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天，尖銳的集合哨聲響起。兩位表叔還懵著呢，李守忠和高達已經背起二三十斤重的野戰揹包，衝出了家門。

楊大材和馬陸好歹錦衛出，趕穿鞋跟出去。

便見村裡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老爺們，已經都揹著同樣的揹包，在場院中整齊列隊領槍和子彈帶了。

所有人都像換了個人一樣，再無人嬉戲打鬧，全都令行止、有板有眼。

藉著微明的天，表叔見發下來的火銃，竟是清一水的隆慶式……心說真是暴殄天，給這幫泥子跟燒火有啥區別？

這時民兵隊長開始講話，不知爲啥，他今天講得特別囉嗦，恨不得從民兵預備役的創立講起。

拜他所賜，表叔得知，所有海外的年男，只要沒有殘疾，沒犯過罪，就都屬於預備役。每年軍事訓練時間不於300小時，其中產強化訓練不於10天。

今天，就是產強化訓練的日子。

訓練第一項，五公里越野。民兵們在民兵隊長帶領下，全副武裝，列隊跑出了村子，然後沿著公路往北奔去。

楊大材和馬陸跟在後面，跑出二里地後就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幫泥子揹著這麼重的東西，居然跑到現在還不減速。

一直跑出四里，隊伍才漸漸拉長，但沒有任何人掉隊。因爲年輕力壯的會幫著年紀大的揹負重，年紀大的也拼命咬牙堅持。

專門解的朱會計告訴兩位表叔，武裝越野不是賽跑，講的是不拋棄，不放棄……

跑到了六裡上，人極點過去了，隊伍前進速度反而加快了。

八里，十里路跑下來，當最後一名抵達目的地——小山擊場時，時間剛好過去了半小時。

表叔心臟都快跳出膛了。見鬼！怎麼一個個都是力怪？完全夠格當錦衛了都……但這可是一羣泥子啊！

反倒是他們兩位正牌錦衛軍，空手跟著跑下來，卻累得都快斷了氣，躺在地上手指頭都不了。

朱會計好心的扶起他倆到樹蔭下坐著，躺著會出事兒的……

還告訴他倆，返程時還有個五公里呢。

表叔目瞪口呆間，見民兵們完全撈不著休息，即刻在集的鼓點中重新整隊，拉兩條長長的戰列線。

前排裝填子彈，舉槍擊，退後復裝。後排上前，舉槍擊，退後復裝子彈，循環往復，一連擊數，

作雖然稱不上行雲流水，卻也十分練。

擊場很快白煙漫天，目不能視。但民兵們作卻毫不，自顧自跟著鼓點裝填舉槍，擊退後……一看就是練過不知多遍了。

“排隊齊不要求打得準，只要保持速就有殺傷力。”趁著擊間隙，朱會計講解道：“我們這個速勉強合格，但並不能完全抵擋騎兵衝擊。所以擊訓練完畢後，接著是刺殺訓練……”

剛說完沒多久，便見兩隊民兵相對而立，將真槍換木槍，開始拼刺訓練。

好傢伙，一招一式，虎虎生威。明明就這個一百來號人，居然還喊殺震天……

所謂外行看熱鬧，外行看門道。兩位錦衛出的東廠特務，自是於冷兵格鬥。自然能看出，這些民兵上刺下刺、左防右擋、挑格揮撥雖然簡單，卻都實用至極，絕對是久於行伍的武藝大家淬鍊出來的招式。

這些泥子甚至還有配合，那陣勢好像胎於戚繼的鴛鴦陣，簡直離了大譜！

看得兩位東廠特務面如死灰，覺都溼了。

這就是江南集團的民兵嗎？神機營也沒這水平啊……

聽說海外漢人已經達兩千萬了。就算只有三百萬民兵，這尼瑪還打個屁？躺平算了……

總之那天之後，兩位表叔眼裡徹底失去了神采。

高達兄弟便請假帶他倆到烏山頭水庫散心，讓表叔領略一下集團的移山填海之力。好讓他們徹底崩潰。

效果還真不錯。要不是楊大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馬陸，他就直接跳水庫了。

不過楊大材也知道，朝廷完全沒戲了，也沒什麼好刺探的了。再刺探下去，怕是連他都忍不住要跳河或者投敵。

但投敵是不可能投敵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不管錦衛總旗，還是東廠擋頭，哪個份都能讓他在地作威作福，把屁民踩在腳下。

這是江南集團給不了他的。

他的崩潰，主要是惶恐於這種人上人的生活，可能很快會被終結。

所以兩人還沒住滿一個月，就失魂落魄的打道回府了。得趕回去稟報廠公，可了不得了——大事不好，房子要倒啊！

~~

北京城。

萬曆皇帝近來很不爽。準確說，自從趙守正致仕後，他就一直很不爽。

儘管接任首輔的申時行和稀泥的能力更勝一籌，可是稀泥裡淘不出銀子來啊。他沒法像趙公明那樣，一次又一次滿足皇帝對錢財的。

雖然趙守正也沒法皇帝要多給多，但至在一番討價還價後，總能達妥協，然後掏出銀子來。

到了申時行這兒，好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任憑皇帝磨泡，就是一個子兒不掏。

弄得皇帝日漸覺得他面目可憎，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其實這真不怨申時行。老申這種八面玲瓏的子，但凡有一點辦法，他也不會把事兒辦這麼絕。

可他真是沒辦法了。北方持續數年的旱，今年毫沒有好轉。河南山西陝西三省已經無力向太倉輸送錢糧，反而還得朝廷不斷輸賑濟。

去年冬天，萬曆又把自己房子點了，整個乾清宮燒了框架。工部給出重建的預算高達二百萬兩。

而且以皇帝的尿，勢必要將這個工程給他舅舅管，到時候超支是必然的，四百萬兩能完工就謝天謝地了。

邊疆也開始不安生，雲南那邊，莽應裡消停了沒兩年又頻頻北伐。諸司力不能敵，紛紛求救，永騰震。沐國公和雲南巡馮應龍頻頻上本，請求增兵。

兵部便先調播州的壯兵南下協防。誰知播州宣使楊應龍見狀也趁機作。引苗兵攻四川、貴州、湖廣的數十個屯堡與城鎮，搜戮居民，擄掠。

總之西南的局面急劇混，新一用兵已經在所難免了。

但申時行對此舉棋不定，因爲他孃的屋偏遭連雨，西北也了……

甘肅副總兵李聯芳帶兵在邊界巡視時，不幸遇伏，全軍覆滅。

這還了得？雖然在文眼裡，武將就是狗。但打狗欺主啊！而且副總兵怎麼也算一條大狗了，因此朝中羣激憤。大臣們紛紛上本，囂著要出兵報復狗韃子！

申時行閣雖然力主用外手段解決，希維持跟韃靼二十年來的和平，但就連皇帝也嚷嚷著要跟韃子開戰，他哪敢不做兩手準備，把開戰的錢糧的準備好。

他都恨不得一個銅板掰兩半花，哪還會滿足皇帝的私慾？

可萬曆軸得要命，朕要幹啥就一定得幹啥。他不好意思直接難爲申時行，畢竟有師生分在，而且要是申時行再撂挑子，誰給他和稀泥啊？

他就認準了可憐的楊巍刁難，天天派中到戶部衙門傳諭，容就一個，給錢給錢給錢！

楊巍答覆也很簡單——沒錢沒錢沒錢！

楊部堂也早就煩了這個大丫鬟掛鑰匙——當家做不了主的破差事。要不是看在趙婦的面子了，他早掛冠而去了。現在趙守正都走人了，他還有什麼好留的？

萬曆卻毫不能諒老楊的苦，欣然接了他的辭呈！

誰知新任李世達戶部尚書，也還是那一句——沒錢沒錢沒錢！

因爲科道早放出話去了，誰敢給皇帝錢，就彈死他！

萬曆在翊坤宮氣得要死，可總不能馬上再換一個戶部尚書吧？

看著拉著驢臉的皇帝，聰明絕頂的鄭貴妃，便給他支招道：“皇上，你就不能換個方向？”

“朕就喜歡被……呃，你什麼意思？”萬曆停下雙手的作。

“臣妾的意思是，活人能讓尿憋死？戶部不給錢，你不會自己搞啊。”鄭貴妃坐在萬曆的肚子上道。

“朕搞了啊，可是掙錢，哪有那麼容易啊！”萬曆愁得都隨了前任戶部尚書了。苦著臉道：

“朕讓廷那幫人都想辦法賺錢，可都杯水車薪啊，還鬧了大笑話……”

他說的上個月的事兒。

萬曆之前聽說現在印書很掙錢，有人靠出版什麼《金瓶梅》、《西遊記》賺得盆滿鉢滿，便眼紅了。讓司禮監下屬的經廠，打著‘皇家印刷局’的招牌也到攬活。

皇家印刷局嘛，只要你敢給錢，就沒有咱家不敢印的，買賣著實不錯。

結果上個月出了簍子，順天府截獲一批白蓮教的造反印刷品，一查，居然是‘皇家印刷局’給印的……

當時朝野就笑翻了，這皇上真是古往今來第一財迷啊！爲了撈錢居然幫人家印造反的材料。有人甚至揚言要上本，質問陛下何故造反？

讓萬曆好沒面子。

“哎呀，我說皇上，你別總盯著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好麼？真賺錢的買賣在外面呢。”鄭貴妃了，覺得自己真是大明白。

萬曆看著的波濤洶涌，一下明白道：“你是說海上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