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爺說，這人暗下是瑞王的人。”錢福暗憂。

“不足為怪，瑞王畢竟盤據江南已五年。史家獨吃了這一口，太過顯眼，反倒會噎住。”

錢福豁然開朗，“盼著史家大爺夫婦能早日進京，小姐在京中也就有了伴。”

青莞笑道：“就算他們進京，我也出不去。”

錢福一驚，道：“小姐難道就打算居宅，不再京城行醫了？豈不是辜負了小姐苦學的這一好醫。”

青莞輕輕一歎，低語道：“福伯，京裏可不比江南啊。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個時候隻有在暗，才最安全。咱們現在……也算是找到了一棵大樹，就不知道那棵大樹，能不能為咱們遮擋一陣子風雨了。”

被青莞稱為大樹的趙璟琰，此時正霸占著蔣七爺的書房，將扇子狠狠的砸到了阿離的頭上。

被砸出包的阿離，半點忿也沒有，平靜道：“爺，府裏十八個側妃，每天的胭脂水，綾羅綢緞，珠寶頭麵，各補品就得花不錢，再加上爺吃喝玩樂，際應酬，人往來，府中的宴請……”

“住。”趙璟琰聽得頭疼。

阿離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這還沒算上爺狂窯子的錢呢。”

“滾！”

一臉忿的趙璟琰再也忍不住，拿起書桌上的端硯砸了過去。

阿離輕如雁的避開了。

蔣弘文看不下去，著額歎道：“朝阿離發什麽火，他又沒花你一個子兒，你那府裏……哎……烏煙瘴氣，不堪目。”

趙璟琰一聽，子委頓在太師椅裏，角，一臉的無可奈何。

許久，他歎道：“那邊的帳目你報給我聽一下。”

阿離從懷裏小心的掏出一個薄冊子，翻了最後一頁，看了看上麵的數字，道：“爺，還剩下不到兩千兩，下個月的支出不知道夠不夠。”

趙璟琰厭棄的擺擺手，臉灰敗道：“我堂堂壽王，龍子龍孫，全部家當拉起來，還不如人家蔣青莞的一個零頭。弘文啊，爺憤死啊。”

蔣弘文素來麵無表的臉上，竟然出一笑意：“亭林啊，你還有兩千兩，七爺我這個年一過，隻剩下兩百兩，我快輸得當東西了。”

趙璟琰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來，罵道：“你就不能替爺贏點錢回來，五萬兩銀子，說沒就沒有了？”

蔣弘文回罵道：“爺要贏了，散財子蔣不舉的名頭你來背?再者說那五萬兩，可不是我輸了的，七爺我輸的是自個的錢。”

趙璟琰捶頓足，氣得哇哇了兩聲，突然目中銳一閃向阿離看去。

阿離會意，中輕哨一聲。

院子裏兩個在樹上的暗衛跳下來，分立左右守著書房門口。

蔣弘文見他變臉比眨眼還快，冷笑道：“你如今這臉上的本事，也修練到家了。”

趙璟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正道：“那府裏的開支也撐不下去了。前兒我去看他，過年連件新裳都沒有，委實讓人寒酸。”

蔣弘文低聲歎道：“咱們這頭，也支撐不了多久啊，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阿離低聲道：“爺，六小姐說慶堂的銀子，會給咱們送來的。”

趙璟琰似乎對阿離提到“六小姐”這三個字很不滿意，他瞪了瞪眼睛道：“弘文，我想好如何用了。”

“如何用？”

“娶回家。”

蔣弘文一驚，忙道：“誰的主意？”

趙璟琰湊近了道：“我的主意。”

“娶回家，然後呢？”

“然後替我打理王府，賺錢子，等我把睡了後，再利用的聰明，替咱們出謀劃策。”

趙璟琰一臉的壞笑，“最主要還有一的好醫。”

蔣弘文擔憂道：“我看這六小姐對你沒甚好啊，萬一人家……”

“爺堂堂壽王，雖然窮是窮了點，但好歹也是個王爺，一個幾品小史的兒，能嫁給爺作王妃，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蔣弘文嗬嗬幹笑兩聲，算作回答，忽然，腦海中似有什麽閃過，他一把抓住趙璟琰的胳膊，迅速道：“曾經是個傻子。”

“一個曾經的傻子，配早已不中用的王爺，你說會不會讓人放心。”

蔣弘文皺眉思忖道：“足以讓人放心。隻是份上太不匹配了些，旁人不信啊。”

趙璟琰麵一頓，淡淡道：“聽說有十萬兩的陪嫁銀子，爺這個紈絝王爺，府裏窮得叮鐺響，還要養活十八個側妃。倘若爺為了這十萬兩呢？”

“好主意啊，這樣便能說得過去了。”蔣弘文眼中一驚閃過。

站在門口的阿離迅速瞄了主子一眼，不知為何，心裏開始同起六小姐來。

六小姐這般聰慧貌之人，世又可憐，且尚未及笄，偏偏被自家主子給盯上了，真真是羊虎口。

不妙，大大的不妙。

趙璟琰不知阿離所想，長長鬆出一口氣道，“亭林啊，爺為了這件事，眠思夢想，夜不能寐啊。”

蔣弘文狐疑的低下頭，去看他的眼睛：“你……不會是真的……了心吧？”

趙璟琰麵微紅，不大自然道：“怎麽可能！”

蔣弘文收了笑道：“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這個事，可得好好參詳參詳了。”

“爺，六小姐今年十四，您都快弱冠了。”阿離決定憑一已微薄之力，替六小姐說句公道話。

趙，蔣二人同時側過頭，的看著他，四隻眼睛裏噴出的火。

阿離的頭一點點低下去，低到最後，連脖子都消失不見。

青莞這隻被人惦記的小羊，此時剛送走錢福和銀燈，由春泥侍候著洗漱後，歪在了坑上看醫書。

春泥用子把燈芯挑了挑，道：“小姐，該睡了。”

青莞搖搖頭，道：“不困，我再看一會。”

“這醫書有什麽好瞧的，來來回回都是那些個字，小姐不知道看過多回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青莞氣笑道：“傻丫頭，這醫書裏的學問才大呢。每診過一回病人，再回過頭琢磨琢磨，必有所悟，你若困了，你先睡吧。”

春泥打了個哈欠，道：“小姐，咱們得在這府裏住上七天，這日子可太長了，又無事可幹。”

青莞笑道：“你若無事，把那幾個字練練，狗爬一樣的。”

春泥渾不在意道：“我一個下人，要練什麽字啊，能識字都是小姐抬舉我了。”

青莞笑笑。自己也不練字，也難怪春泥有樣學樣。笑過後，慢慢把心思沉浸在醫書中。

蔣家老祖宗的病，其實並不樂觀，即便這七天的針行下去，也隻能起到緩和作用，必須好好的研究一番。

月到中梢，春泥睡一覺見裏屋還有亮，起床給火盆裏添了些銀霜碳，又倒了杯熱茶給小姐，方才暈暈睡去。

第二日一早。

青莞剛剛起，便有丫鬟回話。

“六小姐，府裏三位老爺和夫人來了。”

青莞驚了一跳，忙穿戴妥當了迎出去。剛到院門口，就見一群人浩浩已。

青莞恭敬的把人迎進去，一一上前行禮。

蔣大老爺蔣瑞祖快到知天命的年齡，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乃當之無愧的大儒，時任國子監祭酒。

他笑得一臉溫和，道：“姑娘大恩，容蔣家日後再報。姑娘放心，事已經待下去，必不會讓姑娘難做。”

話裏有話，青莞卻聽得分明。顧府六小姐的份，蔣家不會走消息。

青莞起，深深一福，以示謝意。

倘若前世，見著蔣祭酒，按著輩份隻怕是要行磕頭之禮，今日這一福，已是簡薄之至。

大老爺朝兩個弟弟看了眼，須笑道：“姑娘醫高明，老祖宗的病就有勞姑娘。”

青莞不敢拿大，聲道：“老爺，夫人們請放心，我定會全力以赴。隻是……”

“姑娘但說無防。”

“老祖宗的病，四分醫，六分養，調養得當，可頤養天年，調養不當，便是大忌。萬不可再由著的子來。”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座上之人心中均咯噔一下。

蔣大老爺神容，心中很想誇幾句，奈何礙著自己的份，隻沉聲道了一句：“好孩子！”

讓蔣祭酒誇一聲“好孩子”，絕非是件容易的事。這世上想拜在他門下的人，千上萬；能他眼的，寥寥無幾。

而青莞不僅了他的眼，更讓他的言語中，帶著敬重，蔣府眾人聽在耳中，心中各自分明。

“好孩子，我有個不請之請，我家老爺最近食不震，不知可不可以替他診個脈。”說話的是大夫人張氏。

“是啊，我家老爺最近也總喊腰酸。”二夫人趙氏溫和的笑道。

話已說得如此明顯，青莞不得不應承下來。

“各位老爺，夫人若是無事，就容青莞替你們診一診脈。”

“太好了！”

三夫人韓氏直接起，走到青莞跟前，拉著的手道：“真正是個熱心的。”

青莞淡淡一笑，道：“春泥，筆墨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