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就像是永遠化不開的黑深潭。這一路相遇的六個人,有的倒在林子里,有的被鎖在車上,還有倒在尤明許腳下的。在顧天的前后,統統失去了行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尤明許又了他一眼,依舊是那麼英俊的臉,寬肩窄腰,渾上下冷的男人味。可是明白,他再也不是以為的那個人了。
“你不怕我?”顧天突然問。
尤明許不像再看他那雙已不再清澈幽深的眼睛,看向另一側,笑笑,說:“你不是喜歡我嗎?還舍不得再放走我,我為什麼要害怕?”
他倏地笑了,又吸了口煙,說:“你其實讓我有點看不。”
尤明許淡道:“這世上看不的人和事有很多,太執著就不好了,傷人傷己。”似乎意有所指,顧天著煙,盯著,不搭腔。
“你是明韜說的那個連環殺手嗎?湖南的兩個人,西藏公路沿線的兩個人,都是你殺的?”尤明許問。
他低頭笑了笑,說:“是六個。”瞥一眼躺在地上,還在哼哼唧唧流著的傻子,說:“警察只把其中四個聯系在一起。傻子還說多了一個。”
尤明許也看向傻子,問:“他是什麼人?”
顧天答:“我還真不清楚。昨天我想得換輛車,不然逃不過搜索網。正好遇到這傻子,停車在路邊休息。我就趁他不注意開車撞了他,搶了他的車。”
尤明許心頭一震,立刻有了猜測。這人所說的害者人數,與顧天承認的只差一個,顯然知道些。難道他也是警方部的人?他之前還能獨立開車,莫非那時候還是正常的,被撞這樣?
尤明許心口有點堵,竟然是警察。好好一個警察,被害這樣。又看向地上那人,他醒著,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張臉因為痛苦皺著,發出低低的。即使這麼扭曲的表,他依然不難看,只是委委屈屈的顯得可憐。
“怎麼,心疼了?”察覺到的視線,顧天戲謔地問。
尤明許知道傻子沒有傷到要害,一時半會不會有事,就飛快遞給傻子一個安的眼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而后問:“所以,他被撞之后,就一直被你關在后備箱里。那兩個大箱子并不存在。你這樣一個男人出來旅行,也不可能帶那麼多行李。他第一次逃出來,在你意料之外?”
顧天抬眉,黑眸盯著,角扯起笑:“你很聰明。”
尤明許接著說:“胎是你扎破的,為了讓大家困在這里,發現他跑了之后,順水推舟推在他上。我猜是你扎破胎時,開過車鎖,又忘了關,他才爬出來的吧?”
顧天抬起手掌,輕擊兩下:“我也是這麼猜測的。”
甚至連地上的傻子,一直抬著頭,好像特別認真地聽著,臉都不皺了,恢復了英俊樣子。他也用力朝尤明許點點頭,出開心的笑,然后飛快看一眼顧天,嘀咕道:“壞人……把我關起來的壞人……”
尤明許心想:他倒沒有傻到底。
于是接下來的事,也都順理章了。
尤明許問:“你用什麼方法,把宋蘭和鄒芙瑢騙出房間帶走的?”
顧天很冷淡地笑笑,又點了支煙,輕呷一口,說:“鄒芙瑢本來就是個不安分的人,你沒瞧見看我的眼神,多~。宋蘭雖然難搞一點,但是不像你,沒什麼腦子。大家睡下沒多久,鄒芙瑢就說要去洗手間,我陪去了林子里。理好后,我再折返回來,跟宋蘭說鄒芙瑢有點不舒服,讓過去看看,我不方便。不過,就算們當時自己不出來,我也有辦法讓們出來。”
尤明許靜默片刻,說:“這樣把人玩弄于掌心,有意思嗎?”
顧天想了想,答:“還好。一開始很有意思,漸漸地,也就只是那麼回事了。”
“那他第二次逃跑呢?”尤明許看了眼地上的人,“是你故意放出來嫁禍的,還是他又自己跑出來了?”
顧天眼睛里笑意深了:“我放的,不然你怎麼肯跟我單獨到林子里來。他們其實都不重要,只是輔助道。和你攤牌,才是我最期待的。我興的。”
說這話時,他的眸變得有些深沉,甚至肆無忌憚地沿著尤明許的廓打量。很平靜,仿佛打量已經到手的獵。
尤明許咬了咬牙,腦子里驟然閃過不久前,他坐在帳篷外守著,自己閉上眼許愿小憩的畫面。有一痛恨閃過。定了定神,告訴自己要是被他影響了緒,那可就是傻~了。又說:“你搶了他的車,穿了他的服,因為你們上有相同的男士香水味,那是他的外套上的。你還沒來得及理他,就遇到了我。只不過沒想到,他三番兩次壞你的事。你應該把他和鄒芙瑢們丟在了一起,結果他卻逃了,背著宋蘭跑了出來,被我遇到。他其實是想救人。卻差點讓我誤以為,他真的是那個連環殺手。”
顧天有些鄙夷地說:“這小子已經是個傻子了,你把他當我,那是抬舉他了。”
“我……我不是!”地上的男人突然吼了句,嗓音發,滿是委屈。顧天“噗嗤”一聲笑了,尤明許靜默不語,只是再次向他投去堅定溫的眼神。他這回大概是看懂了,愣了愣,努力扁著,不了。
“別在我面前眉來眼去!”顧天冷冷地說。
尤明許與他對視著,過那層僵的偽裝,仿佛依然能看清那雙眼里的沉默和傷痛。心想,真是奇怪,都到這個份上了,居然仍有某些瞬間,一個眼神彼此就心領神會的覺。
“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尤明許緩緩地問,“或者說,你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
顧天淡淡地答:“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和你說的每句話,沒有假的。”
“你是一個管理技的高層。”尤明許說,“可即使朋友過世,也不至于走上這條路吧?”
顧天靜了一會兒,尤明許察覺他的臉有些僵,是那種有點擰著的倔強。他的目避開,看向一側,然后說:“不該離開我的。”
尤明許靜了靜,問:“能給支煙嗎?”
顧天笑了,起走過來,但并沒有靠得很近,點了支煙,遞到邊,張咬住。顧天的手指順勢在臉蛋上輕輕一勾。很沉默的小作,沒有什麼反應,他也沒說話。
地上的傻子被顧天擋著,什麼也沒看清,只能看看尤明許,又用力瞪顧天兩眼。
顧天坐了回去,自個兒笑了:“不知道為什麼,愿意和你說這些。或許……”他眸一抬看著:“你真的就是我的終點了。”
尤明許忽然間福至心靈,又想起他剛才說不會放了,直至他死。問:“你生病了?”
他臉靜漠,竟是默認了。
“什麼病?”
他答:“癌。”語氣平淡得很,仿佛事不關己。
“那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后離開你的?”尤明許問。
顧天臉上浮現個譏諷的笑:“之前。如果是之后,那我或許還能夠理解。”
尤明許雙手被縛在后,只能咬著煙,慢慢吸了口,覺到煙草的味道,逐漸蔓延整個嚨腔,就如同這夜,無聲無息充滿迷。約莫是的姿勢有點狼狽稽,顧天居然輕輕笑了,說:“你也可以爬過來,我手里這支。包管自在。”
尤明許只當沒聽懂他的暗示,地上的人也忙搖頭:“不要不要……”顧天看他一眼,說:“果然是沒捅到要害,當警察的底子也好,這麼快就開始活蹦跳了。”
尤明許立刻開口,只求分散他的注意力:“為什麼離開你?你這樣一個男人,事業有,長得又好,也有魅力。除非瞎了眼。”
這話大概取悅了顧天,他微笑輕嘆著:“是啊,除非瞎了眼。”似乎陷了回憶,他的面容有片刻的沉寂,眼中也閃現一迷和難過,說:“你大概沒有和人過很久吧,再多的好,相久了,人家也不見得珍惜了。我厭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厭倦了給人打工看人臉。我出來創業,也是為了給我們更好的將來。他~媽的經濟環境不好,不是我能力不夠,本不理解一個男人在社會上扛著的是什麼力。看我賠得一干二凈,就要和我分手。還是跟我以前上班時的上司跑了。那個只會搞人際關系、專業一竅不通,還嫉妒我才華的矮子。你說,不淺、蠢不蠢?”
尤明許想了想,點頭:“確實淺。男人沒錢是不行的,我也絕對不會和一窮二白的男人在一起。但你是潛力就不一樣,至應該再給你一次機會。”
顧天笑笑,說:“你倒是現實。”
尤明許:“沒錯。”
他吸了口煙,過寥寥白煙看著:“你這樣的現實,我并不討厭。”
尤明許不接話,又問:“你殺了?”
顧天靜默片刻,答:“是失手。但我那時候還不打算放棄人生,也不打算坐牢。我還想努力一把,證明自己能夠做到。后來我就只能把肢解,想辦法燒了。警方沒有證據,現在在他們的檔案里,還是失蹤。”
“所以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尤明許問。
這話有點沒頭沒腦,顧天卻聽懂了,一笑點頭:“是的。一開始做,整個腦子都是空的。后來漸漸發現,其實那覺很爽。就像徹底釋放了自己。看到燒灰,我覺從來沒有那麼輕松過。后來我每天吃一點,吃掉了的骨灰。心里覺很踏實。”
他指了指自己口:“在這里,在我里。”
尤明許努力克制住心尖那淡淡的惡心和驚悚,說:“是啊,其實人總說什麼同,都是不可能的。每個人覺圓滿的方式,別人并不能會。”
顧天幽幽沉沉地著,又是一個親昵寵溺的笑:“你很會討我歡心。其實從遇到你開始,你就表現得有點像我的同類。”
尤明許只是笑笑,說:“那后來呢?你不是打算繼續努力嗎?為什麼后來放棄了?”
顧天的眉目淡淡的,又是那副對世間一切都冷漠的表:“后來我去另一家公司求職,我愿意暫時忍寄人籬下和看人臉。那幾個月我把部門業績做到了新的高峰,結果功勞被別人頂了。到了年底,公司經營不盡如人意,我在裁員名單里。哈,他們居然裁掉我。你說究竟是我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不等尤明許回答,他已目沉斂,自己答道:“不是我的問題,也不是我的錯。否則后來我怎麼就檢查出了癌癥?”
“后來呢?”
“后來……”他笑了笑,“奇怪了,人要死了,反而想要對自己了解多一點。我開始懷念殺人時的覺。我也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學的書,決定為連環殺手。犯罪心理專家們制定了標準,需要殺死四個人。于是,我決定殺死五個,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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