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上,夏國聽見村兒裡的敲鑼聲,通知領豬了就早早地去排隊了。敲鑼聲預示著新年的腳步近了。
蘇麗帶著夏天在家開始做上了粘豆包。
蒸粘豆包是蘇麗的拿手絕活。用生產隊分發下來的粘穀子和玉米,拿碾子去殼後,水浸淘好再控幹碾棉狀,據黃米的粘度參些苞米面,發酵個十個小時,再等晚上時間到了放豆餡,這樣上屜蒸就算做好了。
東北過年時,家家戶戶會做很多粘豆包預備著。他們把做好的用蓋簾盛上,放在外面凍上一天一宿,這樣想吃就能隨時隨地的取幾個蒸就吃了。
這東西在這個時代還是很歡迎的。每家每戶過年時都會特意多做一些。因為這東西扛頂飽還好吃。
夏天一邊幫娘幹活,一邊跟娘討論給爺爺做服的樣式。蘇麗一直知道自家閨是個有主意的,並且比眼好,也就隨著折騰著花樣,答應一會就進屋裁剪。
蘇麗去那趟去鄉裡是買了四塊布。挑中了塊兒棗紅的想給夏天做一件。夏天趕搖頭拒絕。可饒了吧,娘也不知道啥眼,翻了下自己的服,不是紅的就是花的,都要土死了。
再說就那麼幾塊布,可舍不得給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爹娘了,怎麼也得可著他們先來。自己年齡這麼小,穿好服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娘,那塊棗紅給你自己做件,你先別瞪眼睛嘛,你先聽我說完。”
夏天一看娘急了,趕解釋:“我歲數還小有的是時候穿好服。再說我現在穿的紅棉襖還有**新呢。我總穿新服,你們穿的那麼舊,你讓村裡人怎麼想我?而且娘,你是真的太久沒做新服了。趁著現在還年輕,穿點帶的。等以後你歲數大了,就算將來我有錢了想孝順你時,你也不好意思穿這了。你就別舍不得了,我和哥哥都大了,以後會賺多多的錢的。”
蘇麗聽得眼睛有點泛紅了,背過眼角。
夏天……這咋說著說著自己就煽了呢?你瞅瞅給蘇麗煽地,都哭了。
啊哦,忘記了這代人斂了。拽拽娘胳膊:“咋樣?你閨甜心甜吧?不白甜甜吧?就這麼定了吧?剩下三塊,也留出那個灰的給爹做件,娘長的,爹再不意意粒鋦孟悠恕!
“你這孩子竟胡說八道。行,就這麼定了,趕明等我兒子閨出息了,我備不住能經常穿新服。”蘇麗爽朗的大笑。覺得那是個夢,就當白日做夢吧。只要兒子閨孝順,沒有比這事更讓人舒心的了。而蘇麗此時是真沒想到,有一天一語箴了,而且還是自己的老爺們幫圓了這個夢。
娘倆商量著服款式,這個時代,的流行穿翻領大領子的服,服上還要有兩個大方兜。夏天給娘按照這個時代特畫好裳款式,稍稍改了一下大方兜的形狀,把兜子底部做橢圓底兜,兜口方的,服底邊也不是直來直去的襟,而是襟底下也是橢圓形,大翻領的領子也改有點娃娃領子的式樣,因為是棗紅,所以夏天這麼一畫完,蘇麗就喜歡了。很化的式樣,不再那麼方方正正看著像穿男人服似的,就是有點太時髦。
不過蘇麗是誰,蘇麗打年輕時就以麗著稱,大姑娘小媳婦都學穿服。那時候窮的服沒兩件,那蘇麗也在邊邊角角或者補丁繡花。洗掉的服,就大朵大朵繡。
夏天又給黑布料設計了一款斜襟盤扣樣式,是仿古代老太太穿的那種大外套。領子打算讓自家娘給繡兩朵小花。夏天就是對面料不滿意,如果這面料是緞子的,一定富貴極了。可惜們家窮,買不起緞子面料,只能買的起純棉布。
七幾年的時候,的確良是高檔貨,一般人穿不起。而在現代被推崇的純棉布卻是低檔次面料。這年代,雖然淳樸人較多,但到啥時候都有看人穿啥下菜碟的。
爺爺和自家爹的服就不需要夏天設計了,七十年代就流行中山裝,男人的服如果改太不符合國,會顯的異常不倫不類。
準備開始做了,這方面夏天是門外漢,給娘畫服樣式就跟玩似的。上輩子畫畫彈琴是樂趣,還真難不倒,可要真剪刀,萎了,更怯了。娘看不得那個慫樣,哢嚓哢嚓自己剪裁,這孩子原來還能改服補服都不再話下,現在怎麼變的完犢子了呢。
恰好夏國和夏秋送豬回來啦。夏天著急忙慌地趕過去看看。
好奇啊,全村老盼啊盼地,到底能盼來多斤?目測十多斤那樣吧,最多不超過二十斤。夏國說他們生產隊已經不錯了,全村裡的人都能分到這些夠滿足了。有的生產隊,一年一家才有幾斤。夏天心想:爹啊,你跟我說沒用,你應該組織村裡的老爺們們去公社或者縣政府說說去,說說人民的好公僕夏華同志,這些都算政績啊。
夏冬進門就開始大嗓門:“娘,你給冬子靠點油滋了,解解饞唄。”
油滋了是把東北做飯的大鐵鍋燒熱了,把豬最的那一塊切一片片的,用大鐵鍋火燒火燎的燙了。等都被燙蜷曲了或有點糊了,出鍋時再往每片片上抹點鹽。
後世的醫生建議吃這類食,吃多了容易得高脂。可現在不行啊。現在的人,誰肚子裡不缺油水,吃這東西簡直跟過年一樣了。就說選豬,這時候的人都要最的那一塊兒,不像以後幾十年排骨比普通排骨貴,瘦比貴,還有一部分人只吃瘦或者幹脆不吃。
沒經曆過這質匱乏年代的人,是無法理解那油膩膩的大片的是怎麼下咽的;當然,由於未來幾十年的高速發展,沒見識過質富到超市裡各種生五花八樣,更無法想象連都不吃的人,那還能吃點啥?
夏天也想吃,咽咽口水,瞅瞅爹。別看夏天剛到這個時代沒多久,但特別了解爹是真疼,娘對都差點。你看看蘇麗不就對“哼”,還沒事對瞪眼睛,偶爾用手還拍打,就該知道蘇麗沒爹夏國好說話。夏國忙不迭的說:“等著,爹給你們靠油滋了。”
“你就慣著他們吧,用炒點豆角就好不錯了,還油滋了?等趕明沒油使了,我就把你們幾個扔鍋裡煉油。”
瞅瞅,瞅瞅,這蘇麗政治覺悟就是差勁兒,形象更是差勁,又跺腳又瞪眼的。家裡總共五個員,三個贊,一票中立的況下,居然威脅還帶試圖反抗。哪裡有反抗哪裡就有迫,你瞧,這不夏國說話了:“給我扔鍋裡煉油吧,就是埋汰點。”說完嘿嘿憨笑兩聲。
“那你們幾個就作吧。”蘇麗帶著笑臉扭就轉頭回屋了。
哎呀呀,香味兒太**了。夏天很沒出息的站順風口吸鼻子,這裡的饞蟲全都在湧。它太久太久地沒近距離接豬了。夏天的聞著味,就像多年後的春晚小品裡的那句臺詞“我十分想見趙忠祥”所表達的迫切心是一樣一樣地。
廚房的大鍋邊上蹲著三個小腦袋,燙的小手通紅都依然不放過鍋裡的。吃的嘶嘶的吸氣聲,實在是太燙了。
夏秋作為哥哥,剛開始還有點局促,覺得應該有好吃的,要讓著妹妹弟弟。
妹妹看出來了卻拽著他說:“哥,我們吃的不是食,是記憶。多年後,我們像父母那般年紀時,也許會忘了很多年輕時的事,但一定會記得,當時我們三個,一起搶吃的味道。”
夏秋被說的有種莫名的,跟著妹妹弟弟吃了幾塊兒讓他一直有著記憶的。後來的後來,夏秋在八十一歲彌留之際時,對兒孫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去讓爹給我靠油滋了,真香啊!”出了孩般的表,微笑的走完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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