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將明，段音離便同江氏去了雲寺。

那廟建在翠微山上，朝暮於薄霧之間，故而得名。

段府的馬車停在了山門外麵，段音離和江氏先後下了馬車，帶著丫鬟嬤嬤拾階而上。

山門高聳，梵宇清幽。

石階兩層俱是山林，層層，長長的青石階梯一眼不到頭，若非心誠之人還真是沒心爬上去。

或許也是因此，雲寺的香火併不十分鼎盛，倒也清幽。

桃紅杏淺，水綠山青。

約莫走了半個多時辰，雲霧漸淡，日微明，但見對麵祥雲繚繞，山清水秀之中，出幾座寶殿。

鐘樓森立，經閣巍峨。

幡竿高峻接青雲，寶塔依稀侵碧漢。

燭影風搖，香靄雲飄。

江氏捐了一些香油錢。

小沙彌接過裝著銀子的荷包，笑的眉眼彎彎。

見狀，段音離看向江氏道：「菩薩也用銀子？」

江氏失笑：「非是菩薩用銀子，而是咱們需要銀子向菩薩表誠心。」

「那是銀子越多，代表心越誠嗎？」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也須得量力而行。」依照段家的家底兒，就能拿出這麼多。

「哦……」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趁著江氏去求平安符的工夫，段音離也學那樣朝著殿中菩薩拜了拜，不知在心底許下了什麼願。

麵平靜的看了拾月一眼。

不多，隻一眼，卻令後者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手的握住了腰間的荷包。

拾月皺眉，眼神防備：「您要幹嘛？」

「捐香油錢。」

「……捐多？」拾月試探著問道。

段音離沉默的豎起一手指。

拾月鬆了口氣，大大方方的遞上銀子：「才一兩啊，您早說嘛。」

「一百兩。」

「……」論敗家，家小姐真是把好手。

「一百兩？！想都別想！」拾月暴走，忍不住又開始叨叨：「您真是太不聽話了，一點兒也不讓奴婢省心，出門之前奴婢可是跟穀主打賭一定要帶您自食其力的，結果呢，您就知道拖後兒！」

看著拾月喋喋不休的一張小兒，段音離忍不住在心裡想，這丫頭真的是太嘮叨了，如果不是考慮到即使上的也能用鼻子哼出豬聲來，早就把毒啞了。

承諾回府之後就鼓搗點毒藥出來讓拾月拿去賣，段音離這才功拿到了銀票。

這次小沙彌接過銀票的時候，笑的眼睛隻剩下一條兒了。

為自己拜佛的誠心買了單，段音離便尋了江氏準備下山，不妨一旁忽然傳來了一道驚呼聲。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忽然吐暈倒，邊服侍的丫鬟嬤嬤急的變。

「太……老夫人！您怎麼了？！」

「快！快找大夫來！」

似有風起，段音離腰間綴著的銀鏤空鈴鐺「叮鈴」響起，令的腳步猛地頓住。

那鈴鐺花紋繁複、隙狹小，難見裡景。

循聲去，輕輕嗅了一下，發現腥氣中還夾雜著毒藥的味道。

桃花瘴！

這毒並不陌生，因為是研究出來的，藥丸帶桃花之、散桃花之香，但這位老夫人中的毒似是被人改過，雖有桃花之氣卻又夾雜著一別的香味，不倫不類。

不再多想，段音離果斷抬朝那老夫人走去。

「誒！阿離……」江氏一怔。

「娘親稍候，阿離去去就回。」用的毒也就罷了，改方子可還行！

行至人前，段音離手腕一轉，一細如牛的銀針夾在了兩指間，隻是未等施針便被一旁的嬤嬤給攔住了：「大膽！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對待我們老夫人，還不退下！」

段音離眨了眨眼，麵無表道：「要死了。」

末了又補充一句：「最多十句話的工夫。」

的語氣稀疏平常，像是在說「今兒這鹹了」這般無所謂。

「你說什麼？！」

「還有九句。」

「你……」

恰在此時，一名素袍僧人快步走上前來，問：「施主知道這位老夫人是怎麼回事？」

「中了毒。」

視線落到那名僧人的臉上，段音離心道，這人生的如此清雋出家當和尚可惜了，若非年紀大些，要是拐了賣到小倌館能賺不銀子呢。

僧人渾然不知段音離心裡的打算，語氣急切的追問道：「施主能救老夫人？」

段音離點頭，不忘倒數計時：「還有八……七句。」

眾人：「……」

別數了！人命關天啊！

聽聞段音離的話，僧人回眸掃了一眼昏迷的老夫人，隨即雙手合十朝段音離道：「如此，煩勞施主施救。」

段音離上前，這次那位嬤嬤沒再阻攔。

心下奇怪，暗想難道是因為這和尚生的清雋說話便格外有說服力嗎？可自己生的也不差呀。

猛然想起自己麵上覆著一層輕紗，段音離想，下次不戴這玩意兒了，害不能刷臉。

心下胡思想著，手中作卻未停，尋了幾個道幾針紮下去便見那位老夫人眉心微蹙，似有醒來的跡象。

「好了。」段音離收針，起往後退了兩步。

那老夫人子一歪，「哇」地一下吐出了幾口，著一詭異的暗。

「老夫人！老夫人您覺得怎麼樣？」那嬤嬤立刻湊了上去。

段音離沒再理會們，徑自離開。

卻不想，漂亮和尚從後麵追了上來：「施主請留步。」

頓住，旋去。

「阿彌陀佛。」對方目溫和的看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心地良善日後必有福報。這是貧僧供在佛前開過的一串菩提珠，若施主不嫌棄便請收下。」

「不嫌棄。」段音離手接過，並不推辭。

白來的東西向來都不嫌棄。

拿著那串菩提珠走回到江氏麵前，卻見後者神容的著，眼中水盈然。

「娘親怎麼了？」

「沒事兒，娘親是高興的。我們阿離不僅人長的，心底還如此善良，樂於助人、尊老，真是一個好孩子。」江氏熱淚盈眶，心下十分欣。

拾月在旁邊聽得角直。

樂於助人？尊老？

夫人怕不是對這兩個詞有什麼誤解，就是對家小姐有什麼誤解。

家小姐出手救那老太太那可不是因為積德行善啊，依照對的瞭解，多半是對那老太太中的毒興趣。

段音離微微偏頭看著兀自激的江氏，問：「娘親喜歡阿離幫別人？」

「嗯。」

「那娘親再等我一下。」

說完，竟又朝那邊折返回去。

那位老夫人已經醒了過來，隻是臉略有些蒼白，明顯還有些不適。

段音離翻了翻自己隨戴著的小荷包，從裡麵拿出了一顆黑乎乎的小藥丸遞給了。

老夫人一愣：「這是……」

「把它吃了，您還能活好多個十句話。」

一旁的嬤嬤：「……」

再多也是說話的工夫啊，覺那麼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