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不吭聲，那些下人們自然也不敢吭聲，全都垂著頭。

瞧著太夫人的樣子顯然真的在考慮是否要給楚千塵三萬兩嫁妝，楚令霄心里更不痛快了。

“娘……”

楚令霄才開了口，就被太夫人當機立斷地打斷了：“好，我答應你。”

太夫人算是看出來了，楚令霄和姜姨娘這對父母在楚千塵的事上有種出奇一致的默契，總是說錯話，說一句錯一句，讓他們倆再說下去，就別想把楚千塵給哄回去了。

這兩個人啊，明明這麼簡單的事就偏偏被他們辦了這樣！

楚千塵放下了茶盅，看也不看楚令霄，泰然地說道：“先拿銀票來。”

太夫人：“……”

太夫人的臉差點沒繃住，對著二管家吩咐道：“你回去榮福堂先取三萬兩銀票回來。”

也怕楚令霄和姜姨娘在這里又再生變數，就讓他們兩個先回侯府。

沒一會兒功夫，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楚千塵和太夫人祖孫兩人。

楚千塵笑瞇瞇地，單獨面對太夫人也不見毫怯意，悠然自得，還有興致問太夫人：“祖母，下棋嗎？”

太夫人哪里有心與楚千塵下什麼棋，心里覺得楚千塵是有意討好自己。

假裝沒聽到，故意對王嬤嬤說道：“這茶冷了，給我換一盅。”

太夫人還在氣那三萬兩嫁妝銀子，有意冷著楚千塵。

然而，楚千塵本就不在意，吩咐琥珀取來了棋盤與棋盒。

之后也不再理會太夫人，自顧自地下起棋來。

對來說，太夫人不跟下也沒什麼，自己跟自己也能下，還自得其樂。

接下來，只聽黑白棋子的落子聲此起彼伏，楚千塵的每一子都落得干脆利落，毫不猶豫。

太夫人起初還無所謂，可坐在這里，除了喝茶以外，本無事可做，委實是無聊得很。

可楚千塵從開始下棋起，就再也沒理會過太夫人，神專注，全然沉浸在圍棋的世界中。

太夫人的臉越來越難看，覺得自己似乎是被楚千塵給無視了。

接下來的時間，對于太夫人而言，過得十分緩慢，近乎是有些煎熬了。

不時地往院子口方向看去，想看看二管家回來了沒。

直到夕落下一半的時候，二管家終于帶著三萬兩銀票回來了，太夫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銀票從二管家手里到了琥珀手里，琥珀點了點，一共是三張一萬兩的銀票，全都是京城華泰錢莊的票據。

琥珀對著楚千塵點了下頭，看似鎮定，其實腳下都快飄起來了，差點沒了自己的大一把。

二姑娘就這麼來莊子上住了兩天，這三萬兩銀票就輕輕松松地到手了？！

太夫人略顯煩躁地催促道：“塵姐兒，現在可以走了吧？”

楚千塵又信手從棋盒里拈了一枚白子，漫不經心地落在星羅棋布的棋盤上，然后才優雅地了袖，道：“嗯，回府吧。”

這副慢慢悠悠的樣子似是勉為其難才同意回侯府，氣得太夫人差點心悸。

太夫人從到楊合莊起，這氣就沒順過，一口氣憋在口，口一起一伏，臉難看極了。

楚千塵可不在乎太夫人怎麼想，反正他們再不喜歡，也拿沒辦法；反正這銀票已經到手了，誰也別想再討回去。

琥珀笑瞇瞇地說道：“二姑娘，東西都收拾好了，搬上馬車就可以了。”

楚千塵這次來楊合莊小住，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一炷香后，這些東西就由莊子里的下人們裝上了馬車，祖孫倆也上了各自的馬車，終于踏上了回京的歸途。

太夫人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沒像今天這麼憋屈過，一路上，王嬤嬤好言勸了好一會兒，說盡了好話。等馬車抵達侯府時，也收拾好了心，面帶微笑。

太夫人分得清輕重，現在楚千塵的生死關系到侯府的存亡，就算再憎惡這個次孫，面上還是好聲好氣。

一下馬車，就吩咐人把沈氏到了榮福堂。

沈氏當然知道楚千塵跟著太夫人回了侯府，因此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幾乎是與太夫人、楚千塵前后腳進的榮福堂。

“母親。”沈氏得地給太夫人行了禮，看著楚千塵的眼神分外慈，還在太夫人看不到的角度對著飛快地眨了下眼。

楚千塵角微翹，笑意盈盈，眼神也和了下來，忽然就覺得早點回來也不錯。

太夫人正在想嫁妝的事，沒注意到們之間的眼神換，沉著開口道：“阿芷，我你過來，是想讓你給塵姐兒準備嫁妝。”

“距離與宸王的婚禮也只有不到一個月了，一切都得盡快安排起來才行……”

說著，太夫人朝坐在右側的楚千塵看去，指自己提剛剛已經拿了三萬嫁妝銀子的事。

結果，楚千塵只是垂眸喝著茶，仿佛全然沒注意到太夫人的眼神似的，半個字都不說。

太夫人：“……”

太夫人又是一陣火氣蹭蹭蹭地往上爬，差點就要拍案了。

手才抬起，終究還是按了下來，連帶這滿腹的火氣。

清了清嗓子，含蓄地提醒道：“塵姐兒，你是家中這一輩的姑娘中第一個定下親事的，府中一定給你辦得熱熱鬧鬧，雖然你的嫁妝來不及去江南采買，但我看這京城的東西也不錯，左右是銀子能解決的事。”

太夫人注視著楚千塵，就等著接自己的話頭。

楚千塵悠然地放下青花瓷茶盅，微微笑著，灑地說道：“祖母，時間這麼，我看就不用備嫁妝了吧。”

沈氏那是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聽楚千塵這麼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心念一。

聯想之前二管家隨楚令霄、姜姨娘曾經又回過一趟侯府，沈氏立刻就明白了，知道楚千塵肯定已經坑了他們一把。

這丫頭還真是不吃虧。

沈氏勾了勾角，樂了，不聲地笑道：“塵姐兒，你說的什麼話，哪有姑娘家出嫁不備嫁妝的！”

“你放心，我和你祖母不會委屈你的，”說著，沈氏轉頭看向上首的太夫人，故意問道，“母親，您說是不是？”

太夫人角了一，覺得自己憋屈簡直得快要吐了。

誠如沈氏所說，楚家怎麼可能真不給楚千塵備嫁妝。

試想，現在他們只是把楚千塵趕去莊子上，楚令霄就被皇帝下令毒打了一頓，要是再讓皇帝覺得侯府對這門親事不上心，以皇帝的子，恐怕下手還會更狠。

大夫說了，楚令霄的子得好好養上一個月，他可熬不住另外二十杖了。

太夫人眸閃爍，那渾濁的眼眸中似有層層云在激烈地翻滾著，猶豫不決，一時拿不定主意。

不甘心，也不痛快，那可是足足三萬兩白銀，平白就給了楚千塵這個不知恩的不孝孫。

現在，這丫頭居然還想從侯府再勒索一筆嫁妝！

簡直豈有此理！！

問題是，現在那旨賜婚圣旨就如同一把鍘刀似的高高懸在他們的頭頂上方，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道鍘刀就有可能落下來……在這種時候，侯府必須步步謹慎，決不能再踏錯一步。

太夫人地攥了手里的流珠串，疲憊地閉了閉眼，在心里對自己說，

也罷，只當破財消災。

這個楚千塵本就是楚家的討債鬼，從上輩子來討債的！

太夫人再睜開眼時，眼睛沉淀了下來，心里已經有了決定，于是松口道：“阿芷，那就由公中出兩萬兩，按嫡的份例給塵姐兒備嫁妝。”

沈氏本來是琢磨著自己私底下再補楚千塵一些，現在太夫人同意從公中出兩萬兩，正好能多給楚千塵備一點嫁妝。

沈氏當然不會拒絕，爽快地應了，順便還恭維了太夫人一番：“還是母親您知道心疼塵姐兒。”

可不就是“心疼”，太夫人的心其實在滴，原本是想自己先墊了那三萬兩，回頭再從公中拿回這筆銀子，而現在卻是要由自己來掏前面的這三萬兩銀子了。

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下心口的不快。

皮笑不笑地說著場面話：“姑娘家啊，嫁人以后都不容易，我這做祖母的自然要多疼幾分，塵姐兒，凰姐兒，菱姐兒……們幾個我都疼。”

太夫人心里其實也有些驚訝，本以為沈氏會覺得從公中出兩萬兩給楚千塵置辦嫁妝太多了，以為會反對，不想沈氏答應得這般爽快。

莫非是長子今天挨了皇帝的責打，沈氏心疼了？

太夫人心里暗暗思量著，趁著沈氏今天心不錯，趕勸道：“阿芷，令霄已經知錯了，你們夫妻十幾年，一向都和和的，別為了一點小事，就壞了夫妻多年的分。”

“令霄的子你也是知道的，他這個人沖起來，口不擇言，其實有口無心。”

“你別與他計較。”

“……”沈氏眉頭了，角也下垂了一些，瞧著神冷了幾分。

也不說話，由著太夫人一個人說，自己則端起了茶盅，優雅地喝著茶。

楚千塵也同樣在喝茶，這一刻，與沈氏的步調恰好一致，表皆是專注，仿佛們在飲著什麼瓊漿玉似的。

有一瞬，太夫人幾乎要覺得這一大一小像了八九，好似親母似的。

這個楚千塵還真是學著沈氏的樣子！

太夫人嘲諷地心想。

看著這兩人就覺得心煩意，揮了揮手道：“阿芷，嫁妝的事就給你了，我乏了，你和塵姐兒先回去吧。”

楚千塵和沈氏從善如流地起了，就要告退。

這時，太夫人又想起了明天的萬壽節，又道：“對了，阿芷，明天的萬壽宴你可要與塵姐兒好好說說規矩。”

“塵姐兒，你也是，明天進宮赴宴，千萬別一個人跑，也別說話，免得給家里丟人。”

只是想想明天的萬壽宴，太夫人就覺得額頭在作痛。

楚千塵自小就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明天的萬壽宴皇帝廣宴賓客，不僅有異國來客，還有很多達顯貴，楚千塵一旦出丑，丟的那可是楚家的面，旁人只會覺得楚家姑娘沒規矩！

沈氏微微變了臉，而楚千塵卻是莞爾一笑，正道：“祖母，不會的，要丟那也是丟宸王府的臉。”

話雖然這麼說，楚千塵心里自信滿滿：才不會給王爺丟臉呢！不就是個萬壽宴嗎，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太夫人：“……”

太夫人再次語結，無言以對。

皇帝的口諭里是讓楚千塵以未來宸王妃的份赴宴，非要較起字眼來，說得確實沒錯。這丫頭說話真是……什麼跟什麼啊！

沈氏差點沒笑出來，看似打圓場地說道：“母親，我和塵姐兒就不叨擾您歇息了。”

沈氏輕輕扯了下楚千塵的袖口，就帶著離開了。

太夫人甚至懶得讓人送客，覺得和們多說一句話自己就要活一年。

這兩人真是不知所謂！幸好凰姐兒不似娘！太夫人心中暗道。

沈氏和楚千塵頭也不回地從榮福堂出去了，兩人并肩而行，不不慢地往正院方向走去。

夕西沉，西邊的天空被染紅，形一大片火燒云，如同那姹紫嫣紅的錦緞般。

黃昏的天氣很是舒適，迎面而來的微風帶上了一分涼意。

面對沈氏，楚千塵也不藏著掖著，坦然道：“祖母在楊合莊給了我三萬兩。”

說得隨意極了，后方的陳嬤嬤聞言差點一個趔趄，下意識地放緩步履。

三萬兩？！

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沈氏回想剛才太夫人的那番話，心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