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諶衡都知道公寓的位置, 南舒懶得明知故問，在車上一聲不吭，撐著額悄悄地斂下眼睫，小瞇了一會兒。

卻在回去途中, 被右側過一輛超跑的巨大引擎聲吵醒, 眉心蹙了蹙, 整個人都清醒了。

諶衡看著盯著路面發呆的樣子，隨口問道：“最近工作還適應麼？”

南舒一驚, 下意識地往后視鏡看了眼, 與他對上視線，并不知道他這是在用上司的份說話，還是朋友份。

但如此場合，應該也不算是工作, 便應得疏懶了些：“還行吧。”

“我看你在會議上經常做筆記, 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南舒抿了抿, 想說什麼，卻還沒說出口。

便被他搶先說了去，“讓你在旁邊聽著, 是有用的, 別懶。”

沒懶啊。

可是, 到底有什麼用？需要學習這麼多深奧的東西......

南舒有疑便立馬問了：“有什麼用啊？”

諶衡難得默了幾秒，低聲道：“下周你就知道了。”

**

諶衡將這個懸念瞞了很久，不急不躁的，沒有任何著急的意思。

既然如此，南舒也沒怎麼在意，大概聽了三次會議加上許凱澤說的一些容，對最近全司核心的工作安排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但有些問題還不是很明白。

去問許凱澤，許凱澤不懂，問其他同事，其他同事亦是一知半解，連徐也說得模模糊糊。

南舒拿著筆記本，再三猶豫，眼尖地瞧見諶衡拎著一個杯子進了茶水間，起跟了過去，卻沒想到茶水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諶衡聽見高跟鞋腳步聲，并不知道是，也沒有專門轉去看一眼誰來了。

直到南舒走到他側，他才知道過來的人是誰，視線往下移，落在泛的指甲蓋上，也瞥見了手上的棕商務筆記本，低聲問：“找我有事？”

他今天一天都在辦公室辦公，鼻梁上還有眼鏡下的淺紅痕，眸溫潤地看著。

南舒“嗯”了一聲：“確實有些問題非找你解答不可。”

這話說得過于囂張。

還真沒什麼人敢這麼跟諶衡說話，許是兩人曾經的關系緣故，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語氣問題，臉上著無辜。

諶衡輕笑，繼續沖完咖啡，然后對說：“過來吧。”

“在這里不行嗎？”

南舒沒有想要去他辦公室的意思，就幾個問題，他停下手中沖咖啡的作，賞臉看一眼本子里的問題，解答一下就行了。

“過來。”

諶衡又說了一遍，走出去了。

南舒只好著他的腳步走過去。

諶衡走在前面，推開了玻璃門，卻紳士般地站在門后單手幫扶著會自闔上的門板，待進來后，才將手松開，長邁向辦公桌，咖啡往桌上一放。

正司長的辦公桌整潔干凈又著一莊重肅穆，右側有一堆文件，有地球儀，有鋼筆，中間擺著兩臺電腦，左側的五星小紅旗隨著空調吹出來的冷風隨意飄。

還敏銳地捕捉到桌面不太顯眼的位置擺著一盒格格不的凱貓創口。

以前的諶衡做什麼事效率都很高，也因此手指經常被紙劃傷，曾經有一次傷得特別嚴重，都留下來了。

南舒咬著叮囑他將園里那一盒卡通的創口拿過去，要是傷了一定要理，不能隨便在水下沖一沖就完事。

這麼多年，他居然還保留著這個習慣。

南舒將視線從他桌上收回，坐去沙發那兒等他，聽見他手機響了一下，有人發來信息，低眸回復過去，才走過來。

他依舊與隔著一段距離坐著。

南舒已經將筆記本攤開到那一頁了，手指指了指說：“就這幾個不是很懂。”

諶衡并不著急去解答，拎起本子看了兩眼，線條之間的字很娟秀也很小巧漂亮，是文科生，筆記做得麻麻的，看得出來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能看看前面麼？”

“......”

南舒有些訝異，驚嚇之余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而已。

畢竟諶衡的能力在之上，給他看，有一種自己耍頭去做的作業被老師檢查的覺，頓了頓說：“可以吧。”

于是，他便在那兒翻，卻并不是帶著好奇和嘲笑的興趣去的，而是真的在給糾錯，錯誤還真不，最后他不耐道：“是誰教你的這些？許凱澤？徐？”

“......啊？”南舒不記得了，問了多人的，“都有吧，我忘記了，怎麼了嗎？”

“太多基礎錯誤了，下次有疑問直接問我。”

許是他通過這件事，才發現手下的人這段時間松懈了不，有種恨鐵不鋼的覺，語氣也冷冽了些。

南舒有點被他嚇到，卻聽他解釋道：“南舒，你跟他們不一樣，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是不能出錯的，以后會有很多人問你相關的問題，你都要記在腦里，一點原則錯誤都不可以有。我從翻譯司要來的這個人，不是白要的，也不是單純地讓你坐在電腦前干一些基礎翻譯工作，你的同聲傳譯很出。最近年初尤其是上半年要開的中央會議有很多，我會帶你出席，你是翻譯，也是司最適合領出去的人，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麼要你旁聽會議了嗎？”

這個消息震得南舒一下子回不過神，諶衡完全是用上司的態度在跟說話，張了張，有些疑問。

諶衡目清淡：“你想問為什麼你是一個新人卻要這樣？這個疑問我跟其他三個副司長提前討論過了，其實我們也是在賭，這算是一條新路子，第一次破例，若功了對你以后的發展會很有利，若失敗了我們也會將你打回去。雖然聽上去很難，但我們會陪著你一起長。”

時間仿佛靜止了兩秒。

“中央會議？”

南舒眼眶有些發熱，定神了好久才終于平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不就是夢寐以求的職業路線麼？

想了那麼多年，念了那麼多年，終于就在眼前，快實現了。

諶衡以為說這番話把嚇到了，剛掀說了個“我......”想安一下。

卻聽見勾著，篤定地說：“好。我會做好的，一定會做好，不會讓你失的，”

南舒返回去后，心好了不止一倍，角總是控制不住地上揚。

許凱澤還以為有什麼喜事了呢，轉問：“怎麼了？發獎金了？老變態把進去夸了你一頓？”

“哪有！”南舒瞪他一眼。

接下來這一周的會議，諶衡下達了司各職員每個月一次考核的命令，直接從這一個月開始落實，由老鄭來負責。

眾人收到風聲，唏噓不已。

南舒埋頭敲鍵盤，總覺得這件事......好像與有關，是把大家給賣了？

在眾人議論紛紛時，立馬低頭權當不知來掩蓋自己的“罪行”。

**

諶衡了南舒的上司后，兩人也重新加上了微信，但他沒有發任何除工作以外的信息給，距離保持得恰到好。

周四上午，南舒收到了一條信息：【周五下午有個酒會應酬，準備一下。】

這種應酬對于南舒來說不算什麼，之前在維克多公司也參加過好幾回，在國外大場面見過了，只要不出什麼意外狀況，基本不會怯場。

周五中午，南舒又收到諶衡的信息：【下午四點出發。】

南舒回：【好。】

大概三點多的時候，南舒去了趟洗手間，換了條正式點兒的子，姣好的段被裹在白凈的長袖上和紅半里，一雙細纖長如玉。

諶衡從辦公室走出來時，正好與上了面。

目相對。

他眼眸無意識地瞥了眼，有些許驚艷，多了幾分打量，是男人對人的那種，卻并不過分，只看幾眼便挪開了視線。

南舒略有局促，心忐忑不已，并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著裝對不對。

但看諶衡今天一深黑西裝搭著暗紅的領帶，與站在一起，莫名有種裝的意思。

經濟司的洗手間外有一個方形的共同盥洗臺，他站在邊上，洗了洗手，淡淡睨著鏡子重新打領帶，許是一早上在辦公室里燥熱扯了一下，扯歪了。

南舒就在一側看著他，問了句：“那里遠嗎？”

“不遠。”諶衡說，“想吃飯麼？還有點時間，可以吃下東西再去。”

南舒想起他以前應酬前都是習慣去吃一下飯來填肚子的，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也不知道那里的東西合不合胃口，有沒有時間吃。

南舒了角，淡聲說：“都可以。”

在這種事上一向沒什麼主見，關于去哪兒吃，吃什麼類型，點什麼菜每次都是對方主導。

諶衡了解的子，沒追問下去，往電梯間走：“走吧，去隨便吃點。”

南舒跟著他下樓，今天由他來開車，徐去了別的地方辦事兒，一整日都不見人影，只有和諶衡兩個人。

兩人在封閉的車廂空間里，本以為會尷尬升級，但其實還好。

他打開了車載音樂，讓緩慢悠長的音調回在耳畔，不知不覺神經也松懈下來，沒那麼拘謹。

諶衡開車一般很自言自語，就算遇到一些不要命的超車狂，也只是蹙一下眉，嘖一聲而已。

他不是一個習慣說言穢語的人，魯到了極致只是罵一句“滾”。

南舒穿的子不算短，是正常的長度范圍，但坐久了擺依舊會著往上移，不是在家里又不好做一些不太雅的姿勢去調整，頗有些不舒服。

所幸，諶衡帶去的飯店沒一會兒就到了。

這個飯莊總店砂鍋居，老北京“八大居”之一，創始年份悠久，原來還和順居，是清乾隆年間就有的老字號。

兩人走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服務員立馬上前倒了兩杯茶，遞過菜單，還順帶介紹了一下店里的招牌。

諶衡一邊翻菜單一邊給他報菜名：“砂鍋白，計司烤魚，杏仁豆腐.......”

再點了兩個青菜，服務員臨走時，他囑咐說：“不要加香菜，味道淡一點。”

南舒怔了下，裝作聽不懂地把玩著桌上的茶杯，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前菜來吃，小聲問：“你點那麼多，吃得完嗎？”

“不是還有你麼？”諶衡顯然不怎麼在意。

反正花的又不是的錢，南舒不管了，管也是多管閑事。

菜上齊后，諶衡讓先試一下這個砂鍋白，里面全是一片一片的五花和后，再用各種不太了解的調料制。

南舒看到的，有點嫌棄。

諶衡卻說：“你先試一試，我聽人說這里廚師做得好吃的，指不定你會喜歡。”

南舒抿著，嘗試地夾過來吃了口，還別說，真的跟平時吃的五花不一樣，吃到里一點兒都不覺得膩。

眼眸亮了亮，多吃了幾口，搭著米飯來吃。

諶衡不跟說話了，拿起筷子吃飯。

兩人像兩個陌生人搭伙吃飯，一頓飯各吃各的，不說話，不流，可能偶爾眼神對接一下，卻也很快收回，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欠誰錢，更別說猜到他們曾經還同床共枕過。

吃完飯，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趕往會場，依舊是由諶衡開車，大概十多分鐘就到。

南舒有些張，明明已經做好了功課，可還是虛到不行。

諶衡沒有告訴這次應酬重不重要，但無論如此都是第一次嘗試，一定要做好。

有句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

開始做好了，以后的路也會輕松許多，主要是自信提上來了。

可往往現實很多事都事與愿違，南舒盡力想做好一件事兒，偏偏因為自己能力有限，總是出現差錯。

不僅僅是翻譯，也代表了整個經濟司，卻常常被問得啞口無言，很多時候都是諶衡幫解圍的。

如此對比下來，更是覺得自己能力太差。

應酬結束，南舒去上了個洗手間，站在盥洗臺前，一邊彎腰洗手，一邊沒忍住紅了眼眶。

兩滴滾燙的淚珠“啪嗒”落在洗手池里，隨著水龍頭下干凈的清流淌進下水道。

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免得諶衡在外面等太久，垂著眸走出去。

今晚失誤這麼多，諶衡沒說什麼，一個字都沒有怨，反倒讓覺得不適應。

因為在經濟司見過他對別的同事生氣的樣子，現在如此溫淡，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南舒跟著他走去電梯間，漸漸往下。

到了一層時，諶衡給了車鑰匙，說：“我去買點東西，你在車里等我。”

隨后，他邁出了電梯。

沒人在旁，南舒自在了許多，緒也不需要那麼收斂了，咬著忍著淚自我反省了很久，坐進車里，無聊地發呆與懊悔。

連某人回來都沒發現，直到他給了一袋東西。

南舒拿過來一看，里面七八糟的好多蛋糕，還有一包紙巾。

諶衡了西裝外套，讓蓋在大上，一句廢話都不多說，啟引擎載回去。

南舒卻覺得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果然在靠著椅背著窗外失神時，他輕嘆了口氣，用溫和的口吻說了句，“沒有人會怪你，我說過會陪你長的。”

兩人現在只是上下屬關系。

羽睫了，沒搭理，在想：如果沒考外部，他挑了另一個人過來，也會這麼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