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如閑雲散步一樣踱了過去。

兩人一麵，春泥低了聲道：“小姐，那人求張太醫看病，偏偏錢不夠，被趕了幾回不甘心，就想去求張太醫的夫人，誰知驚擾了夫人。”

“如今怎樣？”

“被打得好慘，渾是，扔進了後山。”春泥心有餘悸。

青莞秀眉微蹙，“他替誰求醫？”

春泥歎了口氣道：“聽說是為他的老母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青莞眼不忍之，當機立斷道：“春泥，把上的銀子都給他，若他願意，讓他老母親帶去金府找福伯治病。”

“小姐，不過是個要飯的，咱們何必……”

“春泥，孝心麵前，無貴賤之分，你快去。”青莞厲聲道。

“是，小姐！”春泥一溜煙的跑開了。

青莞整了整衫，深吸了一口氣。為人醫者，良心最重要，為了錢財不施救，絕非良醫。錢家雖然不在了，但始終不會忘記錢家的祖訓。

青莞從樹背後走出來，轉離去，未走幾步，一個丫鬟模樣打扮的子甜笑著走過來，清脆道：“可是顧府六小姐？”

青莞狐疑的點了點頭，“何事？”

小丫鬟見青莞一臉戒備，忙笑道：“小姐別怕，我是英國公府的丫鬟，我們世子爺想請小姐過去一敘。”

殷立峰？

青莞不曾想那廝竟然會來找，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與你家世子爺素未相識，男授不清，正該避諱著些，你且回吧。”

小丫鬟似乎料到了青莞會拒絕，忙低了聲道：“六小姐，我家世子爺以前曾與錢府的大小姐是好友。聽聞六小姐京了，這才想著見上一見。”

“是嗎？”

青莞的聲音非常輕，仿佛是浮在空中的雲朵，風一吹就會散去。沒有人知道此時心中的震驚。

前世的與殷立峰從來不是什麽好友，而是一見麵三句話不合，就能又吵又打的死敵。

他們吵架，從來隻為一個人，這人便是八小姐殷黛眉。

“是啊，小姐。世子爺就在那邊等著，隻說幾句話，不會耽誤時間的。”

青莞不為所，淺笑道：“勞煩告訴你們世子爺，故人已逝，我與他無話可說。告辭。”

“哎……小姐！”小丫鬟見青莞要走，有些急了，手攔住了去路。

青莞靜然而立，目冷冷的看向。

小丫鬟被眼中的寒意一驚，訕訕的回了手。

青莞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塞到小丫鬟手裏，淡淡道：“辛苦你了。”

小丫鬟看了眼六小姐嫋嫋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碎銀子，自言自語道：“好看是好看，就是眼神冷了些。”

青莞廂房，廂房裏得滿滿當當的人，已無落腳之。懶得湊熱鬧，便在院中的一株梅樹前駐足。

屋裏華郡主的聲音傳出來，忽兒笑，忽兒戲謔，忽兒恭維，一幅長袖善舞的模樣。

青莞凝神靜聽幾聲，後背被人重重的推了一下，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幾步。回首一看來人，臉便冷了下來。

顧青蕓微腫著半張臉，眼神惡毒的瞪著。

青莞了腰背，毫不客氣的還瞪過去。看來這一掌還是打得太輕啊。

兩人誰也沒有退讓半步，正僵持著，卻見拱門周氏帶著心腹笑滋滋的回來了。

偏巧廂房裏傳出華的一聲暢笑，那周氏臉陡然一變，停下了腳步，角撇了兩下，用力的翻了個白眼，那模樣跟外頭市井的婦人，一般無二。

青莞斜看了顧青蕓一眼，慢慢垂下了頭。

“回世子爺，六小姐說故人已逝，與您無話可說。”小丫鬟學著青莞的語調，頗有幾分相象。

殷立峰一聽“故人”二字，眼前立刻浮現一張麵龐，片刻後，他用力的搖了搖頭。

已經六年了，這張麵龐竟然還那麽清晰，真真是見了鬼了。

罷了罷了，原本自己與那六小姐也無甚話可說，不過是瞧著錢子奇的份上，想照拂一二。既然對方不領，那他也沒必要熱臉冷屁。

殷立峰撂起袍，大步離去。

因今日是上元節，各府需在落日前趕回京中吃團圓飯，陳夫人略坐了坐，便借故離去。

顧府眾到齊，迅速準備打道回府。

華和周氏一左一右，虛扶著魏氏的胳膊，帶頭走了出去，後頭一幹人魚貫跟出去。

青莞心中焦急，春泥遲遲不來，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心裏正想著，便看到春泥急匆匆的走過來。

“怎的去了這麽久？”青莞邊走邊問。

春泥了一頭的汗，著氣道：“小姐，那人已經昏死過去，怎麽也不醒。奴婢靈機一，花銀子找了兩個香客，幫忙雇了一輛馬車，把人送去了金府。”

青莞讚賞的看了一眼，道：“好春泥，真是機靈。”

春泥被小姐誇，輕快的鬆出一口氣，道：“小姐，那什麽張太醫，哪裏像是個治病救人的，依奴婢看啊，簡直就是劊子手，那人被打得可慘了。”

青莞皺眉。

“對了小姐，我剛剛看到三小姐腫著一張臉，怎麽了？”

“被我打了。”

“啊！”

春泥大吃一驚。小姐金玉一樣的人兒，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竟然還會打人？看來一定是那三小姐做了什麽缺德事。

“啊什麽啊，你家小姐的一雙手，可不會診脈，會行針，會開藥方，偶爾也是會打人，下下毒的。”

“小姐，回頭打人這種活，給奴婢。奴婢手勁大，打得痛快。”

春泥心疼地著青莞的手，咬著耳朵道：“小姐，快和奴婢說說，三小姐怎麽惹著你了？”

顧府眾回到家中，日頭已漸漸低垂了下去，府中晚膳已經備下，眾人在壽安堂用了一頓團圓飯，各自散去。

青莞喝了幾口熱茶，舒服的歪在坑上，歎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還未全部歎出，便有丫鬟在外頭說話。

“六小姐，老齊王府派人來請咱們府裏賞燈，郡主請六小姐換裳跟著一道去。”

上元節，京城幾條熱鬧的街道都有燈市，平日裏被拘在宅的小媳婦，大姑娘們會趁著這一日結伴去看燈。

青莞眉頭一，朝月娘搖了搖頭。

月娘掀了簾子走出去，歎道：“我家六小姐倒是想去，偏偏今日在寺裏吹了些冷風，這會上有些不大痛快，剛剛還在喊悶呢。”

“那我就跟郡主如實回話了。”

月娘掏出一塊碎銀子，塞到手裏，“咱們府裏都有誰去啊？”

小丫鬟得了賞，笑道：“幾位小姐都去了。讓你家小姐歇著吧，我得回去報訊了，王府的馬車都還在府門口等著呢。”

月娘進屋，挑了挑燈芯，嗔怨道：“小姐為何不去看燈，奴婢長這麽大，還沒見過京城的燈市，正想跟小姐去見見市麵呢？”

青莞拿起醫書，似笑非笑道：“誰又知道那府裏的人，打的什麽主意。”

“連看個燈，都要算計，這王府的人也太可怕了。”月娘自言自語。

四更一刻。

熱鬧的京城，終於沉寂下來。

青莞累了一天，早已沉沉睡。

院子裏一條黑影輕飄飄的落下，走到窗前敲了幾下，月娘驚醒，低低的喚了：“誰？”

“月娘，快讓小姐起來，錢福有要事請小姐過去。”

青莞迷迷糊糊被月娘喚起。一聽隔壁府裏有事，心裏咯噔了幾下，讓月娘手上帶快些。

半盞茶後，青莞已匆匆了金府宅。

等候多時的錢福迎上來，道：“小姐，老奴帶你去見個人？”

“誰？”

“小姐見了便知。”

室裏，一藥味撲麵而來，青莞走到床前，看著床上的中年男子，莫名其妙的轉過，道：“他是誰？”

“他便是小姐今兒命人送過來的病人。”

錢福拿過桌上的燭燈，湊近了了道：“小姐，你再仔細看看，他是誰？”

床上的男子雙目閉，眼眶凹陷，胡子邋遢，臉上還有跡，頭發淩的散在四周，有幾已經粘在一起。

青莞細細的看了幾眼，仍是搖搖頭。

錢福臉有些灰敗，歎道：“小姐，他是石家的人？”

石家，哪個石家？青莞一時沒反應過來。

“太子太傅石閣老。”

青莞心頭一跳，著聲道：“那他是……”

“他是石家的第二十二子。庶出，生母是個青樓子。”

青莞再也沒料想到，這人竟是石閣老的兒子石民威，驚得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石閣老乃一代大儒，閣中的領軍人。

此人晉中人氏，書香之族，曾三元及第，被先帝欽點翰林，一時風無限。此後，一直在先帝跟前當差。

先帝去世，新帝登基，石閣老輔佐新帝有功，被重用。

新帝賞識其才華學識，特命太子拜其為師，授太傅一職，居一品。

太子謀逆，得龍大怒，廢太子，石閣老為太子冤，被新帝當朝責罵。他以死明誌，濺庭前。

石閣老雖然為，為師都極為出，然有一樣很遭人病詬，那便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