要傳個信過去？”

“不必！”

石民威當機立斷，“此次過後，王爺那頭不容有點丁的過錯，不然，一切便前功盡棄。”

蔣弘文目深深看了石民威一眼，眼底閃過驚豔之。此人，當有相才！

“還有一件事，七爺需心裏有個準備。”史磊的聲音，淡淡而起。

“何事？”

史磊起，走到他邊，歎了口氣，道：“蔣家！”

一記悶砸在蔣弘文耳中，他有些暈頭轉象。

蔣家早晚一天要知道，老祖宗倒還好說，母親那頭怕不好待。倘若從前自己心無牽掛，那麽他大可以拍拍屁置之不理，等亭林回來再說。

但現在有了史鬆音，事就不那麽簡單了。

此刻的蔣家，各房齊聚在老祖宗的屋裏。

眾人的臉，都不大好看。

一個賢王，一個顧青莞；一個是蔣家所倚仗之人，一個是蔣家未來的七。

這兩個與蔣家息息相關的人，鬧出了驚天的波瀾，弄不好，連蔣家都要栽進去。

張氏的臉更是難看的。外頭的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這萬一是真的，可如何是好？

蔣家丟不起這人啊。

想至此，張氏朝媳婦朱氏遞了個眼神，示意先開口。

朱氏隻得著頭皮上前道：“老祖宗，您看是不是查一查，這流言哪裏來的？”

老祖宗抬了抬眼睛，寒四起，“查什麽查，既是流言，就當不得真。一個在千裏之外，一個侍奉在皇帝邊，想來，也是無中生有的事。”

大老爺須思忖道：“母親說得對，依我看，此事的背後大有深意，還是等帝駕歸京後，再作打算，咱們不能自陣腳。”

“你倒是個明白人！”

老祖宗讚賞的看了大兒子一眼，“如今天底下的人，都在盯著咱們蔣家，你們一個個的飯照吃，書照教，都給我沉住了氣。這事兒牽扯太大，弄不好……”

“咳……咳……”大老爺輕輕咳嗽幾聲，示意話不要再往下說。

老祖宗會意，道：“天塌不下來，都回去吧。大留下。”

朱氏等人都走了，上前扶住老祖宗，慢慢往裏屋走，“老七這會在顧府，要不要派人將回來？”

老祖宗拍拍的手，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這事兒裏裏外外著蹊蹺，怕他此刻也正在頭痛著。”

朱氏低聲道：“青莞那丫頭，瞧著不像是這樣的人，這裏頭會不會有咱們不知道的事兒？”

老祖宗將手中的拐杖遞過去，慢慢在床沿坐下，眼中微有凝。

“他們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咱們用不著多心。留你下來，是讓你拘著府裏的人，不要傳，不要說。誰要敢在背後嚼舌子，統統給我打出去。”

“老祖宗放心。”

“無事，陪你婆婆多說話。心思重，一顆心又隻在老七上，這些日子怕不好。”

朱氏點頭道：“老祖宗放心，我省得。”

“六房那位如何了？”

朱氏一愣，忙道：“回老祖宗，規矩倒是守的，隻是手段厲害了些，六爺天天往院裏去，夜夜要水。”

“避孕的湯藥，每日可都著人看著喝？”

蔣家素來重規矩，正房未曾生養前，房裏不許有庶子庶生下來。

朱氏道：“三夫人日日盯著呢，老祖宗隻管放心。”

“哼！”

老祖宗裏發出冷哼，道：“一府的人，獨獨不放心這子！瞧著罷，的心大著呢！”

朱氏啞然！

寶慶四十年秋末。

帝駕行出山東，在行宮落腳。

是夜，一騎快馬行宮，馬上之人掏出牌，侍一看，忙將其引殿。

李公公見來人，命其稍後，反通稟後，方將人領進去。

寶慶帝此刻剛剛沐浴完，著寬大明黃道袍，見來人，淡淡道：“京中有何事？”

來人上前，低語幾句，寶慶帝然變，“流言從何而出？”

來人道：“回皇上，三日前自酒肆，茶坊，醫館，集市而出，說得有鼻子有眼，如今已傳遍整個京城。”

“可查出何人所為？”

“張統領派人細細查探了，像是有人故意為之。但京中人實在太雜，查不出何人所謂。”

寶慶帝揮揮手，那人跪拜後迅速離去。

“來人，傳顧醫來見朕。”

李公公看著皇帝不善的臉，心頭咯噔，不敢多問，忙命人通傳。

小太監溜煙地跑後庭，醫院中，尖聲道：“顧醫，皇上召見！”

手捧醫書的顧青莞臉微驚。

自那日後，皇上便命好生休養，無事不必外出，診脈用藥都由劉兆玉一人。顯然是對生了嫌隙。

此刻深夜召見，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慌片刻後便沉靜了下來，將醫書放下，慢慢走至鏡前。

葉青上前，“小姐，奴婢替你梳頭。”

顧青莞從鏡中看見葉青愁眉不展，心知在擔心，遂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替我綰發吧。”

“小姐，作醫打扮還是子打扮？”

青莞笑笑，從桌上拿了支梅花簪，“子打扮吧，多讓人心生憐惜些。”

葉青聽罷，手下沒有半分遲疑。

一切妥當後，青莞款款走了殿，伏地行跪拜之禮後，額頭在冰冷的石地上，咚咚敲出悶響。

皇帝卻並未喚起，隻是任由跪著。

顧青莞心裏有些不安，低眉順目斂了一切神。

李公公在邊上瞧著，倒升出些不忍。子啊，長得太也不是好事。

這個顧醫頂著一張絕的臉，在宮行走，又是那麽鶴立獨行，也難怪讓賢王，壽王都心生歡喜。

寶慶帝揮揮手，四周靜立的侍一一散去。

“顧醫，朕心口有些不舒服，你幫朕診一診。”

“是，皇上！”

顧青莞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皇帝跟前，再跪，方才手診脈。

這一診，顧青莞心中咯噔一下。不曾想短短十日，皇帝的脈相沉乏至此。

劉兆玉幹什麽吃的？

寶慶帝看著，聲音平淡道：“顧醫，朕的病如何？”

顧青莞深思片刻，輕聲道：“皇上的脈相不大好，左寸沉數，右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虛而無神……”

“這話，朕已經聽過了。”寶慶帝出聲打斷，沉沉抬起目。

“皇上想聽什麽？”

“朕想知道，朕還能撐多久？”寶慶帝語氣輕鬆，半開玩笑半似認真。

顧青莞心裏卻如鼓擂。很清楚，皇帝這話，絕非玩笑，此刻把來，莫非是為這事？

“顧醫，朕想聽真話。”寶慶帝凝神著。

顧青莞謹慎道：“皇上的子，調養得當兩三年無豫。”

“兩三年後呢？”

顧青莞如實的搖了搖頭，“青莞無能。”

人生由命，富貴在天。閻王你三更死，不會等到五更天。隻是醫，並非神。

三年，已是安之語；兩年，才是極限。

寶慶帝眸微微一暗，自歎，又似難過道：“看來……朕的日子不多了，這家國大事也該定下來了。”

顧青莞的心，倏然跳得極快。不明白皇帝與說這話的用意，按理絕不應該在麵前提起。

莫非……顧青莞不敢往下想。

寶慶帝很快就鎮定下來，揚眉，看著地上的子，道：“醫可曾讀過書？”

顧青莞心裏怦的一跳，思了思道：“青莞自便傻，除了醫頗有些天賦外，讀書，紅一竅不通，書也讀得極。”

寶慶帝道：“醫有空，當讀些書。”

顧青莞欠，“青莞一向愚鈍。”

“三國時，曹有個兒子曹植，寫過一篇《神賦》，你可知這神賦他是為誰而寫。”

顧青莞裏泛裏苦。經曆兩世，如何能不知。

曹植的《神賦》為甄宓所寫。

甄宓方不可尤，原是袁紹的兒媳婦，渡之戰後，落於曹之手。曹的兒子曹丕、曹植均十分慕。最後曹丕抱得人歸。

傾國紅，引得兄弟二人反目仇。曹植在七步詩後，仍被曹丕打擊，一個優遊宴樂的貴族王子，最後鬱鬱而歡，英年早逝。

那甄宓的下場也十分慘。容已老，再難搏帝王寵，最後死於後宮人之手。

皇帝以此賦警示於，顯然已了兄弟反目的罪魁禍首。

“回皇上，青莞略聽說一二。”

寶慶帝牽出一點冷淡的笑意：“醫與那甄宓相比，如何？”

顧青莞淡淡道：“萬分不及其一。”

“於朕看來，你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青莞垂首，默默無語，心中泛起冷笑。

妲己惹紂，西施亡吳，貴妃改唐，史書所記，不由歎息一聲紅禍水。但這一切究竟誰之錯，顧青莞不想辯，也不屑辯。

“醫為何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