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覺到他的目，楚千塵歪著小臉朝他看來，眨了眨眼，仿佛在說，認輸了嗎？

當然不！楚云逸不服氣地昂著頭，深吸了兩口氣，然后全神貫注在他手上的弓箭上。

第三箭比第二箭還要快，還要凌厲，準確地中了一片楊樹葉，然后將之釘在樹干上。

但是，這一箭沒有中那個樹里，往上偏了兩寸。

楚云逸地握著手里的弓，皺起了眉頭。

“得好！”這時，靖安侯二公子鼓掌道，“姐弟倆旗鼓相當！”

他這句話也不算偏幫楚云逸，因為楚千塵方才也只是說要中一片楊樹葉而已。

楚云逸忍不住再次看向了楚千塵，想說他可沒有賴皮，但是楚千塵似是渾不在意，已經再度搭箭拉弓，淡淡道：“這一箭是追尾箭。”

最后一個“箭”字落下的同時，第四箭出。

這一箭帶著披荊斬棘的銳氣，將前面第四箭從箭羽的位置對半剖開，穩穩地進了那個樹里。

順王世子瞇眼一看，霍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還撞到了前的石桌，悶了一聲。

常寧郡主也發現了，震驚地說道：“又中了一片樹葉。”

楚千塵這一箭是名副其實的追尾箭，先中一片樹葉，然后再劈開了第三箭，并將之了同一個樹中。

楚云逸呆呆地看著那棵被扎了四箭的楊樹，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聽楚千塵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該你了。”

這三個字楚千塵說得輕飄飄的，但是楚云逸簡直要摔弓箭了，心里有種莫名的委屈：他姐是在欺負他吧？肯定是在故意欺負他吧！！

不過……

這追尾箭也太厲害了！

楚云逸的心里矛盾極了，默默地安自己：沒事，他比小，他還可以練的！

“我……”楚云逸的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了好一會兒，才出了三個字，“我輸了。”

這三個字幾乎費盡了他全的力氣。

只是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楚云逸的心緒就劇烈起伏了好幾回，從一開始的自信，到鄭重，到驚嘆，再到此刻的徹底折服。

他輸了，毋庸置疑。

他的姐姐很出。

其他人也覺得這場比試已經毫無懸念了，他們姐弟的實力相差太大了，不，應該說，楚千塵的箭法太高明了。

別說是今年還不滿十二歲的楚云逸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顧南昭也做不到方才那一箭追尾箭。

顧南昭一眨不眨地看著楚千塵，看著的眼神更專注了。

金的和地傾瀉而下，給楚千塵那大紅的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如夢似幻，襯得如天般，得令這院子里姹紫嫣紅的百花黯然失。

不遠東北方的一棟茶樓中，也有幾道目從二樓的窗戶遙遙地著湖畔楚千塵與楚云逸。

方才的那場比試被他們全數收了眼。

“殿下，這位姑娘的箭法真是不錯，幸好多那天沒和比。”青年略帶幾分戲謔地對著坐在窗邊的白僧人道。

迦樓慢慢地淺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盅道：“這姑娘的箭法妙在把立的‘準’練到了極致。”

楚千塵只是擅長立而已，專一項，且將之練到極致，自然而然便會有一種震懾人心的作用。

青年與一旁的一個藍文士面面相看，皆是若有所思。

這大齊還真是能人輩出啊。

迦樓又淺啜了熱茶，然后話鋒一轉：“多那邊可有消息了？七星草還有多久能到？”

那中年文士立刻就作揖答道：“多已經踏上返程，還有六七天吧。應該可以在大齊皇帝的萬壽宴前抵達。”

迦樓“嗯”了一聲，俯視著下方正在收弓的紅，突然說道：“這七星草應該是給宸王顧玦的。”

聽到顧玦這個名字，青年與藍文士皆是神一凜。

宸王顧玦的名字在大昊那也是人盡皆知，他是大齊的戰神，這麼多年征戰沙場無一敗績。

北齊的前面一位皇帝確實是明君，任賢用能、勵圖治，相比之下，如今這一位就差得遠了，這幾年，大齊朝已經漸漸又呈現衰敗之勢，也就是因為宸王顧玦的存在，才令得他們大昊對北齊才有幾分忌憚。

若是沒有了顧玦，北齊就好比被拔了牙齒的老虎般，再不氣候。

他們這趟之所以來北齊，就是為了看看北齊的實力以及正面看看北齊皇帝。

中年文士差點就想口問迦樓是不是真的，但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們的大皇子聰慧絕頂，見微知著，連國師都說，大皇子是他見過最聰慧也最有悟的人，既然大皇子這麼說，那就一定不會有錯。

中年文士沉了一下，道：“屬下今日去見了禮部尚書，又被搪塞了。”

他們求見禮部尚書當然是為了面圣，但是，直到現在，北齊皇帝都沒有召見他們。由此已經足可見，這位北齊皇帝的心未免有些小家子氣，毫無大國天子的風范！

可就算北齊皇帝沒召見他們，也沒敢限制他們在京城的行，所以，這些日子來，他們四游玩，也聽到了一些關于皇帝的風聲。

北齊皇帝信道，追求長生，迷煉丹服丹，據說，不久前還白龍魚服地去過元清觀。

而且，這位北齊皇帝明顯很忌憚他的皇弟顧玦，一心想著收回兵權，但又不敢和顧玦真的翻臉。

對于他們大昊來說，這一是可以利用的，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殿下，顧玦重病的傳言看來如實，那七星草還要不要送來……”中年文士遲疑著問。

顧玦死了，對大昊而言，是利。

青年淡淡地斜了中年文士一眼，這還用說嗎？！這些個讀書人就是心思重！

“當然。”迦樓肯定地說道。

兩個字不輕不重，聲音如鳴佩環般悅耳。

神還是那般溫潤，如流水，似青嵐，若皎月，氣度翩然出塵。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楚千塵給的那張方子里寫得藥材都是非常常見的藥材，他已經制了一瓶，讓人送回國去試用了。

前日，他們就得到了嶺南那邊的飛鴿傳書，說是效果極好。

中年文士收到了青年的眼神，了鼻子。

是啊，他們的大皇子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皇子更是說一不二。

中年文士定了定神，眼神沉淀了下來，敬重而虔誠。

他們只要相信大皇子就可以了。

迦樓霍地站起來，起時，他手中的伽南佛珠串微微搖晃了兩下，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迦樓含笑道：“是時候去拜訪一下顧玦了。”

他轉頭又朝湖畔的楚千塵了一眼，神平靜，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楚千塵約覺到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回首時就恰好看到窗邊站立的白僧人。

即便以現在所在的距離看不清對方的臉，也能從對方那非凡的氣質判斷出那僧人肯定是迦樓。

兩人四目相對，楚千塵微微點了下頭，算是致意，就又收回了視線，不釋手地把玩著手里的真弓，越看越喜歡，越用越趁手。

這弓就跟前世用的那把一樣合心意。

楚云逸已經從最初的難以置信中回過神來，但目還是流連在楚千塵上。

二姐到底怎麼變得這麼厲害？又是何時變得這麼厲害？

楚云逸眨了眨眼，眼睛愈來愈亮，心里好奇極了。

“啪啪啪……”

顧南昭第一個鼓掌，掌聲打破了周圍詭異的安靜，其他人也跟著鼓掌。

顧南昭俊逸的面龐上神采煥發，笑容和煦，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覺，贊道：“塵妹妹，你的弓真是高明！”

他的塵妹妹與普通的子就是不同，宛如一朵牡丹艷群芳！

楚千菱面紗后的臉霎時就黑了下來，面黑如鍋底。

攛掇楚千塵與楚云逸比箭，本是想讓顧南昭看到楚千塵狼狽無能、不自量力的樣子，卻反而起到了反效果，讓楚千塵在顧南昭還有三公主他們跟前了臉了。

“姐姐，你太厲害了！”三公主笑得天真爛漫，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編貝玉齒，看著楚千塵的眼眸如火燭般灼灼發亮，雙掌還在不停地拍著。

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著楚千塵，有震驚，有驚艷，有佩服，有思量……

經過方才這場比試，原本默默無名的楚千塵怕是要在京城揚名了！

楚千塵對于眾人的目似是渾然不覺，神平靜一如之前，無喜無驕，讓琥珀收好了的弓，就直接出聲告辭。

反正轉移視線的目的也達了，旁人只會記得與楚云逸的這場比試，理所當然地會以為今天出門是買弓的。

“塵妹妹，”顧南昭依依不舍地看著楚千塵，想留，“你才剛來，留下再坐一會兒吧。”

楚千菱雙眸睜大，眼神鷙。

楚千塵沒理會，拋下一句“我還有事”就要走，不想，當轉時，就見前方迦樓帶著兩個隨從迎面而來。

亭子里的其他人也同樣看到了迦樓。

迦樓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太過出塵，圣潔高貴，仿佛來自九天之上，不染塵世半點塵埃，讓人覺得不敢。

他是……顧南昭驚訝地微挑眉頭，立刻就猜出了眼前這白僧人是誰。

楚千凰的目灼灼地定在了迦樓的上，這個時候，已經忘了周圍還有其他人，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怎麼會在這里？！

楚千凰完全沒想到在這里遇上迦樓。

這幾個月，那個夢時時縈繞著，讓不得不為自己尋求一條出路。

前思后想，最好的一條出路就是昊國，最好的依仗是——

南昊大皇子迦樓。

楚千凰一眨不眨地看著迦樓走近，地攥著手里的帕子。

霍地起，想出涼亭，卻見迦樓停在了兩丈外，對著楚千塵行了個單手的佛禮，“姑娘。”

“法師。”楚千塵微微點頭，心下覺得果然。

之前就猜測迦樓恐怕第二次在濟世堂再遇時就認出了自己。

楚千凰僵如石雕，一時忘了再往前，驚疑地看著迦樓與楚千塵。

楚千塵到底怎麼認識迦樓，他們之間怎麼會有集？

楚千凰心頭愈發混，一時反應不過來。

迦樓微微一笑，又道：“剛才偶然看到姑娘的那幾箭，箭法之妙為我平生罕見。”

“多謝法師謬贊。”楚千塵大大方方地還了禮。

迦樓看著過來只是為了說這麼一句而已，打完招呼就帶著兩個隨從走了。

楚千塵著他翩然而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猜測起，他來這里是為何。在來看，迦樓應該不僅僅是來打個招呼這麼簡單。

這時，顧南昭走到了楚千塵側，著迦樓漸行漸遠的背影，道：“這應該是昊國的大皇子迦樓。”

后方亭子里的順王世子等人聞言皆是一驚，也聽說過迦樓的一些傳聞。

順王世子接口道：“聽聞迦樓聰慧絕頂，驚才絕艷，是昊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楚千凰手里的帕子得更了，幾乎被爛。

籌謀了這麼久，也沒有機會見到迦樓，倒是讓楚千塵了他的眼。

眼看迦樓的背影消失，顧南昭收回目，轉頭看向了側的楚千塵，神溫，“塵妹妹果然出，能得迦樓這句贊。”

能得迦樓一句贊的，絕對是屈指可數。

顧南昭看著楚千塵的眼神和得要溢出水來，含脈脈。

楚千菱：“……”

楚千菱越聽越難，狠狠地絞著手指，覺心口像是被數以千計的針扎似的難。

今天就是為顧南昭才來的云庭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