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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三十四章 齊聚

孤零零站在泥瓶巷口子上的盧正淳,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混不吝,擺明了腳的不怕穿鞋的,盧家大一頭撞死在這裡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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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自己在廊橋那邊擔任說客,擋住劉羨去往鐵匠鋪子的路,結果出師不利,回到福祿街的宅子,爺爺招待過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貴客,不地將他喊到室,沒有說任何狠話,也沒有說任何家族大業的大話,只是指著白布下的,“正淳啊,爺爺沒有其它要求,只希別讓你弟弟死不瞑目,希到了頭七那天,你已經走出小鎮,就當是替他看看外邊的風景。”

盧正淳突然眼眶溼潤,哽咽聲道:“劉羨,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劉羨目瞪口呆。

這位錦玉食的年輕人,愈發脆弱無助,抖,泣不聲道:“好不好?我給你下跪,我給你認錯,行不行?”

撲通一聲。

盧正淳結結實實跪在泥瓶巷的泥地上,開始磕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

年輕人磕頭磕得很不含糊,砰砰作響。

泥瓶巷外牆腳那邊,小孩腳丫一下一下輕輕踢著老人膛,想著這一路行來,相中了哪些眼的山峰,想著挑選哪一座搬回家鄉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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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有些幸災樂禍,隨口問道:“孃親,這個姓盧的是不是失心瘋了?以後咱們難道真要帶著個瘋子離開小鎮,那多丟人現眼啊?”

婦人神複雜,想起許多親眼目睹的奇人異事,言又止,最後搖頭道:“不會的。”

劉羨有些手足無措。

高大年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盧正淳會如此作爲,一個小鎮最富裕門戶的嫡長孫,就這麼跪在自己腳邊磕頭?

劉羨糾結,就在此時,一直在觀察劉羨和盧正淳的草鞋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對他輕輕搖頭。

劉羨於心不忍道:“這也太不像話了……”

陳平安眼神堅毅,不言而喻。

大大咧咧的高大年,已經有心的跡象。

可是在黑眼中爛好人的草鞋年,此刻反而顯得極其鐵石心腸。

陳平安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劉羨在盧正淳下跪之前,答應下來這筆買賣,說不定最多吃些苦頭,但是命無憂。可是現在劉羨,已經陷自己之前遇到的困境,當時若非齊先生手,自己的命運就是殺死苻南華,然後被殺,或是雲霞山的人,或是老龍城。

而且更致命的是,按照寧姑娘告訴他的“規矩”,盧正淳本就是小鎮人氏的話,他或者盧家要殺劉羨,齊先生極有可能是無法管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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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心思一轉,趁著盧正淳還在拼命磕頭,低嗓音跟劉羨說道:“實在不行就假裝答應他,咱們先見到阮師傅,等你被收爲徒弟再說。”

劉羨點了點頭,對盧正淳說道:“哥們,你還是先起來吧,起來說話!你他孃的這麼整,算哪門子事!”

盧正淳沒有起,擡起頭,紅腫額頭上沾滿泥土。

劉羨無奈道:“不過你需要先回去,跟他們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出一個公道價格才行,別再糊弄我了,我又不是傻子,什麼兩百貫銅錢,且不說我會不會虧到姥姥家,只說那幫貴人不嫌掉價嗎?”

盧正淳緩緩起,笑道:“是這個理兒!只要你肯鬆口就好,劉羨,以後我盧正淳就是你兄弟了!你認不認我都沒關係,反正我認你!”

劉羨走過去,跟盧正淳勾肩搭背,一起走向巷口,安道:“老盧啊,以後可要帶著兄弟一起福。回頭等到這筆買賣談了,我怎麼都該請你喝頓好酒。”

盧正淳一邊抹額頭,一邊歡暢笑道:“喝酒還不簡單,這有什麼難的,而且我來請,哪能讓你破費,就這麼說定,不然老哥我可就生氣了。”

劉羨哈哈笑道:“就知道老盧你是厚道人,以後跟你混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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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跟在兩人後,稍稍偏向小巷牆壁一側,死死盯住巷口那邊的靜。

————

白袍男子帶著年宋集薪,在年邁管事的領路匣,趕往督造衙署後廳。

管事說那位遠道而來的書院李先生,在此等候了小半個時辰後,說要去學塾拜訪一位儒門長輩。

宋長鏡對此不置一詞,只是問道:“死在小巷的那個刺客,查出來是哪方勢力的棋子沒?”

管事有些猶豫。

宋長鏡皺眉道:“嗯?”

年邁老人趕彎腰惶恐道:“正是福祿街的宋家。”

宋長鏡冷笑道:“也不知道給本王一點點驚喜!”

年邁管事汗如雨下。

宋集薪默不作聲,眼神熾熱。

學塾,齊靜春輕輕放下書本,轉頭去,門口那邊站著一位面容英俊的年輕人,高冠儒衫,笑而不語。

齊靜春面容沉靜,不茍言笑。

小鎮上,一個穿古怪服的頭男人,赤腳而行,神枯槁,來到鐵鎖井旁,向深井,雙手合十,閉眼輕聲道:“佛觀一鉢水,十萬八千蟲。”

小鎮外,一座山峰之巔,有人立於一株參天古樹的壯樹枝上,眺小鎮廓,腰懸一枚虎符,揹負一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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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天地之外。

一條傾斜向上、彷彿通天的漫長道路上,四周雲霧繚繞,看不到任何風景。

有年紀輕輕的黃冠道姑,騎白鹿,緩緩登高。

旁又有一位面如冠玉的道士,步伐輕靈,如行雲流水,有一紅一青兩條長鬚大魚,在他四周縈繞遊曳。

儒釋道兵,三教一家,即將齊聚於小鎮。

小鎮南邊溪畔的鐵匠鋪,父打鐵,火星四濺如一場絢爛火雨。

男人手持劍胚,對正在掄錘的馬尾辮說道:“這段時日,不要去小鎮了。”

手上的力道立即弱了一大截,覺全力氣都隨著小鎮上的吃食點心溜走了。

男人氣笑道:“出息!”

化悲憤爲力量,重重一錘,使勁砸在通紅劍條上。

璀璨火花照映之下,如一尊火神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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