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淺宇回來後溫暖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
不經意從某個角落翻出一盒五千塊的拼圖,盤坐在地上,廢寢忘食地拼了起來,任窗外日出日落渾忘時,幾天後終於拼到只剩下中央部分,即使腰痠背痛也仍專心致志地一格格接壤。
就在以爲快要拼好時,才發現獨獨不見了最重要的一塊,翻箱倒櫃找遍整個房子依然毫無蹤影,佈滿裂痕的拼圖上留下一個小小黑,如同無法填補的創傷。
彷彿沒過多久,又彷彿已不知是何年何月,朱臨路一通電話過來把約去私人會所,自從辭去代中總經理一職後他一直在本市、澳門及拉斯維加斯三地之間飛來飛去,比從前更難找到他,每回都只能等他出現。
見到時朱臨路大吃一驚,“暖暖你生病了?!”
自己已瘦削下去的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形容憔悴,對他笑了笑,“是啊,相思病,想你想的神魂俱毀。”
他又好氣又好笑,“還懂得開玩笑,看樣子還不算太糟糕。”
“臨路。”忍不住問出心裡已經憋了很久的問題,“你對南弦的計劃就是一步步利用他來搞垮代中?”
“我是利用他沒錯,不過重點是他也得願意被我利用,你以爲他不知道我的意圖?吃下代中對淺宇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他才樂得沿著我放的長線上鉤。”
微微懊惱,“你和他兩人倒是心知肚明,卻獨獨瞞著我,爲什麼你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害一而再地枉作小人。
朱臨路笑,“要是先告訴了你,我又怎麼知道你對我如何?”
幾乎想拿筷子摔他,“現在你滿意了?!”
“滿意,非常滿意,哈哈哈。”朱臨路笑容滿面地躲過團砸來的餐巾,“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你唯一隻我,是不是?”瞳笑得半瞇起來,不經意間掠向不遠背對著的門口。
溫暖惱得霍然起立。
朱臨路慌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友大人,我錯了!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嘛……”他可憐兮兮地拉長尾調。
忍不住被他惹出笑意,白他一眼,終於還是坐了下來。
他附和著笑瞇起了狹長雙眼,背對著看不見門口的剛纔,有兩道影正從那裡經過,在他刻意挑釁地說出某句原本只屬於與某人的誓言時,毫無意外地收到了某人瞥來的兩道淡冷眸。
似乎每次他約溫暖,這某人都會出現,他不相信會那麼巧,他尤其不相信的是,這一次竟然還巧到就連某人也俊容清減,那一眼瞥去是前所未見意興闌珊薄爲消沉的樣子。
眼風掠向對座的溫暖,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發生了什麼?
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只是問道,“現在你也離開代中了,和——南弦之間是不是沒事了?”
他毫不猶豫地撇,“沒事?我告訴你,我和他之間還早著呢!”
怔住,“爲什麼?”
一隻大掌橫過桌面拍落在頭頂,“你還敢問我爲什麼?!問問你自己啊!是誰給我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如果不是念在你癡心悔改在家我樓下等了三天三夜,你看我還管不管你!”一想起某天晚上某人那種傲慢得意的笑容他就火冒三丈!沒事?想得!
溫暖尷尬地垂首,不敢再多說什麼。
講到底多還是因而起,如果不是不知的一次次在佔南弦面前維護朱臨路,他們兩個之間原本也只是王不見王而已,還不至搞今天這樣水火不容的局面。
另一方面也委屈,朱臨路不滿意在佔南弦邊工作,所以許多時候用些順水推舟的手段,還故意將瞞在鼓裡,偏偏佔南弦更是從來不會向解釋什麼,只冷眼看著扮演正義使者。
結果那兩個執子的人都心知肚明,惟獨象個瞎卒一樣,在他們謀略鋒的棋局裡衝撞。終於,忍多時的佔南弦也火了,一出手就把朱臨路扔到被友背叛的風尖浪口去丟人現眼。
長廊盡頭某間幽雅的包廂裡,薄一心半臥在韓式和榻上,眸清淺地看著對面的佔南弦,從進來他就沒說過話,只是沉默地一小杯一小杯緩慢喝著清酒,臉容似迷離飄忽,又似凝神思遠。
良久,他說,“一心。”
“恩?”
“幫我一個忙。”
“你說。”
他拿起隨意放在榻上的外套,從中取出錢包,遞向對面。
薄一心接過,打開,錢包裡夾著一張小照,出來仔細看。
那是一張很有歷史意義的合影,年的他與溫暖穿著同款的白恤衫白短和白球鞋,一起盤坐在灑滿的草地上,溫暖倒在他懷,他雙手抱的腰且臉著的臉,兩人都笑瞇了眼,純真稚氣的容異常快樂。
薄一心了腹部,把照片放下,微笑道,“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起出去,走到長廊盡頭,推門而的剎那一怔。
正在洗手的溫暖見到也是微愕,迅即反應過來,朝笑了笑。
薄一心定定看著。
溫暖走向門口,與肩而過的那瞬,薄一心忽然道,“等一等。”
停下了腳步,側首看去。
一雙近似寒涼的絕晶瞳瞥來,“你真的不恨我?”
“恨你什麼?”
“我和維寧陷害你。”
溫暖搖了搖頭,“不恨。”
“爲什麼?從前你可沒這麼大度,現在怎麼變了?要在南弦面前扮天使了?還是離開那麼些年你腦子燒壞了,真以爲自己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溫暖面容平靜,“一心,有句話我想和你說很久了。謝謝你,真的謝謝,謝謝你陪他走過最痛苦的歲月。”
薄一心微窒,然後冷譏,“真好笑,你所謂的謝就是回來和我搶他?”
“我不否認我有過那種想法,我的確想過重新和他在一起,然而我發現我錯了。”
薄一心睨眼看,“你也會錯?”
“重新接他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一切早已經事過境遷,面對我時他本無法忘記以前的傷痛,始終帶著意氣,報復,和不安,這麼多年來是你讓他平靜著,而我,卻只會令到他緒盪。”
薄一心冷嘲熱諷的神微微放緩。
“如果你象他和我一樣經歷過就會知道,一個人的理念世界在崩潰之後重建,那是一個非常非常黑暗艱難的過程,好不容易他憑著自己的頑強已經從以前裡走了出來,在很矛盾的時候我問自己,我真的有能力抹平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嗎?而他要重新接我,就必須得推翻我從前給他留下的傷痛,我又真的希他再一次經歷那種心理的顛覆和重建過程嗎?”
寂靜的空氣中著一抹蒼茫餘音。
“我知道他對我也有著餘,然而今時今日他早不是當初未世的年,現在他比誰都清楚怎麼做可以讓他自己過得更好,這個東西,對今日的你我他而言,也許都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我又何必非要以自己的存在,去著他面對那些痛苦的過往。”
向薄一心。
“因爲有著那麼複雜的往事,他和我之間永遠會有些東西爲疼痛的焦點,我在他邊這麼久,唯一的收穫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再也不瞭解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他的心在哪,我能夠親到僅僅只是,我所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矛盾和,只有很的快樂。”
一傷而無奈的笑痕浮在的角。
“我不是想和你搶他,我只是希他幸福,我之所以會想回到他邊,是因爲我原以爲自己可以讓他的將來變得幸福,如果他的幸福在於我,無論你怎麼樣哪怕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放手,然而,如果他的幸福在你,則哪怕你要求我此生再也別回來這個地方,我也可以爲你們做到。”
薄一心的神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變了幾百次,中間想說什麼,卻始終啞口,一直等到溫暖把話全部說完之後,靜溫暖良久,最後眉間眼際流出的依然還是諷意。
“溫暖,我現在相信你的確是不再懂他,因爲,你還是那麼自以爲是,你給自己找了那麼多堂皇冠冕的理由,說到底你是怕再次傷害到他,還是怕傷到你自己?你確定他怕再次到傷害嗎?你憑什麼用你一己的想法去冠在他的頭上?你清楚他真正的心意嗎?你是不是以爲你所謂的放棄和犧牲很偉大?在我看來簡直可笑至極!你何必那麼虛僞地找藉口爲自己的自私作飾呢,說穿了你不就是懦弱得本不敢再爲他的未來負責嗎?!”
淡淡地看過最後一眼,薄一心開門而去。
溫暖在原地站了許久,神有些發呆,好半響後才走近洗手檯,捧起水往臉上一潑再潑,這就是爲什麼那天佔南弦和吵架?他認爲的退卻是自私、懦弱,沒有勇氣……爲他的未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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