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料采的足,有易雲卿的極力推薦,當晚一家子吃的就是由冬主廚的烤野味。連一向不太吃烤的老太爺都極力誇贊,可見冬手藝之湛。
第二日天沒亮,冬再次與雲春雲青兩兄弟上山,照常由兩人把竹套裡的獵帶回由易雲卿庶四爺送到鎮上,挖的兩個陷阱雖然毫無收獲但冬並未灰心,反而挑了個地又設了個。趁太沒落之前下山,等在山下的易雲卿老遠見著便走來接過他手上的一只野兔。
與之並行道:“鎮上食鋪的野味非常俏,昨日送過去的野兔野銷售一空。完好的野兔皮泡了鹽後我由十文錢一只回收,現在都收在家中。弓箭的事我找了老手藝人,那老手藝人祖上也是個獵戶,還憾的說祖上也是個十裡聞名的老獵手,可惜留下的只是制弓箭的手藝獵戶的手藝卻是失傳。一聽說我制弓箭是為了打獵,還特意拉著我嘮叨了好一番才收了三兩銀子許我三天後去取。”
聽到弓箭的事有了著落,冬一喜。“只要有弓箭,我就敢進深山。”
“五年沒過弓箭卻還是如此有信心,可見箭定然造詣極高。”易雲卿也會箭,十步穿楊不在話下,所以在說這話時難免有點調侃的意思。
冬瞥他一眼,但笑不語。
易雲卿一噎,他覺的自己被鄙視了。當下便氣,可覺著趁些皮子功夫也沒意思,只把這口氣憋回肚子裡,想著等弓箭制好後再比比高低。
要說鄙視那易雲卿可真委屈冬了,因為在冬來說他本沒比高低的意思。要知道以‘殺’為名的箭跟以‘樂’為名的箭,這之間有可比?
知道今日會有糙理的鹽皮回收,冬便先一步收集齊細理皮的各種草藥。每一個獵戶都知道皮的珍貴,而區別在於有的人只知道糙理便是用鹽水泡了再了不起加生腹去腥,而有的獵戶知道糙理後還知道如何細理皮,就比如冬。細理皮的工序非常複雜且繁瑣,可經過細理的皮跟糙理的皮的價值,天差地別。
泡了鹽水的兔皮散發著並不好聞的味道。冬提了到溪邊拿水漂洗了十來遍,爾後提了回拿剪刀剪去不要的邊角,順兔拿做好的木架把四角定好繃直,再放到十來種草煮好的藥水中泡了。在此中間每隔盞茶功夫便攪次藥水,確保每兔皮都能經過藥水數次清洗。等藥水冷卻後取出兔皮用煮過的泉水從上而下的沖漂,沖漂之間要確保每兔皮都是服帖的,不能紮堆也不能打結。沖漂後等兔皮冷卻一下,再放到幹淨的泉水中泡上一個晚上。爾後就等第二天拿出來放到太底下影幹,幹後還要放到太底下曬上半時辰。
一個個步驟看的神的易雲春不免好奇問:“就這好了,不用上香料嗎?”
“經過細理的皮,獵戶一般是不會染香的。一是好的香料難求,二是在賣於皮貨商時你染了香反而讓對方以為你是用香味蓋住皮的腥味,手藝不到家。”
易雲春似懂非懂。
冬不再意道:“兔皮是較為容易理的皮,要到狐皮或虎皮等,恐怕要比現在花上三倍的功夫。”不管是打獵還是理皮或教草藥功夫,冬都沒想過一教就會,他已經做好了較長時間的心理準備。
第二日上山冬把竹套全部收起來,壞了不能用的直接丟了,好的若修一修換了位置放,問起原因說是獵戶不文的規矩,不能數天在同一個地方獵取同樣的獵。為的是為這一片的獵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的確,自冬這片山頭後,野野兔的數量已經極驟減。
換好竹套後冬還轉到設的三個陷阱看了看,有一陷阱有獵掙紮的痕跡,只最後還是被逃了,冬若作改便不再管。
翌日休息一天,第三日下午冬從山上回來便見一家子聚在屋前,只見易雲卿風神俊秀的斜步若與肩同寬,左手握弓右手搭箭,靜心凝神猛得出箭。被打磨的鋒利的箭頭便狠狠的定進十步外的樹幹。
彼時,觀看的易家人響起一片賀好聲。
冬在旁邊看著,不好也沒上前阻止。只到易家幾個年輕輩都試過,易雲春偶爾瞧見他揮手道:“大嫂回來了也試試這弓箭?”
一家老小這才發現他已經在那站了良久。易老太爺輕咳笑道:“冬能十二歲獨自進山打獵,相必箭一定很好。來,試上一箭讓我們開開眼。”
易雲松臉紅紅的遞過手上的弓箭,因為他剛才連弓都沒完全拉開,出去的箭綿綿的連樹皮都沒紮得進。
冬看眼弓箭,搖頭:“這是把好弓箭,我就不試了。既然弓箭已經做好了,那我想明天天沒亮就山。”
老太爺沉聲:“不急在一時。卿哥兒他們學打獵時間才不久,冒然進山恐怕,”
“我今日進山發現有野鹿的痕跡,明天隨著痕跡追上去應該有收獲的。”視線轉一圈,道:“人多山恐驚了猛,所以明天我只帶一個人上山。”
易老太爺不語,畢竟他對打獵這事不甚清醒,所知不多也不好妄下斷言。
只帶一人上山那自然只帶學的最好的,易雲春是非常有興趣,只是若論學的好他只能排在第二,第一自然是易雲卿。
冬是男妻,若單獨跟任何一個男人上山都不太好,只易雲卿。論理他是冬的夫君,論工他也自認不會托後,於是第二天跟冬深山的人就這麼無所爭議的被確定了。
唯一的兒子要深山,大老爺跟其夫人餘氏都不甚心安,一晚上左叮囑右叮囑,餘氏還親自打點包裹行囊給兩人準備幹糧。
大老爺其妻餘氏,因是商戶出不被老夫人所喜,嫁易家被老夫人盯著立規矩卻不給其管家之職,年輕時也曾爭過怒過怨過,只久而久之氣焰也被磨平了。懷孕生下易雲卿後更是主退出爭鬥中心,專心守著兒子安份守已的過日子。要說整個易家大宅中曾經最不相爭的,第一是冬,謫長孫謫妻卻大門不出二門不,第二便是餘氏,謫長子的謫妻還生下了謫長孫,論理份該水漲船高卻越發不爭甚至平和的能跟大老爺的妾室心平氣和聊天。
一晚上謫妻都神神叨叨的,大老爺雖同樣擔心也看不過去了。“你就消停些吧,孩子都還沒出門呢你就把心掛起來了。”
餘氏保養得宜的眉間滿滿都是憂慮,打個唉聲道:“卿兒雖然學過箭也曾跟朋友山打過獵,但那都是十來個人一起,還有靠得住的壯僕跟著,現在卻只兩個,還只一把弓。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火燒似的,要不我還是去跟卿兒說讓他別上山了。”說罷便要起去說,大老爺惱怒瞪眼。
“婦人見識!現在你還以為是從前呢?現在什麼都要靠自己,想要過的好就得自己用手掙用手搏!卿兒自己有這個想法,你不許給他托後!”
餘氏也惱道:“我是他親娘,難道我會害他會故意托他後?!山上猛多蛇蟲鼠蟻的,要著個什麼天天不應,地地不靈,我這做娘的擔心都有錯嗎?”
“擔心?那你說該怎麼辦?”
餘氏猶豫道:“那冬不是說十二歲就獨自上山打獵嗎?他不就…”
“打住。”大老爺瞪眼:“你也知道猶豫下呀?就你兒子是人,別人生的兒子就不是人啦?”
餘氏冷笑抿。明明沒有這個意思,大老爺卻還要說出來,這是心窩往頭上潑髒水。冬嫁易家五年,自問從沒為難過他,僅管因為他讓護在心窩的嫡子一生都有汙點,可是也知道這錯不能怪在冬上。所以五年來,沒有牽怒也沒有責怪,最多眼不見為淨,相比於三房四房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已經要和善的多的多了。
大老爺訕訕的,也覺著這話說重了。只道歉的話又放不下架子,想了想道:“冬嫁易家,我當時是安排吳管家上下打點的,吳管家你也知道,平時仗著有我撐腰一般人都不放在眼裡。那時況危急,吳管家把人迎了回來又把婚事作整齊我就沒多問過。只後來,”見餘氏看過來的視線帶著疑,咬咬牙道:“我聽說冬並不願意嫁易家,是吳管家以易家的名頭向當地衙門施,又有冬大伯暗謀他家產作應,一族人的冬上的花轎。”
餘氏臉發白,忙問:“你確定這事?”
大老爺悻悻道:“我是有聽到這個傳言,不過你也知道那時的形,我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核實?”
餘氏臉越發白,不過這下是氣的。“老爺——!沒有心思去核實那你也該派個信得過的去問問!如果冬不願意,雖有冬大伯作主,可吳管家通知衙門施,那——”那說出去就是他們易家仗勢欺人,強娶民男!
大老爺神尷尬道:“那時候二弟催的,我…”
不說易二爺餘氏還沒那麼大氣,一說起便想起過往種種,當下氣的搶白道:“二弟二弟!都是你那個好二弟!你還有臉提?!你有眼無珠錯把米粒當明珠,事事順著他敬著他,可他呢?你的好二弟可曾記得你的好?恩將仇報把卿兒害的多慘?害得這一家子有多慘?!”明裡說逃開爭儲雲卿娶男妻,暗裡卻暗渡陳倉投了二王爺,二王爺事敗宮皇上一怒永世囚宗人府,跟著二王爺後的一幹員全數吃掛落!如果易二爺行得正坐得直安安份份做自己的,哪會惹來這等滔天大禍?!
大老爺想要辯白,只是張了張易二爺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沒立場給其找理由。
餘氏冷哼:“怎麼?不自欺欺人了?”
大老爺黯然,餘氏瞥他眼。良久,問:“這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老太爺知道麼?”
“聽到這消息我第一時間就打了,哪還敢讓其在外流傳?”
“我看你是不敢被老太爺知道吧?”這事一捅出去,生平嫉惡如仇的老太爺恐怕會第一時間抄家法打他一頓。
餘氏的話的大老爺一臉通紅。
半晌,餘氏問:“…這事卿兒也不知道吧?”
“恐怕不知道。”
“…作孽呀…”有門手藝可自溫保的大好男兒卻被為妻,盡嘲諷鄙視唾棄,足足五年。而且還是被親大伯親族人的,其中辛酸能有幾人道?都是為人子當父母的,這事要被冬雙親知道了,該是何等傷心悲?
知道事真相,餘氏一夜沒合過眼。等好不容易瞇了下眼再醒時,被記掛在心裡的兩人已經趁夜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