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蘊頓時覺得心頭一陣火燒上來,正在憤怒無措間,卻聽見旁幾個大臣悄聲議論:“這……這不就是當時鄂王跳下翔鸞閣的景麼?”
“是啊!沒想到舊景重現,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當時鄂王指著夔王說是他迫自己,而如今,要跳下去的人卻換了夔王邊的小宦……”
“這……難道這小宦,也要如前面那些人一樣,來一場痛訴麼?”說這話的人,語調詭異,顯然不但想起了當日鄂王跳樓時的景,而且也聯系到了張行英父親跳下城樓的慘劇。
“噓,夔王就在此……”對方竭力低聲音道。
王蘊看著李舒白不聲的面容,再回頭看黃梓瑕凌風的軀,看在欄桿上搖搖墜,他只覺得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卻又不敢彈不敢喊,只能在這邊看著。
只聽到黃梓瑕的聲音,遠遠傳來:“陛下,諸位大人!我在此重演當日鄂王所做之事,只為了證明,若上天有靈,我亦可尸解升仙,化為青煙而去。”
“一派胡言!這小宦何德何能,也妄想升仙?”
然而如此說來……當初已然升仙的鄂王,又如何會在香積寺后山死于夔王之手呢?
王蘊的心中,不由得升起這樣的念頭。他回顧左右,看見眾人面上都是如此詭異的神,知道他們也都與自己存著同樣的念頭。他終于實在忍不住,對著那邊喝道:“你給我下來!這麼高的城樓,你何苦為了點破這麼一件事,而賠上自己的命?”
“請王統領不必擔憂,也不必到下面去尋我尸了,因我定會如鄂王般消失的,不留半點痕跡……”話音未落,已經晃亮了手中火折,一指地上說道,“鄂王焚燒了夔王送給他的所有東西,而我也將隨的東西一并焚化,諸位,告辭了!”
隨著話音落下,往后一仰,便向著后的黑暗躍了下去。
手中的火折落地,地上一堆早已潑了油的東西在瞬間騰起火苗,吞噬了面前的黑暗,也映得破曉的夜空陡然一紅。
王蘊沒料到會就這樣隨便輕巧地跳了下去,頓時大吼一聲,連眼都紅了,向著翔鸞閣狂奔而去。
他后的侍衛們也跟上。一群人來到翔鸞閣后跳下的地方時,卻只剩得一堆雜在熊熊燃燒,一片寂靜。
他撲到欄桿上往下看,卻見下面被照亮的廣闊青磚地上,空空如也。
他呆呆地趴在欄桿上許久,看見下面龍尾道附近的兩個守衛,正在燈下站得筆直,才大聲喊:“你們兩個,有沒有看見有人跳下去?”
那兩個人抬頭看見他,立即喊道:“稟統領,沒有!”
“沒有?!”王蘊又問了一聲。
“是,連塊磚頭都沒下來!”
他茫然地回,卻看見青灰的破曉天之中,有人站在柱后看著他。那人穿著玄青宦服,面容如玉,正是黃梓瑕。
見他回頭看見自己,黃梓瑕向他一點頭,他:“多承王統領關心。”
“你……你沒有跳下去?”他心有余悸,但看見如今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又覺得欣,臉上的表也不知該是驚是喜。
“是啊,一切都不過只是障眼法而已。”黃梓瑕提起那個已經空了一半的箱籠,與他一起走回來。剛剛眼看著跳下去的那些大臣,見完好無損地與王蘊一起走回,渾若無事,頓時都詫異愕然。
李舒白刻意忽視了旁的王蘊,只朝黃梓瑕說道:“和諸位大人解釋一下,你,或者說鄂王,是如何消失在翔鸞閣之上的吧。”
“是。”黃梓瑕向著周圍好奇觀著的諸位大員們行禮,然后說道,“其實,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障眼法而已。這個障眼法的要求有三點:第一,必須要在黑夜之中完,因為若是在白天,一眼便會被穿,就玩不了;第二,必須要在事后燒一把火,才能徹底毀滅痕跡,不至于被人發現所玩花樣;第三,上所穿的,必須是深服,黑最好。”
“楊公公,別賣關子了,你趕跟我們說清楚吧!”發聲的正是崔純湛,他子向來急躁,又是大理寺卿,對于此事最是好奇,“本當日也是在場目睹的人之一,可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鄂王殿下是如何消失的。”
“其實此案非常簡單。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鄂王殿下與我,選擇爬上的欄桿是不一樣的。在我們位于棲閣之時,鄂王殿下便選擇在翔鸞閣左側欄桿,這樣對位于右邊的棲閣來說,看過去便是正面最遠;而我爬上的是翔鸞閣后方的欄桿,對于站在含元殿的諸位大人來說,也是正面最遠。換言之,這個辦法,只能在面對面時實施,萬萬不能在側面來看。”黃梓瑕說著,從箱籠之中,取出一幅畫,然后抖開,“因為,這個辦法,需要放置一張畫。而畫是平面的,正面看來可以相合,但若從側面看,卻只能看到薄薄一張紙,馬上就會被穿!”
手中正是一幅黑底的畫,上面留白與欄桿一模一樣,只是稍小一些。展開畫后的小木,又拉開一個折疊好的小木架住,示意給眾人看。
站在畫側面的人,出不以為然的神,而在畫正面的人,卻都震驚地發現,黑的畫與尚且昏暗的天融為一,白的留白正與后面的玉石欄桿相合,而站上畫后架子上的黃梓瑕,正面看去,就與站在欄桿上一模一樣。
誰也看不出,其實欄桿的前面,還有另一層畫上去的欄桿。而看似搖搖晃晃的的軀,則正是因為下面小木架不太穩定而導致,看起來,卻與站在欄桿上的狀態一模一樣。
“我想,鄂王當時起,走向翔鸞閣后,便將早已放在那里的架子與畫布置好,然后引起眾人的注意。而他在怒斥夔王之后,目的已經達到,便向后跳去——”黃梓瑕說著,子仰面往后一撲,立即便消失在了那幅畫之后,“看起來,就像是往后跌下了欄桿,但其實他的子,就在畫后面的地上,安然無恙。”
“那麼,這些留下的東西呢?收起的時候,必定會引人注意!”崔純湛立即問。
“所以,需要一個借口,比如說——將之前夔王送給他的東西,一把火全部燒掉。紙就不需要說了,木頭都已浸了油,自然是見火就著,而此時鄂王殿下只需要下他外面的紫服往火中一丟,便可以躲在翔鸞閣的暗了——因為那一日,我注意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那便是,其他所有人的中,幾乎都是白的,唯有鄂王殿下的中,卻是黑的。紫配黑,顯得很暗沉,一般人都不會這樣配,但他偏偏就是這樣穿了,為什麼?”
“因為……白的中,躲在黑暗中,會十分顯眼……紫稍好一點,但他若依舊穿著紫服出去的話,一下子就會被人發現。”有人聲猜測道。
“對,所以他選擇穿了黑中,躲在暗。等到第一批侍衛過來時,他便可以套上準備好的青夾雜在其中,趁著混下了翔鸞閣,立即可以趁出宮,躲往香積寺。”黃梓瑕將東西丟棄,朗聲說道,“所以,所謂的尸解升仙,所謂的為朝廷社稷而不惜獻,幕便是如此。”
在一片死寂之中,眾人都忍不住悄悄看李舒白,卻沒一個人敢將自己心中揣測的想法說出來——
究竟是為了什麼,或是什麼人指使,會讓鄂王冒著如此大的危險、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去誣陷自己的四哥?
他后來在香積寺后山之死,又是否,也有著如此深不可測的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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