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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第一百零九章 表叔受驚記

接下來一個月裡,兩位老家來的表叔,得到了兄弟倆以及全村人熱的招待。

尤其是那位朱會計,怕兩個單漢照顧不好長輩,三天兩頭來送這送那,還經常來嘮嗑,讓兩位表叔真切會到了,什麼遠親不如近鄰。

只是兩位表叔一直在震驚中,心態完全被搞壞了。

看著新康村裡這些屋上無片瓦、糠都吃不上的流民,居然家家都住上了獨門獨戶的漂亮兩層小樓。

這倒也沒啥好羨慕的,畢竟兩位表叔都是在北京住四合院的主兒,而且也隨大流的換上了玻璃窗。

可是人家生活的太便利了。

院子裡有個自來水,把手,乾淨的清水就從龍頭裡嘩嘩淌出。

這些水都在大隊的水塔中經過層層過濾的,可以直接飲用,不會鬧肚子。

不過挑剔的二表叔,還是喝出了一丟丟怪怪的味道。

來嘮嗑的朱會計釋疑說,那是因爲水塔中加了消毒用的漂白,喝不習慣可以泡茶,加糖都可以。這兩樣公社都自產,便宜的很。

兩人趕表示直接喝沒問題,比俺們陝北的黃泥湯好喝多了……

更誇張的是,這邊居然還將水引了茅房中……呃,人家衛生間。

蹲完坑一按水箱,嘩的一聲,便便就衝得乾乾淨淨,一點味兒都沒有。

而且衛生間裡還安裝了花灑,擰開開關就可以沖涼了。這哪是窮鬼配得上的,表叔們還沒過上這樣的日子呢。

楊馬二人組,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羨慕窮鬼的生活。這真是太他媽荒唐了!

當然,爲專業人士,他們不會那麼淺,還會看到更多的東西。

譬如這些經絡般遍佈全村的輸水管道,居然都是鑄鐵的。這就離了大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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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用多鐵啊?難道島上私開鐵礦了不

來嘮嗑的朱會計告訴他們,臺灣雖然是個寶島,卻沒有正經鐵礦。這些鑄鐵件都是從廣東運來的。

表叔們瞭然。閩粵一帶有大量的私營鐵礦,其中以州惠州爲甚,嘉靖年間產量就十倍於營鐵場。

佛山更一度爲華南乃至大明的兵工廠,私鑄的鐵炮鳥銃品質都遠超造。當年胡宗憲抗倭,因爲南京兵局質量太糟糕且產量低下,無奈命人攜重金到佛山訂購鳥銃三萬支,數月便拿到了貨……而且質量上乘,大大提高了軍的戰鬥力。

平倭後,這些地下兵工廠又爲海主們鑄造槍炮。但進萬曆年間,卻很見到佛山造的火,原來都轉行造民用鑄鐵件了……

此外,白瓷的馬桶、洗手池、還有門窗上的玻璃,下水道的陶管,以及蓋樓裝修的諸多建材……也都是江浙閩粵運來的。

表叔們再次難以置信,這得花多錢啊?你們哪來那麼多錢?

朱會計自然不會跟他們解釋,什麼集中採購,抵押貸款。他得意一笑,豎起三手指道:

“我們確實沒銀子,但有三白!”

“三白?啥玩意兒?”

“米、糖、鹽。”朱會計毫無心機的顯擺道:“江浙閩粵都是地人稠,而我們臺灣地廣人稀,水稻一年三,還可以種甘蔗。現在福建廣東市面上三分之一的糖和糧食,都是我們產的。而且我們現在已經建好了大圳,用不了幾年,就會臺灣,閩粵足了!”

“什麼……”大表叔下都快掉到地上了。“你們能打這麼多糧食?!”

東廠一直以爲,江南集團往海外大移民是自尋死路。那些流民都是各地府避之不及的累贅,早晚活活拖死這幫不自量力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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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承想人家居然還能向大陸輸出糧食!怪不得這幾年旱災嚴重,全國糧價卻基本保持平穩……

“你們還產私鹽啊?”二表叔卻發現了華點。

“這……哈哈,反正都是自己人,也沒啥好瞞的。”朱會計彷彿自知失言,但說都說了,也就只好眼,對兩人道。“改天讓他倆帶你們去北面海邊瞧瞧,絕對開眼。”

兩人愕然對視一眼,其實他們來時在船上都看見了,一直好幾十裡的海岸線,盡是鹽田風。一畦畦整齊的白鹽池,泛著熠熠影,一座座雪白的鹽山,彷彿如平地竄起的小雪山。

因爲場面過於驚人,以至於兩人不大敢相信那是都鹽場,還覺得是海市蜃樓呢……

原來那真是鹽場啊……

~~

此外,他們還發現,這裡家家戶戶不用柴禾,而是靠什麼太能、沼氣竈、沼氣燈,就完全能滿足燒水做飯照明所需了。

不過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並不能引起表叔的興趣,他們的注意力還是在糧、鹽、鐵這三樣最敏的東西。

楊大材決定設法搞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真能打那麼多糧食。

於是幾天後,他們便跟著兩個‘侄子’下地幹活,結果好傢伙,屁上又被了一刀,都快開眼開蜂窩煤了。

其實大部分就是當初李守忠兄弟,在舟山培訓基地看到的那些場面,便不贅述了。表叔也大明白了這裡爲什麼會爲閩粵的糧倉。

讓他震驚的有三點。

一是這裡的水利設施之完善,已經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那些如織網的水渠,槽居然是水泥,上面還蓋著厚厚的葦蓆或藤席,以防止渠水蒸發或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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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到都有帶刻度的閥門,那些水利小組的老人,就靠著這些閥門來管制水量,誰家用水多就多分點,誰家用水放點。

看得表叔那一個崩潰啊。這也太細了吧?是目不識丁的泥子能幹得了的嗎?!

而且他看這裡其實不缺水呀,每天都有滔滔大水順乾渠流向下游啊。幹嘛每塊田隔三天,才放一個時辰的水!

當他提出這個問題,生產隊員們卻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難道來的路上沒看到,下游還有很多村子嗎?

“要是都自顧自己方便,不管別人的話,上游的村子可能就把水用了,哪還得到我們?”水利小組的老人笑道:“而且天天放水,反而對稻子不好。這樣隔三天放一次,反而產量會更高的。”

“是啊,慢慢學吧,這裡頭的道道多著呢。”

這些天這句話,表叔都不知道聽了多遍了。覺再在這裡待下去,自的優越,真就要然無存了。

二是這裡糧食的單季畝產,竟然達到了喪心病狂的六七石左右!而且是一年三季,每一季都在六七石上下!

雖然這裡推行作制——同一塊地,今年種水稻,明年種甘蔗,以保持土地的力,並減用水負擔。

但那也已經能把他活活嚇死了好吧……

一畝地年產二十石啊,這是什麼概念啊?!表叔覺得自己上次這麼震驚,還是上一次的時候。

更震驚的還在後頭呢——他發現生產隊那些讓人眼花繚的大小農,清一都是優質鐵,生產工藝統統都超過了兵局造的武

馬陸記得自己領到的第一柄繡春刀,居然刀柄和刀刃都沒裝牢,稍一磕就會分家,更別說用來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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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連換了好幾把,結果都有病,氣得他自己去鐵匠鋪,重金打造了一柄才了事。

堂堂錦衛的名武,居然還不如人家這裡的鋤頭鐮刀做工好,這話說出去都沒人信!

可是來親眼看看吧,真的是雲泥之別啊!

你瞧瞧這裡犁地的犁,那巨大的犁板、犁鏵可都是磨得鋥亮的純鋼打造的啊!

“麻痹,咱的繡春刀都只有刀刃是鋼的……”夜裡躺在天井的涼蓆上,著璀璨的銀河,馬陸不爭氣的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他們卻那麼大一個,整個都是鋼的,而且用來犁地……”

“民以食爲天,這天下還有比種地更大的事兒嗎?”一旁端著西瓜伺候的李守忠忍不住嘟囔一聲。

“你丫閉!”馬陸狠狠瞪李守忠一眼,把西瓜籽吐他的上道:“是不是被南蠻子勾了魂兒去了?”

“俺們兩家老小都在爺手裡攥著呢。”高達趕給馬陸點上菸袋鍋,打圓場道:“忠誠,忠誠!”

“哼。”馬陸哼一聲,吧嗒吧嗒起煙來。

其實他這麼說,就是自己在考慮要不要投敵了。

楊大材明白馬陸的想法,他也覺得這差距大到讓人絕

“不要灰心,江南集團不過是汪直的加強版。縱然在海上可能佔些便宜,但上了岸如何敵得過朝廷的千軍萬馬?”楊大材爲擋頭,必須給所有人打氣道:

“當年的汪直如何,不還是被朝廷剿滅了?他們也註定是同樣的下場!”

“說的是!說一千道一萬,沒有陸軍都白搭。到時候,這些良田和財富,還不都是我們的?”馬陸覺自己又行了,便問高達道:“明天干啥?”

“民兵訓練……”高達面無表道。

楊大材和馬陸聞言,齊齊心跳了半拍。不會又有驚嚇吧……

“不至於,不至於……”馬陸勉強笑道:“不是人人都是戚繼……”

“不錯,倒要看看明天能耍出什麼莊稼把式。”楊大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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