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又喝了口茶，義正言辭地訓誡道：“塵姐兒，嚴嬤嬤是太后娘娘賜下的，你可要好好跟著嚴嬤嬤學規矩，聽嬤嬤的話，莫要辜負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你馬上就要出嫁了，一定得把規矩禮數都學好了，方能不墮楚家姑娘的名聲！”

太夫人說得是冠冕堂皇，其實心里自有的算盤。

萬壽宴后，跟著長子楚令霄反復商量了幾次。

他們一致都認為皇帝恨不得宸王早點死那是顯而易見、毋庸置疑的事，皇帝把楚千塵這麼個份低微的侯府庶賜婚給宸王只是為了折辱他，所以，他們侯府是絕對不能違抗圣意，不能壞了皇帝的好事。

雖然把楚千塵嫁過去是會讓侯府與宸王府為姻親，也難免會多一些不安定因素，甚至于，有朝一日也許會被皇帝遷怒、清算，但是，楚家并非那等無基的寒門，楚家在宮里還有一個貴妃，還有二皇子呢！

相比之下，楚家與皇帝的關系顯然更親，這就注定楚家永遠都是堅定的保皇黨。

如同長子說的那樣，既然這道賜婚已經不可改變，那麼，他們不妨往好的角度看。

比方說，他們只要把楚千塵給教乖了、教好了，以后，可以讓楚千塵傳遞一些宸王府的消息出來，而楚家就可以拿去向皇帝敬忠。

想著，太夫人的角翹了翹，隨即又歸回原位，依舊是雍容高貴而端莊。

楚千塵乖乖地點著頭，默然不語。

太夫人后面說的那些話，本就沒聽進去，思緒早就飄到了別的事上，心想著：今天因為小定禮耽擱了一上午，回去得加，大造丸已經到了最要的一步，晚上再熬一下的話，明晚應該可以做好了！

太夫人覺得楚千塵明顯比之前要規矩多了，心里還頗為滿意，琢磨著嚴嬤嬤既然唱了黑臉，那麼自家就應該唱白臉，兼施，才能把楚千塵給徹底拿住了。

接下來，太夫人就又放了聲調，哄道：“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塵姐兒，祖母都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的。”

“等你出嫁以后，自然會知道這閨中的日子是最好過的，也會了解我與你父親的一片苦心。”

“這出嫁以后在婆家能不能過上好日子，終究還是要看娘家是否得力。”

太夫人費盡舌地說這番話，就是為了哄著楚千塵心向楚家。

為此，太夫人也只能徹底放棄自己那三萬兩白銀，就當作用這筆錢來哄楚千塵。每每想起這筆銀子，太夫人依舊心如刀割。

太夫人心不在焉地說了一通，無論說什麼，楚千塵都只是乖巧地點頭。

漸漸地，太夫人也就詞窮了，越說越覺得沒趣。

楚千塵到底不是疼的孫，太夫人對著也說不出太多的話，而且……

太夫人嫌棄地看了低眉順眼的楚千塵一眼，心道：這丫頭的子委實不討喜，就知道點頭，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連句討巧湊趣的話也不會說，與凰姐兒真是沒得比！

一旁的琥珀卻是心知肚明得很，自家姑娘的心恐怕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琥珀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了太夫人一眼，就收回了目。

太夫人看著楚千塵就煩，正想打發了，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疾步匆匆地往這里來了，稟道：“太夫人，務府的丘嬤嬤來了……說是來給二姑娘量制嫁的。”

太夫人有些意外，怔了怔。

今天只是小定禮，照例說，應該在男方正式下定送聘禮之后，務府才來給新娘量制嫁，可是婚期實在是太急，現在距離婚期也只有二十幾天了，這嫁確實得早些趕制起來。

不一會兒，另一個丫鬟就把一個五十來歲、著醬紫褙子的老嬤嬤與兩個宮引來了這邊。

丘嬤嬤瞧著慈眉善目，圓圓的面龐上就算是不說話，也像是在笑，觀之可親。

一進門，先給兩人行了禮，然后道：“奴婢是奉命來給楚二姑娘量的。”

太夫人就讓丘嬤嬤帶著楚千塵去琬琰院給量。

真正上手給楚千塵量的是兩個宮，兩人皆是小心翼翼，誠惶誠恐，說起話來恭恭敬敬：“楚二姑娘，奴婢給您量，請姑娘先直立站好。”

兩個宮很快就給楚千塵量了長與肩寬，并一一記下。

丘嬤嬤就在一邊看著，姿筆。

的目隨意地掃視了周圍一圈，漫不經心地問道：“咦？我聽說太后娘娘派了嚴嬤嬤來侯府，怎麼沒瞧見？”

這句話問的對象是琥珀。

琥珀氣定神閑地說道：“嚴嬤嬤正在忙。”說得含糊其辭。

“太后娘娘命來侯府‘伺候’楚二姑娘是抬舉，怎得躲起懶來。”丘嬤嬤微微蹙眉，覺得嚴嬤嬤也太不像話了，就算是楚千塵好糊弄，也不能這麼松懈啊！

琥珀笑瞇瞇地說道：“丘嬤嬤說得是。”隨便招了個圓臉小丫鬟，吩咐道，“瑪瑙，去把嚴嬤嬤來。“

瑪瑙脆生生地應了命，快步去了。

兩個宮還在繼續給楚千塵量：

“請姑娘朝兩邊稍微抬起雙臂，奴婢給姑娘量腰和圍。”

“奴婢給姑娘量一下臂長。”

“……”

大婚的嫁繁復，這次要量的尺寸不，除了一件真紅大袖、霞帔，紅羅以及紅羅褙子外，還有配套的九翟冠、大帶、玉革帶、玉花采結綬、玉佩等等配飾，一切都必須按照親王妃的儀制來準備。

這是皇后特意代了的，絕對不能委屈了宸王！

須臾，瑪瑙就把嚴嬤嬤帶了過來。

嚴嬤嬤一早就仔細梳洗過了，上穿著簇新的寶藍暗紋褙子，通都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瞧著跟平日里在宮里時也沒什麼兩樣。

丘嬤嬤上下打量著嚴嬤嬤，覺對方似乎消瘦了一些，神間有些憔悴。

“嚴嬤嬤，”丘嬤嬤關切地看著，神間很是親熱，“你瞧著有些憔悴，可是昨晚沒睡好？”

嚴嬤嬤：“……”

嚴嬤嬤的眼神有些呆滯，下意識地朝楚千塵的方向去。

楚千塵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由著宮量的頭圍，手里拿著一把繡著貓撲蝶的團扇，漫不經心地扇著。

扇面上的小黑貓也隨著的作了起來，似乎要從扇子里朝撲來似的。

前日，楚千塵與的對話在腦海中快速地閃現，嚴嬤嬤只覺得心口發，猛地打了個激靈。

不要再回去那間暗無天日的屋子了。

嚴嬤嬤毫不懷疑，只要說錯了一個字，以楚千塵的手段，讓暈過去或者“病”一場是輕而易舉的事。

嚴嬤嬤出一個笑，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本就睡不好，而且還床，剛換了環境，這幾天晚上都睡得不安生。”

丘嬤嬤也不是真心關心嚴嬤嬤，也就是順口一問罷了，沒起疑。

接著，就進了正題，笑地又道：“我來侯府之前，去壽寧宮見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讓你不用著急回宮，留在侯府好好‘伺候’楚二姑娘。”

丘嬤嬤里說著太后，但實際上，無論是，還是嚴嬤嬤，都心知肚明這話是皇后說的，不過是借太后的名義罷了。

嚴嬤嬤一點都不敢玩花樣，頷首道：“我明白了，一定不會辜負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還勞煩丘嬤嬤回去給太后娘娘說，楚二姑娘聰慧勤，規矩學得很好。”

“那就好。”丘嬤嬤放心了，笑容更深，“太后娘娘對楚二姑娘記掛得很，讓你務必要盡心。”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嚴嬤嬤又飛快地瞥了楚千塵一眼，楚千塵笑容清淺，看不出喜怒。

嚴嬤嬤干笑了兩聲，唯唯應諾，頸后的汗全都倒豎了起來，只求丘嬤嬤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