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宴席散去,累了一天的三人才能回府,這皇宮中要注意禮儀規矩,一天下來,饒是薛元珍也臉都笑僵了。
午門外,元瑾正要扶老夫人上馬車,卻有個人過來給老夫人行了禮,說:“殿下讓小的過來通傳一聲,世子爺已經不會被問罪了。只是要先留在宮中敷藥,故明日才能回府。”
老夫人謝過了他。
靖王殿下做事果然是巨細無。
元瑾垂下眼睫,心中更是滋味難明。
元瑾今日回府之后,早早地便睡了。
做了一個夢。
夢里春日融融,七歲的坐在太后懷里,太后拿著書,一句句地教背:“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燃。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一點點大,白凈的腳踝上戴著金腳鐲,隨著的晃而金玲響。
偎著太后的手臂,央著太后再念一遍。
太后笑著了的鼻子:“纏人,姑母還要看折子呢!”
“姑母陪阿瑾嘛!”元瑾纏著太后不放,太后也沒有辦法,只能將元瑾摟在懷里,繼續一句句地念給聽。
元瑾微歪著頭,眼睛一瞇一瞇,已是快要睡著的景。小手卻還抓著太后的袖口。
太后看著的目,和得如春日的。
一切的祥和寧靜,卻被宮人突然的腳步打。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飛奔進來的宮人跪在地上,息著說,“西寧……西寧衛,靖王殿下大捷!”
太后眉頭一擰,坐直了問道:“……朱槙打贏了土默特部?”
那宮人點頭:“捷報到了京城,兵部尚書親自進宮稟報的。首輔大人如今正在泰殿等著見娘娘!”
太后面猶豫,元瑾那時候還小。被吵醒之后,有些不解地問太后:“姑母,怎麼靖王打了勝仗,您還不高興呀?”
太后告訴:“凡事都不像表面看來那麼簡單。打了勝仗自然是好事,但是靖王壯大,對姑母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眨了眨眼睛,道:“姑母若不喜歡他,以后殺了不就是了麼。”
若是別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必然會被旁人嫌棄殘忍。太后卻是個奇子,竟一時大笑,著元瑾的頭說:“真不愧是我蕭家的姑娘!只是,他為國為民,若能保邊疆安泰,姑母也不想輕易殺他。”
小元瑾當時沒有繼續說,但心里暗下決心,姑母若是為此為難,等長大了,替姑母殺就是了。
再后來長大了,站在隔扇面前,看著浩瀚大雨,淹沒無窮無盡的宮宇。語氣冷淡地道:“刺殺失敗了?”
跪在后的人抱拳,猶豫片刻后道:“咱們的人被靖王殿下捉住,怕是他已經知道,是您在刺殺他了……”
元瑾只是嗯了一聲。
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堂堂靖王殿下,還會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下手不。
就算他想下手,居皇宮之中,他能奈何。
因此毫無忌憚,說:“繼續刺殺。”
接著畫面一轉,卻又是大雪彌漫的隆冬,看樣子正是在乾清殿之中,太后頹唐地倒在龍椅上,冠已歪,面容蒼白,閉著眼。流在龍椅上,金磚地面上,浸染了上的太后服制。
元瑾突然從夢中醒來!
屋的地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冷得骨。但的額頭卻出了汗。
元瑾下了床,了紫蘇進來,一邊倒了杯已經冷的茶吃,一邊閉上了眼睛。
從未見到過太后死的景,后面那一幕不過是臆想出來的。
但朱槙卻是真的害死了太后,害得蕭家覆滅!
眼下仇人分明在眼前,應該要報仇的。并且他對毫無戒心,并不防備,想要報仇就更加容易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又狠不下這個心。
紫蘇抱著手爐進來了,先跟告了罪:“今日燒地龍的婆子添了炭,故才滅了。小姐再去睡吧,奴婢給您的被窩里窩上手爐,便不冷了。”
元瑾搖了搖頭,已經沒有了睡意。
紫蘇尋了一本書來,靠著床沿讀著,卻不想片刻之后,又進了夢鄉。
這次倒是無夢,卻是被外頭的喧嘩吵醒的。
柳兒快步走了進來,聲音制不住地有些激:“小姐,您快醒醒!”
元瑾睜開了眼,清醒了片刻才問:“怎麼了?”
柳兒道:“靖王殿下來了,拂云姑姑正在外面等您,一起去正堂!”
朱槙,他竟真的過來了?
元瑾很快在丫頭的服侍下起梳洗,走到了門外。果然見老夫人邊的拂云正在外面。
見到出來,拂云將打量了一番,笑了笑道:“二小姐換裳,好好打扮一番再去如何?老夫人吩咐了,說您不用著急。”
元瑾心中疑,怎的老夫人還要讓再打扮一番。
究竟要做什麼!
元瑾只能回了西廂房,由拂云在一旁看著,重新仔細地梳了個偏心髻,描了個水靈的淡妝,又換了件更輕薄的淡青綢襖,才往老夫人那里去。
剛走到東院外,元瑾就看到了西東院的夾道上放了許多挑的擔子,或是箱子,或是各類什,皆結了紅綢絨花。至于有多,一眼去竟看不到頭一般,還不斷地有人將箱子搬出來。
看到這些東西,心中更是有種不祥的預。結了紅綢,又是以擔子挑進來,除了聘禮還能是什麼。但這是誰送來的聘禮?
定了定心神,走進了東院。
東院重兵把守,腰間皆配刀,守衛極其森嚴,到了正堂外,更是三道重兵阻隔,嚴格排查,這才是靖王殿下應該有的排場。
元瑾無比的覺得,以前真的不怪認不出陳慎就是靖王。
他何曾顯過這樣真正的親王排場!
正堂外還站著神有些忐忑的崔氏和薛青山,因今天靖王過來得早,薛青山聽到靖王來了,都不敢去衙門,便在正堂外等著。見著元瑾過來了,了一聲:“阿瑾!”
元瑾走了過去,問他:“祖母和靖王殿下在里面?”
薛青山點點頭,旁邊的崔氏臉微白,有些張:“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靖王殿下這樣的大人。”跟薛青山說,“老爺,不如一會兒便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著就行了!”
薛青山極不贊:“這怎麼行,那可是靖王殿下,若認為咱們怠慢了可怎麼是好。”
正是這時,正堂傳來說話的聲音:“……原來阿瑾和殿下是這般的關系,我還差點答應了同裴大人的親事。還請殿下見諒!”
隨后是悉的男聲,略微沉厚,卻又很溫和:“元瑾是不知道我份,故不敢告訴老夫人這件事。老夫人不要怪才是。”
老夫人又忙笑道:“殿下哪里的話,您看中阿瑾,不僅是的福氣,更是我們定國公府的福氣!”
元瑾聽到這里袖中手微一握。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丫頭通傳之后,三人才走了進去,元瑾先給老夫人屈問過安。才轉向朱槙,看到他的時候卻又是一愣,他今日穿了件玄長袍,料非常好,襟口和擺都以銀線繡了四爪游龍。發以銀冠而束。眉長而濃,是一種儒雅的英俊。看到進來,朱槙放下了茶盞看向,雖仍然帶著悉的笑容,卻與之前的他有完全不一樣的氣質。
宛如潛龍在淵,人看了便想跪拜他。
一時沒有作,老夫人還以為是知道了朱槙的真實份,有些怕了靖王,便在后面提醒:“阿瑾,你看到靖王殿下,怎的不行禮?”
元瑾才屈行禮,語氣冷淡地道:“靖王殿下安好。”
薛青山卻是恭恭敬敬地行禮后站好,也不敢坐下,崔氏站在他后,更加張地揪手帕。與旁人不同的是,兩人還是從山西來的,對于山西人來說,靖王便是傳奇,他平定邊疆,坐擁兵權,就連定國公都是他的下屬,兩人平日在定國公面前就很拘束了,更何況是靖王殿下。這樣的傳奇人,他們是看都不敢抬頭看一眼的。
朱槙見了,便笑笑道:“你們不必拘束,我平日是個很隨和的人,都坐下吧。”
兩人才忐忑地坐下了。
薛青山才鼓起勇氣,直視了朱槙一眼。殿下比他想象中更年輕一點。只是周的氣質,和立在后的四名隨時將手按在刀柄上的侍衛,才讓人覺到,他便是傳說中那個權傾天下的靖王殿下。
其實上位者,尤其是真正的上位者,他們反而并不難相,待人接很和氣。畢竟都到了這個地步,都有極好的修養和頂級的智慧,不會輕易為難下位者。
“如今國公爺不在,不知殿下大駕臨,所為何事?”薛青山小心地問。“可要國公爺回來,聽您的吩咐?”
薛讓在臨走前是囑托過他的,畢竟家里多是老弱婦孺,不能頂事。若有什麼大事,就讓他先理著,若不能理,便寫信告訴他。
“薛讓那邊我已告訴了他,他這幾日便會回來。”朱槙淡淡道。隨后看向了元瑾,“我是為元瑾而來,”聲音在這里略微帶了一笑意,“我娶為妻。”
這話朱槙說得很平靜,卻宛如平地一聲雷,不僅讓元瑾和薛青山驚愕地看向了朱槙。更是讓崔氏跳了起來:“什麼?!”
老夫人就知道崔氏是個沉不住氣的,怕在靖王面前丟了臉,立刻瞪了一眼。
崔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連忙又坐下,笑道:“您……您想娶阿瑾為妻?!”
元瑾更是立刻就想說話,想站起來,卻被薛青山按住了。
“正是。”朱槙道,“我與是早便相識的,也與我投意合,只是不知道我的份,以為我只是個普通幕僚,怕你們不答應才瞞不說。因心中有我,所以才不肯嫁給裴子清。”
他竟還編了這樣的話出來!他們倆什麼時候已經投意合了,又什麼時候心里有他了!
元瑾心復雜,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雖然這話的確是說的,但那也只是用來搪塞裴子清而已,他是怎麼知道的?
薛青山和崔氏卻被震撼得久久回不過神來,看了看表莫測的長,薛青山才勉強出一笑容:“原來如此!當初阿瑾不想嫁給裴大人,我們還心存疑慮,原是因您的緣故!”
沒想到,靖王殿下竟然喜歡兒。
崔氏則激非常。
靖王殿下是什麼份,這普天之下,怕除了皇帝之外,再沒有第二個權勢比得過他的吧。甚至皇帝在他面前,也是得和和氣氣的。他若想娶哪家的兒,恐怕都不用他說,哪家都得把兒打包送上門吧!
他竟然與元瑾投意合!
“因裴子清的事,我不得不出面。免得阿瑾錯嫁了旁人。”朱槙道,“事出匆忙,便未請人。不過已經一百八十擔的聘禮送上,只要二位亦不反對,這門親事,便這麼定下了如何?”
崔氏和薛青山連忙笑呵呵地說不反對,怎麼會反對。
元瑾卻是心里一哽。
誰家提親沒有人問名納采,直接送聘禮的!他不過是看起來和氣,實則里仍然是極度強的作風。他本不管定國公府會不會拒絕,直接就把聘禮送來了,而且還是一百八十擔,這樣大的排場陣仗,他又是用的軍隊押運,恐怕送來的時候,半個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吧。
雖然的確,沒有人會拒絕靖王殿下。
元瑾忍不下去了,站了起來,向老夫人屈了:“祖母,能否允我同殿下單獨說幾句話?”
老夫人聽后看了朱槙一眼,得到朱槙頷首,才道:“那我和你父母先去賞會兒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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