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一事接近尾聲,綉坊之中,追究作弊一事卻還剛剛開始。
「我親眼瞧見的。」一名宮指著魏瓔珞說,「吉祥的帕子落了汙,是魏瓔珞換了綉綳,替綉完了!宮裡早有規矩,一旦有人作弊,兩個人要一塊兒趕出去!」
「哦?」吳書來一眼瞥來,「是這樣嗎?」
魏瓔珞了那誌得意滿的宮一眼,隻覺可笑。
原先以為告的會是錦繡,哪知道最後跳出來的,竟是個不相乾的人。
真是可笑,錦繡這麼做還有可原,一個競爭對手,在綉坊裡就是個數一數二的人,但這個宮是什麼東西?容貌綉工皆為次品,即便將魏瓔珞驅走,也上不得檯麵,且沒人會喜歡一個背後告的人,所有宮都會因此防備著,這樣做有什麼好?還是說嫉妒就有這麼大的力量?足以讓損人不利己。
撲通一聲,吉祥跪在了地上,帶著哭腔:「我,我……」、
「什麼你啊我啊,支支吾吾的,一點規矩不懂。」張嬤嬤冷著臉訓斥道,「總管問你話,怎麼不回答!」
「是我!」吉祥一咬牙,便要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上攬,「都是因為我……」
「噗嗤。」
一聲輕笑打斷了的話,眾人齊齊去,都想看看是誰這樣大膽,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笑出聲來。
……竟是魏瓔珞。
吳書來原以為是個老持重的人,對還頗有幾分好,如今見這樣不知輕重,麵便淡了下來,問:「你笑什麼。」
「笑可笑之人。」魏瓔珞走到吉祥的綉綳前,「誰說我們作弊了,看。」
將手中的錦圖靠在吉祥的牡丹圖旁,然後柳暗花明,又見一村。
「這是……」吳書來驚得睜大眼睛。
吉祥的牡丹圖富麗堂皇,若要說有什麼缺點,那就是了些生氣,與之相反,魏瓔珞的錦圖栩栩如生,若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除卻冠一抹紅,其餘地方皆為一,一眼去還好,看久了,便覺得有些太過單調。
如今兩樣配在一起,居然天無。
牡丹以其國壯麗了兩幅綉品的,錦則以其傲態提升了兩幅綉品的氣度,不,哪裡是兩幅綉品……
「這本就是一副綉品,名為——牡丹錦圖。」魏瓔珞笑道,「因為耗時太長,故由我與吉祥合作完。」
「纔不是這樣呢!」告發的宮急忙道,「你們,你們……」
「敢問一句。」魏瓔珞笑著對說,「我將綉綳給吉祥的時候,牡丹是否並未全部綉完?」
宮張了張,卻又說不出什麼狡辯的話。
雖說大夥在同一個綉坊裡做工,但彼此坐得有些距離,知道事前因後果的,隻有魏瓔珞旁的三個人,也就是吉祥,錦繡,以及玲瓏。這宮估著是聽了們講話,但未必清楚整件事,也就不可能知道吉祥最開始繡的並非金,而是金鯉。
故魏瓔珞一試探,就試探出了的深淺,見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魏瓔珞立刻心裡有數,當即大著膽子往下說:「同理,吉祥把錦圖遞給我的時候,同樣也隻有寥寥幾針,不是嗎?既然都是未完的綉圖,何來作弊一說?」
眾人啞然,然後一同看向張嬤嬤。
「這……」張嬤嬤有些為難道,「宮裡麵可沒有這樣的先例,吳總管……您看?」
吳總管瞥了一眼,心道難怪這老貨一輩子隻能待在綉坊裡,竟連這麼一件小事都看不。
與張嬤嬤不同,吳總管在宮中爬滾打數十年,什麼樣的齷蹉事沒見過,他隻聽了幾句,便已猜中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曉得這件事的確是魏瓔珞在作弊。
可這有什麼關係?
「好!」吳書來忽然哈哈一笑,別有深意的對魏瓔珞道,「果然好心思!」
魏瓔珞眼神一,垂下頭去:「謝吳總管誇獎。」
心裡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怕瞞不過眼前這位大太監,卻不知道對方會如何置?
吳書來看的眼神頗為欣賞,作弊算什麼?他看重的是這孩子頭腦清晰,作弊的同時,已經先準備好了後手,若有人告,立刻就能反將一軍。
這樣聰明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至不會如張嬤嬤一樣,一輩子消磨在小小一間綉坊之中,與綉綳針線為伴。
「宮裡得用之人,就得說話,多辦事。」吳書來決定在對方發跡之前,給一點小小的麵子,順便理一下某些蠢,「還有……主子最討厭搬弄是非的蠢東西……」
他目往告宮上一瞥,嗓音淡淡:「拉下去,除名。」
告宮怎也想不到事會發展這樣,獃獃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兩名小太監扣住的雙臂,纔回過神來,雙膝一跪在地上,哭道:「吳總管,我知錯了!我再也不說話了,吳總管!」
吳書來笑著搖搖頭。
蠢貨就是蠢貨,連自己為什麼罰都搞不清楚。
是因為說話而罰嗎?不是的,罰的原因,更多是因為沒將事做好——若想陷害一個人,就要做好萬全之策,即便害不死人,也不能將自己搭進去,這都不懂,還想待在宮裡頭?
讓早些出宮反而是為好,這樣的腦子,繼續留在宮裡,不是蹉跎白頭宮,就是被人一口吞了。
告宮的哭聲很快就聽不見了,被兩個小太監拉了出去,這一別隻怕是永別,從此宮裡宮外,兩不相見。
「時候也不早了,我該走了。」吳書來臨走之時,又看了魏瓔珞一眼,笑道,「今兒有四個丫頭綉活都很出眾,以後就留在綉坊吧。」
「是。」張嬤嬤恭恭敬敬的跟在他後,「吳總管,我送您。」
待到他兩的背影消失,吉祥再也沒了力氣,整個人往魏瓔珞上一癱:「總算結束了……」
眼角餘掃過四周各異的目,魏瓔珞漫不經心的說:「是啊,暫時結束了。」
送完吳書來,時間已接近傍晚,日頭西落,餘暉遍灑,殘染紅了乾清門,守門太監立在門前,大喊一聲:「下錢糧(鎖鑰)啦!」
緩慢沉重的關門聲響起,漸漸閉合的大門,將最後一餘暉關在了門外。
同時關上的還有綉坊的大門,魏瓔珞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一天之中發生了那麼多事,再加上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綉了兩幅綉品,故心神俱憊,臉微微有些發白。
「你還好吧。」吉祥靠在旁,有些擔憂的問,「要是覺得累,就靠著我走。」
魏瓔珞抿笑笑,沒有拒絕的好意,輕輕的將自己的肩膀靠在對方肩上,如同兩人先前繡的錦牡丹圖,彼此相依相偎,相互依靠。
兩走在最後,長長一串青,彷彿歸巢的倦鳥,跟在領頭的方姑姑後。這位方姑姑是宮多年的大宮,負責調教們這群新進宮的小宮,領著眾人走在漸顯昏暗的甬道中,甬道兩側樹影婆娑,落下的叢叢樹影,將潔的石板染淡淡墨。
方姑姑忽然腳步一停,聲音有些急促:「快,都背過去!」
說完,自己先一個麵向牆壁。
眾宮不明就裡,但也一個一個學的樣,背過去,麵向牆壁站著。
但總有一兩個不聽話的宮,心中,眼睛也跟著,譬如錦繡。悄悄轉頭看去,隻見甬道盡頭,飄出兩盞紅燈籠,接著是四盞,六盞……
兩行宮魚貫而出,手中提著緻的大紅燈籠,紅燭過燈籠紙落在地上,宛如鋪開一條華的大紅地攤,一架華麗的儀仗自紅地毯上過,上頭抬著一名艷人的子,似乎有些累了,正閉著雙眼,半倚在儀仗上假寐,手腕上纏繞的碧玉珠串隨著儀仗的移,輕輕晃著,擊一時,發出悅耳聲響,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錦繡的眼睛追著那珠串,癡癡不肯離開,直至張姑姑一掌在臉上,才驚覺儀仗已經離開。
「瞅什麼呢?」方姑姑冷著臉道,「不想要命了?」
錦繡抬手著自己有些發燙的臉,分不清這燙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心頭的熱,癡癡著儀仗消失的方向:「那就是妃嬪儀駕啊……」
方姑姑啐了一口:「沒見識的東西,隻有皇後才能用儀駕,剛才過去的是慧貴妃,那稱儀仗。」
玲瓏湊過來,有些好奇的問:「那其他妃嬪呢?」
方姑姑斜了一眼:「那采仗!不過,就算是采仗也隻有一宮主位才能用,其他人,甭想!」
新進宮人總是充滿好奇,一時間嘰嘰喳喳,不斷有各種問題問起,方姑姑雖然一臉不耐煩,但偶爾也會回答了幾句,以顯示自己這個大宮的見多識廣。
魏瓔珞不聲的聽著,將宮們的每個問題,方姑姑給出的每個答案,都牢牢的記在心裡,相信這些都是線索,而隻要收集到足夠多的線索,就能……找出謀害姐姐的兇手!
「姑姑。」旁的吉祥卻沒那樣重的心思,跟其餘小宮沒兩樣,問出的問題也一樣沒什麼水準,「那慧貴妃這是要去哪裡啊?」
方姑姑嗤笑一聲:「主子去哪兒,不用你惦記!別看了,眼睛從框裡掉出來,你們也沒那個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