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天，后堂里還是點了兩盞燈籠，把屋子里照得一片亮。

楚千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展的上，在莫沉冷峻的眸下，沉著地又往云展上了更多的銀針。

每一針都落得很快，在琥珀還沒看清的時候，針就已經刺進了位。

每一針用的手法并不全然相同，有時提刺，有時捻轉，有時刮柄，有時推循經脈……

楚千塵耐心地跟莫沉說：“行針是為了飛經走氣，《靈樞·九針十二原》有云：‘刺之要，氣至而有效’。半個時辰后，氣會封住這幾個要，堵住脈的創口，屆時，再把針拔了，就不會再大量失了。”

說著，手對著其中一枚銀針的針柄輕彈了一下，針就輕微地震了起來，發出如蚊般的嗡嗡聲。

“好了，讓他躺下吧。”

“三七、小薊、大薊、地榆、白茅……”楚千塵流利地報了一連串藥名，理所當然地使喚著莫沉，“你力氣大，全都去搗碎了！”

劉小大夫連忙道：“姑娘，還是我來吧！”

他覺得跟莫沉這個冰塊在一起力太大了，一找到借口，就迫不及待地溜了。

莫沉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云展，才從榻邊起，他比楚千塵高出了一個頭，當他這般看著楚千塵時，自然而然就給人一種迫。

楚千塵似是毫無所覺，依舊是一副笑的樣子，氣定神閑。

莫沉徐徐道：“所以，若是打開膛，也是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止？”

楚千塵面紗后的角又翹得高了一點，十分樂意為莫沉解：“是。”

“但是，要挖出的……殘刃，創口必然要大得多，所以屆時傷口必須得針。”

云展創口不大，但因為傷到頸脈引致大出，若是不能及時止，傷口噴涌出來的鮮還會擴大傷口，到后來，失過多，他也就沒救了。

若非是今天自己恰好就在旁邊，云展死定了。

就像前世一樣。

莫沉定定地凝視著楚千塵，一雙漆黑的眼睛沉靜冰冷，如一汪無底寒潭般幽深。

方才第一次來濟世堂時，聽眼前這個提到要給王爺開，他會說荒唐是因為一旦開，創口過大，肯定控制不了失，人一旦失去三左右的，就會命垂危。

他決不會拿王爺的命去涉險！

但是現在，他的心與半個時辰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親眼看著救了本該必死無疑的云展。

莫沉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興許真能治好王爺！

他的心跳砰砰地加快，波瀾不興的眼眸泛起了一漣漪。

不多時，通往后院的門被人推開，劉小大夫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客客氣氣地說道：“姑娘，那些草藥都搗好了。”

“放那邊吧。”

楚千塵指了下窗邊的桌子，然后在窗邊坐了下來，不不慢地調起了藥膏。

劉小大夫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幾乎是有幾分狂熱的眼神帶著一種仰云霄的覺。

空氣里彌漫起一淡淡的草藥味，約約地飄了出去。

外面的忠勇伯等了又等，一會兒站著，一會兒坐著，一會兒來回走著，心急如焚。

他越等越擔心，越等越煩躁，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靜，實在忍不住了，就不顧伙計的阻攔再次打開了門簾，目就對上了莫沉冷寂的眼眸。

忠勇伯一下子就心虛了，站在門簾不敢再往前。

他定睛一看，就看發現那位碧正手去拔云展人迎上的銀針。

忠勇伯差點沒失聲喊了出來，想起此前自己拔針后的那一幕……

他死死地盯著榻上雙眼閉的云展，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張。云展可絕對不能死！

背對著忠勇伯的楚千塵利落地把針拔了出來，一，兩個，三……乃至最后一。

從頭到尾，云展都是一不地躺在榻上，而他脖頸的傷口沒有再流。

直到此刻，忠勇伯微微睜大了眼，聲音艱地問道：“姑娘，他沒事了？”

“他能活。”楚千塵收好了的針，自信地一笑，漆黑的眸如夏夜最璀璨的星辰般明亮。

那染了的面紗也擋不住明艷人的風采，就像是那枝頭綻放大紅牡丹，艷似火，艷群芳。

這三個字讓莫沉松了一口氣，忠勇伯更是不由地以袖口了冷汗，心道：只要云展沒死，這場風波就算過去了，最多他回去揍云浩一頓，讓云展消消氣就是了。

楚千塵對著劉小大夫吩咐道：“你給他脖子上敷藥，一日兩回。”

“藥熬好后，給他服下，今天千萬不能挪他，也不可以吹風。”

“若是他夜里發燒，就按我的第二張方子用藥。”

“我要走了，明天再來看他。”楚千塵的眼底藏著一疲憊。

方才給云展施針，看似輕易，但其實極其費神，需要全神貫注，現在只恨不得立刻回侯府好好合眼睡上一覺。

說到底，還是太過弱了，得好好練練才行。

“姑娘。”

這時，琥珀回來了，還帶來了一件斗篷，這是楚千塵剛剛吩咐去附近的一家鋪子里買回來的。

楚千塵披上斗篷，掩去上的跡，打算離開。

忠勇伯下意識地想要攔住楚千塵，就在這時，榻上傳來一陣低低的聲。

忠勇伯見兒子醒了，再也顧不上楚千塵，快步沖向了榻邊，里喊著：“阿展！”

“多謝！”莫沉鄭重地對著楚千塵作了下揖。

楚千塵看著他，面紗后的角微微翹了起來。

這一刻，的腦海中又浮現起前世坐在屋頂上對月飲酒的莫沉。

楚千塵轉過，步履輕快地出了濟世堂，琥珀跟其后。

沿著街道走到岔路口，剛剛拐了個彎，耳邊忽然約聽到一個悉的嘶鳴聲。

這是……

楚千塵腳步一頓，正要循聲去看，后面的琥珀恰在此時說道：“姑娘，今天咱們回去得有些晚了。”

琥珀有些擔心，這都酉時了，回去肯定會錯過了給太夫人請安的時辰，說不定還會挨了太夫人的訓斥。

重活了一世，楚千塵并不在意侯府的人是不是喜歡，沖琥珀安地笑了笑，再回頭，濟世堂所在的華鴻街上，空的一片。

原來不是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