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撲空的婁婉君領著人匆匆回來了。

“而今，便需將消息送去宮里了。”婁鉞皺眉道。

便見婁婉君抱著胳膊站在旁側，聞言踢了踢旁邊捆得嚴嚴實實的龐紹。

“這有什麼難？”說。“切他一手指頭，送進宮里去，皇上不就全明白了？”

婁鉞咬牙切齒。

“你不怕他也切靖王殿下一手指？”他怒道。

婁婉君皺眉：“那該如何？”

婁鉞打量了一番捆在營房中的幾人，片刻之后，看向了龐紹正哇哇大哭的五歲子，和旁邊龐紹的夫人。

“寫封信，教人連帶著信和他這小兒子，一并放到宮門口去。”婁鉞說。“只說我今日所為，全因龐紹霸占我嶺南三十萬大軍，要討個說法。如今龐紹與他妻兒都在我手里，只要有人提了嶺南叛將的人頭回來，我便放了他。但靖王于我有恩，若靖王不能活，我便不介意再殺龐紹一個。”

婁婉君匆匆應下，單手提起龐紹的子，轉便要走。

卻聽婁鉞又喊住了。

“別忘了告訴他，霍無咎的事，龐紹已然說了。”他說。“讓他放心，只要那三十萬大軍歸原主，霍無咎便給我，不必皇上心。”

果然，不出半日，便有人將信順著城門的隙，丟到了城外。

是后主的手書。

那手書字跡潦草，可見寫信之人是何等的煩躁。

“江隨舟沒死，你只管放心。快些派人南下調兵，要誰的人頭就帶誰的人頭，但兵馬務必送到，不許拖延。”

婁鉞總算松了口氣。

后主被他騙過了，如此一來，宮中的江隨舟便算暫且安全了。

不過，一日之后，他的神經便又繃了起來。

蘇州新任知府是龐紹的黨徒，因著離臨安極近，立馬便給嶺南的龐煒遞了消息，且第一時間帶著蘇州城三萬兵馬北上護駕。第二日傍晚，蘇州的兵馬便趕到了。

婁鉞一行此時把守著城門，城進不去，城外又來了敵軍。一時間，婁鉞自顧不暇，與手下的幾員將領各守一，抵蘇州來的援軍。

幸而，一方固守城門，另一方又存了小心試探的心思，帶兵的又是個沒打過仗的文，一整天都沒到城門一寸，甚至一支人馬還被婁婉君帶兵追出了二十里地。

但當夜，便有探子遞來了消息。

嶺南的龐煒聽聞臨安被圍、父親被抓，已然連夜收攏起三十萬兵馬，往臨安城來了。

嶺南與臨安的距離并不算遠，至多三日，先遣部隊便能抵達。

婁鉞領著手下一眾將領湊在一起算來算去，怎麼算龐煒都會比霍無咎快。意思就，眾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待商討完畢，誰也沒說話，只默然回到自己所守的城門前，只待領著手下為數不多的兵馬多撐幾日，撐到霍無咎的援軍來。

這樣低的氣，在城外彌漫了一整日。

一直到了第二天。

這日一早，朝破空，將古拙的城墻照得亮堂堂的。

鎮守在城北的將領一夜未眠，一直繃著心弦，早有些眼花了。他站在城墻上，正要下去吃點早飯，卻聽旁側站崗的士兵忽然一聲驚呼。

“將軍！”他說。“來了！”

那將領一驚，連忙極目看去。

便見遠的地平線上揚起塵埃，是士卒和馬匹踏出來的。浩浩的一支大軍，看不到盡頭，朝著臨安城浩浩而來。

從那日得知龐煒，不過兩日而已，他竟這般迅速！

將領忙道：“快去，快去告訴婁將軍！他們來了！”

士兵連忙應了一聲，剛跑出去兩步，卻又折返回來：“將軍，是誰來了？”

那將領恨不得踹他一腳。

“還能是誰？從長江到這里能有這麼快嗎！”

說著，他往城外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他卻愣住了。

他所守的北城門……似乎確是長江的方向。

而漸漸近的兵馬，為首的那人，看上去似乎真的是霍無咎的模樣。

——

那將領跌跌撞撞地一路從城墻上跑下去，直往城外迎了數十仗，便迎上了縱馬而來的霍無咎。

他后所跟的騎兵，就有上萬之眾，想必此后的其余人馬，會比這多出十倍不止。

怎會如此呢！

那將領已然激得要落淚了。

長江離這里這般遠，他所領的又是江北的兵馬，怎麼能這麼快呢？但為首那匹黑馬上的，確實是霍無咎。

不過片刻，霍無咎一抬手，后的人馬停在原地，他揚鞭奔到那將領面前，單手一挽韁繩，便將戰馬拉停在原地。

戰馬揚起前蹄，停了下來。

那將領激地單膝跪地，朝著霍無咎抱拳道：“霍將軍！”

霍無咎嗯了一聲，一扯韁繩，便往城門行去。

“沒想到將軍竟這般迅速，可讓我們擔心壞了！”

那將領連忙跟上。

卻見霍無咎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應了一聲，便問道：“靖王何在？”

那將領一愣，不知道這位霍將軍找靖王干什麼。

“靖王殿下在宮里啊？”他道。

霍無咎手下一，戰馬嘶鳴一聲，停在了原地。

便見霍將軍回過頭。

同樣是沒有表，但他此時的眼神卻瞬間冷了下來，戾至極，讓這人高馬大的將領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說什麼？”

他聽見了霍無咎從齒關里出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霍無咎：？？？我老婆呢？我這麼大一個老婆哪兒去了？？

第91章

那將領聞言嚇得一哆嗦。

婁將軍沒吩咐啊！原來這事是不能讓霍將軍知道的嗎！

那將領一時間手足無措，支吾了半天，磕磕地說道：“就是，就是前幾日，皇上將靖王殿下留在宮里，便再沒有……”

不等他說完，霍無咎低沉冰冷的聲音便打斷了他。

“幾天前？”

那將領不敢再說話了。

便見霍無咎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他咬著牙，低頭看那將領時，那可怖的神將他的膝蓋都嚇了。

“婁鉞辦的好事？”他說。

他語氣仍是平靜的，聲音卻是從齒關中出來的。那番沉中強著暴風驟雨的模樣，比旁人狂怒時還要嚇人幾分。

那將領連忙磕磕地解釋道：“婁將軍也實在沒辦法！皇上他們不知怎麼就得了消息，是專程在大朝會上將王爺帶走的……”

他單手提著馬鞭，抬起了手，示意這將領閉。

那將領連忙住了口。

便見霍無咎單手引著馬匹，側過去，朝著后一偏頭，后領軍的幾員將領立馬領了命，訓練有素地兵分幾翼，列陣在了城外。

霍無咎回過頭，看向側那將領。

“讓婁鉞趕去燒香拜佛，靖王如果有事，他也活不了。”他聲音沉冷，咬牙說道。

“去開城門。”他說。

——

那日之后，后主在宮中結結實實地花天酒地了兩日。

但他而今的花天酒地，卻與以往大不一樣。他這反常得近乎發瘋的樣子，讓周遭眾人誰也不敢勸說他，只按著他的命令，每日告訴他城外的況，再去地牢里看看那靖王還有沒有氣。

皇上那天打得實在是狠。

皇上一輩子沒怎麼打過人，那日之后，被從繩索上放下來的靖王幾乎遍鱗傷，人也昏死了過去。因著皇上的吩咐，這幾日下頭的人每日也給他送藥和吃食，這靖王時醒時暈的，倒是吊著口氣，一直沒死。

一直到了今天早上，前去城門口探消息的侍衛匆匆趕回宮里，沖到了后主的寢殿中。

“皇上，不好了皇上！”那侍衛急道。“叛賊霍無咎已經領兵到城外了！皇上，您快收拾收拾，逃出宮去吧！”

卻聽后主道：“不是有婁鉞麼？”

那侍衛急得幾乎要跳起來：“皇上，婁將軍八是在騙您！城門邊的探子說了，霍無咎的兵馬都列在城外了，婁鉞手下的兵卻本沒靜，分明就是一伙的！”

后主卻握著酒杯，看著里頭搖搖晃晃的酒，片刻平靜地開口問道：“婁鉞也背叛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